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用意

千万剑光衔首接尾,冲天而起,只一瞬间,在场无论修士还是妖魔,心湖皆受冲撞。剑光摇荡,如同一场暴雨,雨点便是剑中神意,又重又疾,一视同仁地将所有人笼在其中,顷刻之间,立时便在在场所有宾客心中,泛起震颤的寒意。

外力突兀直入,将记忆洪流强行截断,也将所有人的意识从中一并掷出。于虚实之间转换的晕眩尚未脱去,旧时记忆的幻影,犹然萦绕在大多数人的心头。

意识既然还在恍惚之中,又有几人天纵奇才,能立刻强行截断心神,树立防御?

在场之中,数来不过寥寥之数。

除却居清绮与寥寥数位长于斗战,因而反应迅捷之人,其余宾客,无论是人是妖是兽,都只感元神中感应一寒,如被犀利剑锋凌空所指。谈风宸心中一痛,忽然后知后觉,发现肌体已为空中剑意凌伤,在华贵衣料之下,皮肤裂出缝隙,渗出浅浅血液。

这点损伤倒也算不上什么,心中念力一起,妖力运转一遭,已然将损伤修复。但妖类天生坚硬肤壳,体魄强健,远远超过同境修士。只是浮于空中的剑意而已,又并非冲自己而来,漫不经心,居然便能将自己伤至如此……

不愧是伯星白,不愧是他的剑。

人族修士境界如此,妖何以堪?千余年前封星江谈笑间将妖族气运攫取殆尽,到如今,又有伯星白气势如此,青年才俊,随心之举便伤及妖族体肤,运势已成,如何相争?

谈风宸面色难堪。

伤害虽然微小,但境界上的差异,可见一斑。更何况之前冒然冲出的鸟妖长老仍然尸横目下,妖族特有的观景阁楼之上,一时气氛沉默,坚凝如冰。

变故骤生,其他原本吵吵嚷嚷的长老同类们,此时也收了声息,面面相觑,惊疑不定,再不敢多言什么。

之前沉溺于千年前的意识之海,彼此心念隔绝,自然敢于放声高谈阔论。只是此时幻境已破,周遭莫名剑拔弩张,便是再自傲再愚蠢的家伙,此时也知道应该紧紧闭住嘴巴。

毕竟,这里是旋锋界,而非妖魔海。在人族修士的地盘,实在应当谨言慎行。

万千剑光往来穿梭,银芒暴涨,数度呼吸间就又将范围张开一倍,足以将庆典所在的这一方天地牢牢遮蔽,成为一处无可逃脱的剑之囚笼。寒光漫溢,剑气不仅是笼罩周身的危险,更是无论行至何处,都无法被躲开的探查。

此情此景,谁能想到居然出现在一场婚典的庆礼上?

而且,是伯星白的婚典上?

世事如此,简直匪夷所思,任人想破了头,都想不出天底下到底是谁有这样大的胆子,又有这样的自信,敢闯入旋锋界宗主最重要的一场典礼中,只身袭杀。敢于当面挑战伯星白的剑,这样的人如果不是太愚蠢自负,就是真正有所依仗。可真要有这样强的实力,如何会籍籍无名?

广邀四方前来观礼的宾客们此时终于纷纷缓过神来,撑开灵力屏障,将自己隔绝在这场莫名爆发的冲突之外。来者究竟是谁?仓促之间,一时竟完全无法分辨。

身法与气息,都是全然的陌生。或许……这是因为,来者初出手便被发觉,此时此刻,还未能真正展露出自己的能为?正因如此,短暂的一击不中而已,尚看不出来路究竟如何。

无论如何,当事之人的身形此时被纷耀剑光所裹,宾客们退至外围,极力运目看去,然而剑气障壁尖锐如芒,隐隐刺痛观者耳目,再往内的情景想来更是凶险,剑气如芒,有围观之人运目力往里看去,忽感双目一阵温热,竟是虚空之中被剑意所伤,留下两行斑斑血迹。

这等声势实在吓人,周围其他人见了,不由骇得纷纷收敛了自身神通,不再尽力窥探。

其实何止宾客,便是伯星白自身,在盛怒之下全力展开的剑阵之中,又如何能观看到来者全貌?

他之所能依仗,此时不过是神识与剑。但这已经够了——他本也无需知道来人是谁,形貌如何,这些在斗战之中,统统都是不重要的事。

唯一重要的,有且只有对方身处何方,又作何反应。

层层叠叠席卷高飞的剑光杀芒结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虚空之中另一位活物视作猎物,势必要将其绞杀当场,不留分毫飞遁余地。剑修一向是以遁速见长,往来飞纵,自有灵活妙用。然而此时天地均在剑网之中,飞遁只会则引动四方气机与更多剑光,阵网已成,显然已经没有了丝毫周旋游转的空间。

来人当面潜入袭杀身侧道侣,伯星白自然会回以他相应的礼敬。不然轻率相对,岂不是将对方看轻?

