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镜竹回国那天,巴黎的雪刚停。黎溪源去机场接她时,远远就看见个扎着高马尾的身影,穿着亮黄色的羽绒服,在黑压压的人群里像朵移动的向日葵——是张镜竹没错,永远活得像被阳光吻过。
“溪源!”张镜竹扑过来抱住她,身上还带着巴黎的冷意和香水味,“快让我看看,有没有被物理公式榨干灵气?”她捏着黎溪源的脸颊,“还好,眼睛里的光还在,看来那个物理课代表功不可没。”
黎溪源拍开她的手,耳根有点烫:“别胡说,我们就是同学。”
“同学会让你在信里写三页纸?”张镜竹挑眉,拖着行李箱往停车场走,“我可是记得清清楚楚,你说他‘解物理题时的侧脸像文艺复兴时期的雕塑’,还说他‘递豆浆时的手指比肖邦的琴键还让人心动’——黎溪源,你这是陷入爱情了,别不承认。”
车里暖气很足,张镜竹翻着黎溪源带的物理竞赛资料,突然“咦”了一声:“这笔记怎么回事?旁边画的小人是你吧?还有这行‘甜得像月光奏鸣曲’,酸得我牙都要掉了。”
黎溪源抢过资料,封面确实有个歪歪扭扭的小人,扎着马尾,手里举着本物理书——是关咨宴画的。她想起寒假在图书馆,他趁她去接水时偷偷画的,被顾依人发现后,男生脸红得像熟透的番茄。
“就是随手画的。”
“随手画能把你发呆的样子画得这么像?”张镜竹凑过来,鼻尖几乎碰到她的脸颊,“说真的,他对你怎么样?有没有送花?有没有告白?有没有……”
“张镜竹!”黎溪源捂住她的嘴,“再胡说我就不请你喝拿铁了。”
“别别别,”张镜竹立刻举手投降,“我闭嘴还不行吗?不过说好了,下午约黛桐青出来,我要亲眼见见‘让黎溪源写出酸诗’的男主角。”
黎溪源拗不过她,只好约了黛桐青在常去的咖啡馆见面。推开玻璃门时,黛桐青已经坐在靠窗的位置,面前摊着本生物图鉴,指尖在“非洲肺鱼”的插图上停着——那是她们初中时最喜欢的生物,总说它“能在干涸时休眠,像藏着秘密的哲学家”。
“溪源,镜竹。”黛桐青抬起头,金丝眼镜后的目光依然沉静,只是嘴角多了点笑意,“刚从实验室过来,身上可能有福尔马林的味道。”
“没事,”张镜竹挨着她坐下,抢过她手里的图鉴,“你都快成实验室的常驻民了,上次视频还说小白鼠认你当妈了。”
黛桐青的耳根红了红:“它们确实会凑到我手边要吃的。”她转向黎溪源,“全国赛准备得怎么样?我看了你发的模拟题,最后一道大题的解法很巧妙。”
“还在看资料,”黎溪源搅着杯子里的拿铁,“关咨宴帮我整理了错题集,比老师给的还详细。”
“哦——”张镜竹拖长了调子,冲黛桐青挤眼睛,“听到没,‘关咨宴’,连名字都叫得这么顺口。”
黛桐青推了推眼镜,认真地说:“他物理确实很好,上次省赛的压轴题,全市只有他和你做出来了。”她翻出手机里的照片,是省赛颁奖礼的合影,关咨宴站在黎溪源旁边,笑得有点傻,手里的奖杯却握得很紧,“我妈同事的儿子也在那个考场,说他交卷前特意帮你检查了答题卡,怕你填错考号。”
黎溪源的心跳漏了一拍。她从没听说过这件事,只记得那天交卷时,关咨宴碰了碰她的胳膊,说“别紧张”。原来有些关心,藏在这么不起眼的细节里。
“看吧看吧,”张镜竹拍桌子,“这绝对是喜欢!我们家溪源终于要脱离单身贵族行列了!”
“镜竹,”黛桐青轻声说,“别吓着溪源。”她给黎溪源续了点温水,“感情的事慢慢来,像养细胞一样,急了会凋亡的。”
黎溪源忍不住笑了。黛桐青总是这样,能用最冷静的语气说出最温柔的话。初中时她被男生欺负,是黛桐青默默记下对方的名字,在生物课上“不小心”用显微镜照了他的校服——其实是故意让他知道“再欺负人就曝光你的头皮屑样本”。
“对了,”张镜竹突然想起什么,从包里掏出个丝绒盒子,“给你们的礼物。”她递给黛桐青一条银项链,吊坠是片银杏叶,“你总在实验室待着,戴这个能沾点自然气息。”
递给黎溪源的是个小小的钢琴模型,琴盖能打开,里面刻着行法语:“月光下的秘密。”“这是我在巴黎跳蚤市场淘的,”张镜竹眨眼睛,“适合藏那些不敢说的话。”
黎溪源打开琴盖,发现里面还藏着张纸条,是张镜竹的字迹:“喜欢就去追,错过的话,比解不出物理题还让人遗憾。”
咖啡馆的门被推开,风铃叮当作响。关咨宴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个文件夹,看见她们时愣了愣,转身想走,却被张镜竹喊住:“物理课代表!这里!”
