第二十五章
傅停敬刚踏进玄关，抬眼就看见冉庆山撑着拐杖，站在那处看着他，脸上有似有若无的微笑。他从未与冉庆山打过交道，生意上也难有交集，却听说过这位老将不少光辉事迹，傅停敬是敬佩的。
所以收到邀请时，他感到意外，也难得生出紧张。
“冉老先生。”
冉庆山的手指轻敲，点头慢吞吞地道：“第一次见就提这么多礼物，倒让我有些怀疑傅总来是别有意图了。”
听到这话，傅停敬身后的秘书方莎往里递礼盒的动作不免停滞了下，看向自己老板，似乎是在询问。
傅停敬双手交叉放在大腿上，嘴角含着淡淡的笑意，“若严格来说，冉老先生的话也不错。”
冉庆山眉梢上顶，与老管家对视一眼，后者弯腰接过方莎手里的大包小包，小心地放在木柜上。冉庆山则收回眼神，没什么表情地转身，散步般地往里走，边走边道：“敬方集团的掌权人能来便是给我面子，进来坐吧。”
傅停敬随着冉庆山走，路过客厅时，没由来地往那处看去。茶几上的糕点应该是新鲜的，被人尝过的放在单独的两个小盘中，旁边的银叉上还残留着糕点的绿。
但没有人在。
目光只是短暂的停留便收回，恢复如常地来到后院的温室花园。
头顶的遮阳布打开，整个空间变得透亮，不算热烈的阳光洒下来，傅停敬感觉到双腿染上了薄薄的温度。
老管家早已撤走一个凳子，给客人腾出位置。
没一会儿上来热茶，而放在傅停敬面前的，是一杯热腾腾的黑咖啡。
傅停敬垂眸看了眼，道了谢谢。
“把这里当自己家，不必如此客气。”冉庆山将手杖倚在椅边，一手持茶杯，另一只手没什么节奏的敲打着大腿和膝盖，“老房子平时也没有客人，老管家泡茶是一把好手，咖啡就难说，多担待。”
傅停敬放在鼻尖轻嗅了一下，然后才抵到唇边，喝下一口。杯子放回桌上，他缓缓掀起眼皮，对老管家道：“称不上好手，却与我的口味贴近，浓一些可能会更好。”
老管家颔首笑着应：“好。”
冉庆山瞥眼看傅停敬，一霎那的意外，但很快又觉得果然不出所料。
“傅总还真是不会说谎话。”
傅停敬看向他。
“若你刚才哄着他，尽说些赞美的话，下次他给你上的，便是茶了。”冉庆山笑起来，肩膀微微颤抖。
-
冉榕自己也没想明白，为什么要躲到卧室，那股慌乱的劲儿就好似楼下坐着的是他的前任。
既然傅停敬来了，又怎会不知道他也在。
他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很轻地叹了口气。
多此一举。他心说道。
“嘟嘟嘟——”
房间门被敲响，老管家在门外询问：“小少爷，你睡着了吗？”
“没有。”
冉榕从床上坐起来，老管家缓缓打开门，没有继续往里走，只是在门口道：“小少爷，吃饭了。”
“客人也留下吃饭？”冉榕问。
“是的，老爷就是邀请傅先生来吃晚饭的，怎么了吗小少爷？”
冉榕抿了下唇又松开，起身道：“没事。”
老管家跟在冉榕身后，一起下楼。走到一半，只隔了一堵墙的饭厅那里传来谈话声。听见一些字眼，大概是在说生意上的事。
家里客人少之又少，帮佣和保姆也只在间隔时间来，从不许留宿。偌大的宅子里，常年只有冉庆山和老管家两人。
至于原因，从来不是冉庆山说的退休太多年朋友越来越少喜欢清净，而是他不乐意与人来往，年轻时脾气便傲，也不想与无关的人多说话，但凡开口就是他被惹恼的时候。
老头子年纪越大，脾气越怪也越高傲不愿承认自己已经满头白发，也更是不想让外人看到。
除了自己和老管家，冉榕还从未见过冉庆山能跟谁有这么多话可以聊。
况且冉庆山年轻时开公司，儿子不争气无法接手下来，他气得整宿整宿的睡不着，跑了无数次医院后终于撑到退休那一年，一日也不多等地甩手隐退不再露面，却始终保留着最大持股人的身份。
从此，他不再谈论生意上的事。
没想到今天屡屡破例。
冉榕从楼梯转过，逐渐出现在相谈甚欢的两人的视野中。一时，两人都安静下来，看着他。
“吃饭还这么磨蹭，客人在等你像什么话嘛。”
冉庆山冲冉榕抬了抬下颚，示意他坐下。位置的正对面，是傅停敬。
冉榕垂着眸子坐下，那道低醇的嗓音缓缓钻入冉榕的耳朵，“身体好些了吗？”
没有任何情绪波澜，平淡到像是惺忪如常的客套话，是对手下的员工、对身边的秘书、在聚会、在应酬上都能适时而出的关心。
冉榕抬起目光，看着傅停敬，唇角勾起敬之如宾，恰到好处一分也不多余的笑容，“托傅先生的福，我恢复得很好。”
说罢，他偏头对老管家道：“我有点热，想喝冰的饮料。”
