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国赛结果公布那天,黎溪源正在给黛桐青的小白鼠喂饲料。生物实验室的消毒水味里混着鼠粮的谷物香,黛桐青举着显微镜观察细胞切片,白大褂的袖口沾着点蓝色的染液——是她新配的细胞染色剂,据说能让细胞核显影更清晰。
“手机响了。”黛桐青头也没抬,笔尖在实验记录上划着,“是顾依人的号码,估计是竞赛结果出来了。”
黎溪源擦了擦手上的鼠粮碎屑,接起电话的瞬间,顾依人的尖叫差点震破耳膜:“黎溪源!你金奖!关咨宴银奖!我们物理班又赢了!”
“真的?”黎溪源的心跳突然变快,像被小白鼠的爪子轻轻挠了下。
“千真万确!老师刚在群里发了公示!”顾依人的声音里混着穆谷元的欢呼,“晚上必须庆祝,老地方火锅,我已经订好包间了!”
挂了电话,黛桐青推了推眼镜:“恭喜你。”她的显微镜转向黎溪源,镜片后的目光带着真诚的笑意,“我就知道你能行,你的解题思路像精密的仪器,每个步骤都严丝合缝。”
黎溪源笑了笑,指尖还残留着鼠粮的触感:“也多亏关咨宴帮我整理错题,他总能找到我忽略的细节。”
“比如?”
“比如上次那道波函数题,”黎溪源想起寒假在图书馆的场景,关咨宴的笔尖点在她的草稿纸上,“我总忘了考虑自旋角动量,他就在我的错题本上画了个小小的地球,说‘别忘了它还在转呢’。”
黛桐青的嘴角弯了弯:“他很懂怎么让你记住知识点。”她把染色剂收进试剂柜,“晚上的庆祝我就不去了,实验室的小白鼠刚断奶,离不开人。”她递给黎溪源一个密封袋,“这是我做的植物标本,夹在你的物理书里当书签正好,缓解眼疲劳。”
袋子里是片银杏叶,脉络被处理得格外清晰,像谁用金线绣的图案。黎溪源想起初中时,她们总在放学路上捡银杏叶,夹在课本里做书签,那时候的烦恼只有“生物老师会不会抽查背诵”。
去火锅店的路上,黎溪源给张镜竹发了条消息,附了张金奖证书的照片。没过几秒,视频请求就弹了过来,屏幕里的张镜竹穿着设计学院的校服,头发上别着银色的星星发卡:“我就知道你能行!”她对着镜头比了个“耶”,“快让我看看你的男主角,他是不是激动得哭了?”
“镜竹!”黎溪源的脸颊发烫,“我们在去火锅店的路上,他在旁边呢。”
“让他接电话!”张镜竹的声音拔高了些,“我要亲自检验一下,是不是配得上我们家溪源!”
关咨宴正在给穆谷元讲全国赛的答辩技巧,闻言愣了愣,接过手机时手都在抖:“张……张同学好。”
“别紧张,”张镜竹笑得狡黠,“我就问你三个问题:第一,知道溪源不吃葱姜蒜吗?第二,知道她弹《月光奏鸣曲》时喜欢关灯吗?第三,知道她……”
“镜竹!”黎溪源抢过手机,“我们到了,挂了啊!”
挂了电话,关咨宴的耳根还红着,穆谷元拍着他的肩膀笑:“可以啊老关,连人家不吃葱姜蒜都知道,说吧,偷偷观察多久了?”
顾依人也凑过来:“我作证,上次点火锅,他特意跟老板说‘清汤锅千万别放葱姜’,当时我就觉得不对劲。”
黎溪源的心跳像被煮沸的水,咕嘟咕嘟冒着泡。她看着关咨宴局促的样子,突然想起张镜竹的话——原来有些关心,藏在这么不起眼的细节里。
包间里,关咨宴突然从书包里拿出个蛋糕盒:“忘了告诉你们,我妈今天烤了提拉米苏,说庆祝我们拿奖。”他打开盒子,咖啡酒的香气立刻漫了开来,“她说……说甜得像溪源弹的《月光奏鸣曲》。”
最后几个字说得很轻,像怕被火锅的热气吹散。黎溪源的心里泛起一阵暖意,想起他在笔记里写的那句话,原来他真的记住了。
“哟哟哟,”顾依人夹了块蛋糕塞进嘴里,“这哪是庆祝拿奖,分明是借着蛋糕说情话!”
曾雅淇默默吃着蛋糕,突然说:“关咨宴的妈妈很会做甜点,上次他带的曲奇,用的是法国的发酵黄油。”她顿了顿,“我在烘焙书上见过。”
关咨宴的眼睛亮了亮:“你也喜欢烘焙?我妈说下次教你做马卡龙,她的杏仁粉都是托人从普罗旺斯带的。”
“真的吗?”曾雅淇的语气里难得带了点期待,“我一直想试试,就是掌握不好蛋白霜的打发程度。”
黎溪源看着他们讨论烘焙技巧,突然发现曾雅淇的睫毛很长,说话时会轻轻颤动,像停着只小蝴蝶。她以前总觉得曾雅淇像块冰,现在才发现,只是没找到融化她的温度。
吃到一半,黎溪源的手机响了,是母亲的新号码。她走到包间外接起,冷风灌进领口,带着火锅店的牛油味。
“溪源,你林叔叔的公司要开发新的教育项目,”母亲的声音带着惯有的强势,“想请你做形象大使,下周有空来拍组宣传照吗?穿我给你准备的礼服。”
“我下周要准备大学申请材料。”
“申请材料哪有这个重要,”母亲的语气沉了沉,“林氏集团的项目能给你加分,以后申请国外的名校也有优势。”她顿了顿,“国浩瑞说认识麻省理工的招生官,你跟他多处处,对你有好处。”
黎溪源的手指攥得发白,听筒硌得耳朵疼:“我不需要。”
“黎溪源你怎么这么不懂事!”母亲的声音尖锐起来,“你以为金奖证书能帮你一辈子?没有林家和王家的支持,你爸的公司都撑不过今年!”
