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那你还记得捡来的小白吗？
冉榕被车灯晃得微微垂下眼睫，才出来没一会儿，鼻尖就冻得红红的。
他吸了吸鼻子，缓声道：“当然，它这两天还好吗？”
之前不知怎么的突然着凉，小白又吐又拉，整天都焉哒哒的，去医院打针又吃药，痊愈得也很快，没两天就活蹦乱跳，但也没之前胃口那么好了。
傅停敬道：“照顾小动物不是我的擅长，想知道就亲自去看。”
冉榕才不信他说的不擅长，那段时间里，在冉榕忙碌的时候，小白都是傅停敬在陪伴。储物盒里逐渐满出来的玩具大多也是傅停敬买回家，即使有些只玩过一次还算是崭新。
他总是嘴上说得轻飘飘，心里却很在乎。
冉榕想说他口是心非，傅停敬却没有等他回答，在转身前又道：“送到这里就足够，进去吧。”
回到房间，往窗外看去，还能隐约看见老宅大门外，两束车灯正平缓地远离，直至在黑夜里变成一个小小的白点，最后彻底消失不见。
冉榕拉上窗帘，隔绝黑暗。
管家伯伯不知何时将他的东西搬到屋内，整整齐齐地摆放在墙边。冉榕突然想起林堂春提到的礼物，一眼看见其中包装最精致小巧的黑色礼盒，十字蝴蝶结下还压着一张卡片。
冉榕的作品第一次进展是在十九岁那年，同期尽是国内小有名气的画家，他没有显眼的展位，也没有评论家的推荐话语，孤零零的立在角落，就像是高楼大厦前破旧的指示牌，无声无息又不值一提。
也许是他运气好，同年末尾也获得了展出邀请，无论是规模还是宣传，又或是知名度，都与第一次相差甚远，他还是很满足。
冉榕拥有了三个展位，他依旧选择将上次展出只与“指示牌”旗鼓相当的作品挂上。
上天眷顾，仅仅在第一天结束，他收到消息有人想要购买它，价格报得并不低。即便冉榕不应该对自己的作品妄自菲薄，论事实，确实也值不起高价。
对接的负责人宽慰他不要有心理负担，那个价格对有钱人来说不过是吃顿便饭就花出去的事。冉榕接受了，也额外赠送了一副他耗时很久也算满意的作品。
与心理负担无关，冉榕只是感激他。
对方收到画后，很快又寄来一份礼物，附带了一张字体锋锐有力的卡片。
——枯木尚且逢春，你不是枯木，也不止逢春。
冉榕至今都将他看到这句话时的心境，如蒙蒙乌云被风掀开一条狭窄的缝隙，隐藏许久的阳光从那条缝隙挣扎着出来，仰头看来，就如金色利刃劈开厚云，向人类抛出梦幻的光。
之后，冉榕的每一次画展结束后，都会收到这样一份小小的礼物，而比起礼物，他每次更期待的，是那张手写的卡片，但不是每次都有的。
他从众多礼物中抽出拳头大小的礼盒，卡片顺势滑落在大腿上。
捡起又打开，依旧是熟悉的字迹。
——健康开心
比以往都要简单，恰恰让冉榕觉出温暖。
上一秒还存着怀疑，此刻他已经确信。这么多年，一直支持着他的，是傅停敬。
在医院清醒过来的时候，他将从前的事来来回回想了很多，但最多的，还是傅停敬。
他存着疑惑傅停敬家里为什么会收藏着他那么多的画作，若是个收藏爱好家，又为何只有他的？
如果冉榕没有记错的话，在失忆认错人前，他从来没有见过傅停敬。
但傅停敬对他并不陌生，甚至可以说是了解，还参与冉榕的画展举办，在与管理层的会议上，对冉榕作品的剖析深刻又具体，像是与2R已是多年知根知底的好友，熟透他的每一幅风格后藏着怎样的情绪与幻想。
而这样的熟稔，是单方面的。
他对冉榕来说，是陌生人的存在。
还未来得及讲礼盒拆开，手机在衣兜里猛然震动起来，打断了冉榕的思绪。
一接通，对面的力嘉阳大嗓门猛然对准冉榕的耳朵杀/戮起来。冉榕无言地拿开，点开免提放在一边。
“说你车祸了是怎么回事儿啊？！我认识你这么多年，就没见你受过伤，怎么我一走你连出两次车祸，说！这是不是你逼我回国的手段！”