老管家应好。
傅停敬眸光微凛，漆黑的瞳孔深深地看着冉榕，说不出是怎样的情绪。
“恢复得好也要多注意，天气凉了，喝些热饮是最好。”
他说话的声音参杂了浑意，像在压抑着某种让人难以察觉躁郁，可在外人看来，他的唇角依然是笑着的。
冉庆山点点头，“有道理。”
老管家随之换成煮果茶的器具。
“可我很热。”冉榕淡淡道：“我伤的是脑子，有些事情记不清，但判断冷热的基本能力还是有的。伯伯，我要加冰。”
冉庆山又看向冉榕，看好戏似的，“嗯喝一点也不是大问题。”
“……”
傅停敬不再说话，只是沉沉地看着冉榕，后者轻轻然地扫他一眼，像是什么都不在乎。他呼出一口浊气，眉头拢了拢，周遭的气压也随之变得低冷。
一旁的方莎被邀请到与老板同桌吃饭，始终沉默着。她在老板身边工作这么多年，稍微一点不对劲的气氛都能很快捕捉。
她轻咳一声，打破沉默，道：“冉老，冉先生，傅总特意托我从老家那边带来了一些燕窝，清热润嗓，味道还不错，就是不能放太长时间，否则味道就变了。现在正好新鲜着，你们有兴趣尝一尝吗？”
冉庆山左边看看冉榕，右边看看傅停敬，憋不住地扬起嘴角，朝方莎挥挥手，“正好，大冷天的大家的火气都旺得很，拿来降降火也好。”
“……”
饭桌上的小插曲过去，尽管冉榕之后没再和傅停敬说话，但也因为饿吃了不少。
那冰水最后也没能喝成，老老实实地喝了两碗燕窝，离开饭厅时胃都是撑的。
众人离开饭桌，冉庆山端起新参上的热茶，慢慢悠悠地和傅停敬又聊了一些。手里的茶冷得差不多，时间也不早了。
傅停敬看了眼手腕上的表，感谢了款待，又道：“冉老平日睡得早，我就不多叨扰，日后有机会再来拜访您。”
冉庆山年纪大了，觉也多起来，他没再多留人，“行，我这把老骨头就不送你了。”说罢，他偏头对坐在沙发上摆弄手边绿植的冉榕道：“小冉，送送客人，我乏了。”
冉榕明显的一滞，转脸的瞬间，便和傅停敬四目相对。傅停敬缓缓启唇，以为他要客气说太麻烦了不必再送，谁料说出口的却是：“我初次拜访这里，天黑有些不认得路，不知冉小少爷可会觉得麻烦？”
在冉庆山的注视下，加上冉榕的教养也不允许他在此刻说出任何拒绝都是不礼貌的话语。
“不麻烦，”冉榕起身道：“我送你们。”
“好。”
冉庆山果然一时也不停留的，上楼休息去了。老管家也不在，方莎接到了工作电话，先一步往外去了。
冉榕弯腰换下拖鞋，能感觉到傅停敬的视线一直停留在他身上。
“走吧。”
冉榕起身，双手插在衣兜里，外套拉链拉上最顶端，下颚藏在衣领里，径直走出了门。
他走得不快，傅停敬在他的身后，保持着差不多的距离，也不至于跟丢。
“冉冉。”
傅停敬的声线裹挟着屋外寒风的清凛，给人添了某些情绪的错觉。明明是平地，冉榕的脚步仍旧不受控制地闪了一下，心脏也随着在几秒间不规律地跳动。
“我跟不上。”傅停敬好似毫无察觉地又道。
冉榕缓了缓脚步，侧身等着他。
“我不会常来，”傅停敬不着边际地说道：“今天是来祝贺你出院。”
冉榕冷冷道：“什么意思？”
傅停敬没有看他，控制着轮椅缓缓往前走着，“你已经想起来了，不是吗？”
“是。”
“所以呢？”
冉榕的语气逐渐尖锐起来。
“医生说，如果你恢复以前的记忆，有概率会覆盖失忆期间的人和事。”
不远处，方莎似乎已经处理好了工作的事，坐在副驾上，打开了车灯。
近光灯的末尾正好落在傅停敬的身后，夜晚的雾霾在空气中肆意混沌流动，是光给它带来无法描述的形状，冉榕看见傅停敬小幅度地扬起下颚，注视着他。
说话时，唇中呼出白雾，在冉榕的胸腔激起迷幻的情绪。
不知他是否带着期待，说：“那你还记得捡来的小白吗？”
医生说的 我乱编的 没有考究（倒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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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第 2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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