电话那头传来国浩瑞的笑声,轻佻又刺耳:“妹妹,别跟妈犟了,过来跟我拍张合照,发朋友圈还能帮你宣传宣传,让你的物理课代表看看,什么叫真正的资源。”
黎溪源直接挂了电话,胸口像堵着团棉花,喘不过气。她看着包间里暖黄的灯光,听着里面传来的笑声,突然觉得那片热闹离自己很远。
“怎么了?”关咨宴不知什么时候站在身后,手里拿着她的外套,“外面冷,进去吧。”
黎溪源摇摇头,眼泪突然有点不争气。“没什么。”
关咨宴没追问,只是把外套披在她肩上,带着淡淡的洗衣粉香味。“提拉米苏还剩两块,我给你留着呢,”他的声音很轻,“我妈说心情不好的时候,吃点甜的就好了。”
回到包间,顾依人立刻发现黎溪源的不对劲:“谁欺负你了?告诉我,我去怼他!”
“没事,”黎溪源强打起精神,“就是大学申请的事有点烦。”
穆谷元拍着胸脯:“申请文书我帮你看!我姐去年申请康奈尔,就是我帮她改的文书,保证让招生官眼前一亮!”
曾雅淇突然说:“我表哥在普林斯顿读物理,需要的话,我可以帮你问问他的建议。”
黎溪源看着他们,心里的堵闷散了些。她想起父亲书房里冰冷的合同,想起母亲电话里强势的语气,突然觉得这包间里的热气,比那些华丽的场合更让人踏实。
散场时,关咨宴坚持要送黎溪源回家。月光落在两人身上,把影子拉得很长,像两条交缠的丝带。
“大学想报哪所?”关咨宴踢着路上的小石子,“我可能会报本地的大学,离我妈近点。”
“还没定,”黎溪源看着地上的影子,“可能……会出国吧。”
关咨宴的脚步顿了顿,月光落在他的侧脸,看不清表情。“也好,”他的声音有点干,“国外的物理研究更前沿,适合你。”
“你呢?”黎溪源停下脚步,“不想去看看吗?”
男生的喉结动了动,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尖:“我妈身体不太好,离不开人。”他笑了笑,眼角的浅纹里盛着月光,“不过没关系,现在网络发达,我可以跟你视频讨论物理题,就像寒假在图书馆那样。”
黎溪源的心里泛起一阵酸涩。她知道关咨宴没说出口的顾虑——出国的费用对他来说不是小数目,而她随口就能说出的“可能会出国”,对他来说或许是道难以跨越的鸿沟。
“关咨宴,”她鼓起勇气,“其实……”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关咨宴打断她,笑容里带着点释然,“不管你去哪,我都支持你。就像解物理题,有时候绕点远路,反而能看到不一样的风景。”他从口袋里掏出个小盒子,“给你的,庆祝拿奖。”
盒子里是枚胸针,形状是个小小的原子模型,电子轨道上镶着细碎的钻,在月光下闪着光。“我攒了三个月的零花钱买的,”他挠挠头,“老板说这叫‘量子纠缠’,两个电子不管离多远,都会相互影响。”
黎溪源捏着那枚胸针,突然想起张镜竹的话:“喜欢就去追,错过的话,比解不出物理题还让人遗憾。”她看着关咨宴眼里的光,突然觉得那些现实的差距,好像没那么重要了。
“关咨宴,”她的声音在月光里发颤,“我……”
“别说了,”关咨宴笑着摇摇头,“等你想好去哪所大学,再告诉我答案也不晚。”他往她家的方向指了指,“快到了,上去吧。”
黎溪源点点头,转身往楼道走,走到一半突然回头,看见关咨宴还站在原地,像尊守护月光的雕像。她朝他挥了挥手,男生立刻扬起手回应,眼里的光比天上的星星还亮。
回到家,黎溪源把那枚原子胸针别在物理书的封面上,旁边放着黛桐青送的银杏叶标本,和张镜竹寄来的巴黎明信片。她翻开笔记本,最后一页是关咨宴画的两个小人,并肩站在月光下,影子缠在一起,像永远不会分开的量子纠缠。
窗外的月光落在书页上,把那些笨拙的笔画晒得暖暖的。黎溪源知道,未来还有很多难题要解,现实的鸿沟也不会突然消失,但此刻,提拉米苏的甜味还在舌尖,原子胸针的光芒还在闪烁,那个站在月光下的少年,让她觉得,有些距离,或许真的可以跨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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