剑光铺天盖地,动则相随,阵网之中的猎物暴露身形之后,知道无法离开,本化作一道剑光,向伯星白疾行而来。然而伯星白的剑势展开的更快,在半路之上,已然将他笼入其中。

来人剑势锋锐,杀意鲜明,想来当是一往无前的姿态。他若继续向前,只会引动更多空中剑光,笼罩攻袭,千重攻击之下只怕当时便要命丧当场。可若是停下……势若奔流的剑意强行收束,便如江河倒卷,或许不待伯星白的剑,他便会死在自家剑意反噬之下。

这一切,仍不过电光石火之间。

寻常的修士,只怕连考虑的时间都不及有,便已被剑势裹挟向前疾冲,很快便将被凌空万千剑丝削割,躯体碎裂,成为一块块碎肉,从空中掉下。

伯星白不希望对方只是这样的水平。不然,他会非常失望。

他果然没有失望,然而,又因为对方轻而易举的化解与反击,升腾起更加凝然压抑的怒火。

***

剑阵深处,庄玦忽而停下脚步,轻的像是一片落叶悠悠落在地上。

动静之间的急速转换,与他而言,只像是忽然停驻脚步欣赏风景一样简单。他的停驻如此轻描淡写,一瞬之间,即使是周遭无处不在的剑意似乎都略过了他。他本是一道极耀极疾的剑光,此时好似忽然就消失在虚空之中。

剑光在空中悬浮周游,灵动非凡。如此锋利,又如此纤细,像是蛛丝,探查至微,又金锐到擦之即伤。庄玦用欣赏的眼光看它们,知道此次遇到的对手,属实是当世绝无仅有的强大剑修。

一些模糊的、好像是属于记忆里的兴奋在蠢蠢欲动。不明起因,也想不起来什么相关的事,没有任何突然鲜明的往事回忆,但这种感觉如此熟悉——熟悉的让庄玦知道,这一定是一件自己曾孜孜以求的事。

与人无关,甚至与剑也无关。他曾经所追求过的,一定是与天下至强之人之间的斗战。

为什么要斗战?又为什么要有此追求?庄玦不知道。

他早已没有了任何的执念,神念深处空空如也,没有任何古早深沉的欲求,被此刻熟悉的感觉所激发出来。他不再有任何非要做的事,心的深处,一片空落落的平静无波。

庄玦想,或许,这是因为,我已经完成了它。

这样深重的执念,如果尚未达成,怎可能不被引动分毫。庄玦自信自己失忆的症状正在不断的好转,那么,既然连期待斗战的熟悉心境都能唤回,那与之牵系甚密的那个目标,那个欲求,如果尚且存在,自己当不会如此毫无感知。

那个目标,一定已经完成了。

虽然,庄玦不知道那是什么,已经完成的目标,想来也失去了价值,已经不再重要,但这个愿望对此刻的庄玦却很重要。

这个答案,一定与失去的记忆密切相关,因为那是他曾经花费巨量的努力去追求的事物。为了达成这件事,他重复斗战不知几多次,由此才能在这样久远的以后,再次面临相似的处境之时,仍能唤醒遥远的、仿佛是出自本能的感知。

他在期待这样的斗战。

想到这里,忽然他又想起曾经居清绮曾经说的话,身处剑刃险境之中,竟忽然忍不住轻轻一笑。

他想居清绮说的果然不错,困囿于托月海的一方小小天地之中,对他没有任何的益处。他需要的是履足尘世之间,自然便有思绪的碎片,随景随境出现,总有一天,会令一切都水落石出。

但居清绮有一点说的不对。

居清绮说他早有谋划,但事实上,庄玦此刻已经明白——没有任何的计划与安排,重要的只是在尘世间行走,如此而已。

曾经亡于天地之中的人,再次复苏,自然也要从天地之中,再找回自己的本真。

托月海隔绝世间,清净寂寥,对于神魂不稳之人来说实在是绝佳的疗养之地。只是神魂稳定之后,终究是要回到凡尘中,才可以寻回过往。

其实居清绮走的每一步都是对的。他带回神魂虚弱的自己,在托月海中静置与教导,直到自己身躯神意都稳定,与人交流无碍,便又放自己下山而去。他托付给自己一个任务,却又不闻不问,或许……这其实只是一个托词,一个借口,真正重要的,难道只是驱使自己四方周游?

庄玦忽然想,真奇怪,他明明很镇定也很聪明,却为何总是这样将自己看低?

没有跑路,只是缘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20章 用意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

失忆后妖王带崽找上门

疯了吧!你真是御兽师?

玄幻:我可以种植天赋!

蛊真人

我种灵米千万,证大道永恒

<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
×
失忆剑尊到处打人
连载中社会砂糖生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