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这是在等我?”
坐在门口的人倏地站起身,衣摆被团得有些皱皱巴巴,衣领也是歪着的,精心穿的在此刻也无暇顾及了。
冉榕在听到这熟悉的声线时,尽管他心里还是觉得有些不可置信,但怀疑是无法在事实面前成立的,这站得笔直的人就是傅停敬。
他心脏扑通扑通快得不正常,犹豫着往前走了两步,想在黑暗中将面前的人看得更清楚。
不等他靠近,傅停敬倚着拐杖,一步一步地跨上台阶,不算轻松自然,甚至有些别扭,但在他踩上最后一阶时,冉榕快步走近,站在傅停敬面前,终于仰着头去捕捉他的目光。
“你……”一时,冉榕竟不知道说什么,他嘴角挂着笑,“这才多久没见,变化这么大。”
傅停敬眉梢微抬,“吓到了?”
傅停敬果然比冉榕高了一个头的距离,身材算不上精瘦,有衣服的遮盖也能看出是力量型。冉榕个子也算高,这样站在他面前,竟还显得小鸟依人起来。
“小瞧我了。”冉榕道。
傅停敬问道:“外面冷,怎么不进去?”
“汪汪汪!”
不等冉榕回答,不属于人类的叫声从身后快速逼近。小白不知道从哪里撒欢回来,兴奋得很,尾巴快速甩动着,围绕在两人脚下画着圆圈奔跑。
“在等它?”傅停敬笑容淡了淡,道。
冉榕弯腰摸了摸小白的头,替它摘掉身上缠上的一根枯草,点头道:“我走累了,就在门口等它自己玩。”
“。”
“怎么了?”
傅停敬挪开眼神,往里走,淡声道:“进去吧。”
冉榕跟在傅停敬身后,在他看不见的地方似笑非笑地抿了抿唇。
在玄关处,冉榕抱起小白,熟练地用湿巾给小白擦了擦在外面踩脏的四只小爪才把它放回地上。
小包浑身抖了抖,白色的毛微微浮起飘在空中,随后它小跑着往傅停敬脚下跑,站定后又转身吐着舌头看向冉榕,像是在邀请他坐过去。
傅停敬还未全然适应走路的节奏,此刻已经失了大半的力气,坐在沙发上,额角缓缓滲出薄汗。
看起来有些勉强,但他掩藏得很好,轻易不让人看出。
冉榕胸口闷了下,将外套递给管家后也靠近坐下。
小白似乎累得不轻,没有一会儿就趴在傅停敬脚边昏昏欲睡,即使已经困成这样,它依旧盯着冉榕。
“它怕你又突然消失。”傅停敬道。
冉榕看他,“又?”
傅停敬没应,转移话题道:“什么时候过来的?”
冉榕看了看时间,“大概七点半,管家说你有家宴,会晚回来。”
“嗯。”
像是提到什么不愿意提起的字眼,傅停敬很轻地蹙了下眉,“抱歉,让你等这么久。”
冉榕低低地如同嘟囔般,不自在地道:“我才没有等你。”
“嗯?”
“我是来看小白的。”
“挺巧。”傅停敬赞同地点了下头,垂眸端起刚送来的热咖啡,“平日我大概也会七点多会到家。”
“……”
冉榕总觉得他在隐晦地表达什么,但因为心虚,冉榕只是非常平淡且不太在乎地“哦”了声,“是挺巧。”
傅停敬看起来心情又重新转晴,“饿了吗?”
“吃过了”三个字已经游走在唇边即将吐出,不知怎么的,冉榕又改了主意,道:“你要做给我吃吗?”
傅停敬挑起一边眉,瞥眼看向冉榕,“周管家做了些,热热就能吃。”
“……”
冉榕撇撇嘴,没说话。
紧接着,傅停敬突然转过身来,又道:“若想尝我的手艺,下次做。”
冉榕双手背在身后,上下轻摇着,快步走到傅停敬身边,与之并肩,然后上身微微前倾,侧头看着傅停敬的黑瞳,笑着问:“你是在邀请我吗?”
傅停敬脸色未变,徐徐转过目光,毫无遮掩地对上冉榕的视线,“嗯,你会来吗?”
冉榕的思绪猛然一片空白,浅棕色的瞳孔如小猫见到光源般渐渐紧缩,神色十分之动容,连脚步都迟钝了一下。
为了不被发现端倪,他故作犹豫道:“我最近很忙,不确定。”
傅停敬道:“没关系,随时都可以。”
在餐桌边坐下,一道道热菜端上来,色香味俱全,令人满意且饥饿的气味频频钻入鼻腔中,冉榕明明吃过晚餐却还是被吸引了。
冉榕想起,之前管家提起过,在冉榕到来之前,傅停敬几乎不在家用餐,或是随意吃些打发又继续工作。
也许是为了将就,为了照顾冉榕,在冉榕住在这里的那段时间里,他一次不落的陪着冉榕用晚餐。
“看来你在之前那段时间,养成了按时吃饭的习惯。”冉榕道。
傅停敬顿了一瞬,依旧先给冉榕盛了碗汤,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这时,刚好从厨房端出最后一道菜的管家听到这话,忍不住道:“冉先生误会了。”
冉榕不解:“什么?”