男生的脸瞬间红透,磨磨蹭蹭地走过来:“我……我来送集训资料,老师说让黎溪源看看。”他把文件夹往桌上一放,目光躲闪着不敢看张镜竹,“没别的事我先走了。”
“别走啊,”张镜竹一把拉住他,“正好一起喝杯咖啡,我还没谢谢你照顾我们家溪源呢。”她冲黎溪源挤眼睛,“对吧,溪源?”
黎溪源的脸颊发烫,只好点点头。关咨宴局促地坐下,手不知道往哪放,最后只好抓住桌角的文件夹,指节都泛白了。
“你就是关咨宴啊,”张镜竹托着下巴打量他,“果然像溪源说的,眼睛很亮,就是胆子小了点,比我们家楼下的流浪猫还容易受惊。”
关咨宴的耳朵红得要滴血,嘴里的拿铁差点喷出来。黛桐青轻轻碰了碰张镜竹的胳膊,示意她别太过分,自己则转向关咨宴:“谢谢你帮溪源整理错题,她有时候会钻牛角尖,你能提醒她换种思路,很好。”
“我……我也是顺便。”关咨宴的声音像蚊子哼,“黎溪源很聪明,很多题她一点就透,是我从她那学到的更多。”
黎溪源看着他认真的侧脸,突然觉得张镜竹说的“像向日葵”很贴切——他总是这样,把光芒都往别人身上推,自己却藏在阴影里。
临走时,张镜竹借口去洗手间,把黎溪源拽到角落:“我跟你说,他绝对喜欢你,看你的眼神都拉丝了。”她掏出手机,“我刚才拍了张你们的合影,你看你俩的杯子,都快碰到一起了。”
照片里,黎溪源的拿铁杯和关咨宴的美式杯紧挨着,杯壁上的水珠在阳光下闪着光,像藏着没说出口的秘密。
送张镜竹去机场的路上,车里放着肖邦的夜曲。“我下月初回法国,”张镜竹望着窗外掠过的街景,“设计展的稿子还没改完,不过你放心,你的终身大事,我远程关注着。”
“别操心我的事了,”黎溪源打方向盘,“你的设计展才重要。”
“都重要,”张镜竹转过头,眼里的认真不像开玩笑,“溪源,你从小就太懂事,总把心事藏在古籍和公式里。但喜欢不是物理题,没有标准答案,错过了就是错过了。”她握住黎溪源的手,“别像我爸妈,年轻时因为‘门当户对’错过,现在只能在深夜对着老照片叹气。”
黎溪源的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下。她想起父亲书房里的全家福,母亲笑得温柔,父亲眼里却没有光;想起林叔叔看她时的审视,国浩瑞轻佻的语气——原来张镜竹看似大大咧咧,却什么都懂。
送完张镜竹,黎溪源绕去黛桐青的学校。生物实验室的灯还亮着,黛桐青正趴在显微镜前,笔记本上画满了细胞结构图。
“还没走?”黎溪源敲了敲玻璃门。
黛桐青抬起头,摘下眼镜揉了揉眼睛:“在看肺鱼的休眠细胞,想写篇论文。”她指了指桌上的保温盒,“我妈做的藕汤,给你留了一碗,温的。”
黎溪源喝着汤,看着她画的细胞图:“你真的打算一直做科研?”
“嗯,”黛桐青的眼里闪着光,“我喜欢这种安静的确定性,细胞不会说谎,公式不会骗人,比人心简单多了。”她顿了顿,“但也不是说人心不好,像你和关咨宴这样,有点笨拙的心动,也很珍贵。”
黎溪源笑了,汤的暖意从胃里蔓延到心里。她想起咖啡馆里的拿铁,张镜竹的调侃,黛桐青的维护,还有关咨宴红透的耳根——原来那些藏在心底的秘密,被朋友看穿并温柔守护着,是这样让人安心的事。
离开实验室时,月亮已经升起来了。黎溪源掏出手机,给关咨宴发了条消息:“明天图书馆见,帮我看看那道量子力学的题。”
很快收到回复,只有一个“好”字,后面跟着个小小的笑脸,像他画在豆浆杯上的那种。
她抬头望着月亮,突然觉得张镜竹说得对,喜欢或许没有标准答案,但至少此刻,她想勇敢一点,像解开一道复杂的物理题那样,一步一步,走向那个举着错题集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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