“……”
“更可怕的是，你还给撞失忆了，还想得起来我是谁吗？我是从小罩你到大的哥哥力嘉阳，你以前都叫我老大的，或者叫我嘉阳哥哥，还可以……”
“力嘉阳，”冉榕冷声道：“你想死？”
“哎呀冉大哥没失忆啊，”力嘉阳嘻嘻哈哈笑起来，“我这不是为了激你一下，看看失忆没嘛，好好的就行哈！”
“……”
冉榕无言一阵，问：“你怎么会知道？”
“你还好意思问我怎么知道，要不是以前的大学同学打听八卦打听到我这里来了，我他妈都还被蒙在鼓里，你真不够义气啊！”力嘉阳情绪变得很快，转而有抽抽嗒嗒起来，“这么多年的感情，终究是错付了呜呜呜——”
“正经点。”
“好吧，”力嘉阳说收就收，清了清嗓子道：“现在同学圈儿里都在传你失忆后把李昊英给甩了，毫不留情的，他们来问我知不知道这回事。”
“……”
“你不知道现在都人传人，都传成你有了新欢，就找失忆这种烂借口把李昊英给甩了，然后去傍大款。”力嘉阳说着，嗓门再次扯了起来，“你冉榕就是个大款儿，我敢说从小学到大学，家里就没有比你更有钱的，还需要傍大款？我很的恨不得去撕烂他们的嘴！”
“我去问了一圈儿，你猜谁是流言的始作俑者。”
冉榕淡淡地叹了口气，道：“李昊英。”
“对！就是这只癞/□□！”
力嘉阳气得大口呼吸着，似乎是用拳头猛锤了一下什么，发出一声巨响。
冉榕的心情还算平静，他已经很久没有因为什么事而有特别大的情绪波动了，也许是打内心底觉得那些人无关紧要，更没有必要被他们所牵动着走。
他道：“不用管。”
力嘉阳并不听劝，又骂了好多不重样的之后，终于舒缓了怨气，长长的一声呼吸后，他显然也跟着冉榕平静下来了。
“不过话说回来，你这反应，应该是早就和他分了吧？”
“嗯，失忆前。”冉榕道。
“分得好！你终于开窍了，不枉我——等等等等，你失忆前就分了？！”
“……”
冉榕第一次觉得即便人没在眼前也可以吵得令人头疼，“你小声点。”
力嘉阳再次不听劝，质问道：“那你之前给我打电话的时候，说的是谁？应该不是那只□□吧？”
“……”
冉榕沉默了。
“我就说你当时一股子恋爱脑上头的劲儿，还破天荒的找我要恋爱经验，我都以为你被夺舍了，不对劲得很……”
力嘉阳咂摸着回忆当时的画面，冉榕在第一次露出类似于娇羞的表情。两人认识这么多年，力嘉阳从未见过冉榕能把十分之一的精力放在恋爱这种对他来说毫无意义的事情上，更别说主动提起。
当时他确实以为冉榕开窍了，李昊英用了不知道什么**药把人七魂八魄都勾走了，完全变了个人似的。
“说！那个男人是谁！”
“我艹！你不会真因为某个男的才甩的那只□□吧！不过就算这样，我作为你最好的朋友，也是支持你的。”
听着力嘉阳越说越离谱，冉榕开口解释道：“不是，失忆认错人了。”
“认错人还住人家家里？”
“我……”
“冉榕，我们俩穿过同一条裤子的关系，还能不了解你？除了李昊英和林堂春，我就没见你身边有过离你一米近的男的，你还记得吗？你当时是想跟那男的睡同一张床的。”
冉榕怎么可能不记得，一想起那时说过的话，耳朵如同发烧一般滚烫。
他撑着额角，无力道：“力嘉阳，闭嘴吧。”
“好，不说是吧，那我——”
力嘉阳话说到一半，骤然安静，久到冉榕以为电话断线了，正要查看时，力嘉阳略微惊恐极度惊喜的声音传来，“冉榕！那个人，不会是你的那个每年都准时给你送生日礼物的榜一粉丝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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