“少爷的习惯并没有变,只是吩咐我每天按以前的标准准备好晚餐,却从来不上餐桌。”
冉榕放下汤勺,双手靠在饭桌边缘,看着傅停敬,问:“为什么?”
傅停敬责怪地看了眼周管家,后者像是感受不到似的转开头。
冉榕还在认真地看着他,这是不回答不行了,傅停敬很轻地叹了口气道:“工作忙,没时间。”
“是吗周管家?”冉榕盯着傅停敬问。
管家对冉榕颔首道:“工作再忙,也是有时间吃饭的。”
傅停敬“啧”了声,“周叔。”
“少爷,冉先生,你们先聊,我去盛饭。”
管家看也不看他一眼,转身径直去到厨房,还把门关上,彻底隔绝傅停敬带着恼意的视线。
冉榕刚想开口说些责备的话,可突然反应过来,他为什么会感到生气呢?他又以什么身份去对傅停敬生气?
没由头的,莫名其妙的情绪险些带着他越界,做本不该他去多管闲事的举动。
一想到这里,他眉心拧成一团的川字逐渐松开,心情虽称不上彻底平静下来,但也被他克制住。
默默地,这种克制的恼意改易成如犹豫了许久才买下的昂贵气球不小心从手中溜走,只能眼睁睁看着它飞得越来越遥远,视线再也捕捉不到的力不从心。
他在心底长长地舒出一口气,一切小九九汇聚到嘴边,只剩下如此平静的一句:“要记得按时吃饭,不要不在乎自己的身体。”
傅停敬唇角上浮,笑容变得和煦起来,“好,我知道了。”
傅停敬喝了一碗热汤便放下了碗筷,冉榕也吃不下太多,抬头便看到傅停敬在看着他,弄得他有些不自在起来。
冉榕轻呛了下,问他:“我脸上沾上东西了?”
傅停敬道:“不是。”
“哦。”
“你有话要说。”傅停敬又道。
不是疑问句,而是一种确切的看穿地肯定陈述,冉榕严重怀疑自己是不是把想法都用大字写在了脸上。
他放下筷子,傅停敬已然是洗耳恭听地姿态,耐心地等着冉榕开口。
冉榕擦了擦嘴角,在脑中想了想措辞才缓缓开口:“不是什么大事,我是在好奇,你为什么会有我这么多的作品。”
且只有我的。冉榕思量了一下,还是没有把这句略含暧昧的话说出口。
“记忆里,我们应该没有见过面。”
“为什么?”
换句话说,傅停敬为什么会拥有这么多幅属于冉榕的作品却从来都避免和他见面。
林堂春是个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拉拢资本家机会的利益为主的人,冉榕许多著名的画展,都基于林堂春不停应酬的“大土豪”投资赞助才得以有那么大的规模和名气。
所以,这些人冉榕在林堂春的要求下基本都见过,唯独没有傅停敬。
他很确信,像傅停敬这样的外型在冉榕审美点上疯狂蹦哒的人他实在是找不出第二个,若是见过,一定会让他拥有过目不忘的本领。
但他没有印象。
傅停敬神色微沉,轻笑一声,不显松泛,更像是在自嘲。
他没有犹豫太久,道:“我只是你众多粉丝其中一个,没有见面,再正常不过。”
“你该有很多机会的。”冉榕追问道:“但你从来都没有……”
“冉榕。”
傅停敬的嗓音醇厚低闷,藏着千般万般地情绪也不轻率外露,这一声,冉榕的心脏还是紧了下。
“我习惯不在私人情感上奢求太多。”
“喜欢一幅画,我可以为了私欲买走带回家,只供我一人欣赏,这只是对物质。”
他停顿了一下,又继续道:“人不可以与物品相提并论,你更是。”
冉榕的喉结上下滚了滚,他感到耳朵似乎在发烫,“我不明白,既然想为什么不可以做?”
傅停敬道:“很多事,不是想就可以。”
“当时我认错人,你没有拆穿。”冉榕放在大腿上的双手握成拳,像在征兆着他的期待,“难道就没有参杂你的私欲?”
傅停敬沉默着,他显然动摇了。在冉榕缓缓扑闪的睫毛下,是蕴含钻石般闪耀地一次次的确认,他红彤彤的脸颊和耳朵也在引诱傅停敬说出他要的答案。
可是得到了,然后呢?
“我……”
冉榕的手机在桌上亮起,一串没有备注的电话号码显示在桌面上。
不知道冉榕是否知道,但对傅停敬来说是熟悉的,他的眼神骤然黯下。
冉榕淡淡看去,又看了眼傅停敬,“抱歉,我接个电话。”
幸好。
傅停敬在那个名字出现在眼前时,及时打断了**强势驱使着他,险些说出冲动的话。
幸好收打住得还算及时。
可是得到了,然后呢?
傅停敬猜,他大概会逃掉,离得远远的。
又假若没有逃跑,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又能让两人之间的关系和之前有什么不一样。
做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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