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未寄出的信与未说出口的答案

大学申请截止日的前一周,黎溪源在书房整理材料时,翻出了一沓未寄出的信。最上面那封的信封已经泛黄,收信人地址是巴黎高等美术学院,收信人姓名是张镜竹——是她高二时写的,没敢寄出去。

信里写着什么,她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那天刚和母亲吵完架,国浩瑞又在宴会上故意撞洒她的红酒,说“妹妹穿白色礼服就是为了让人弄脏”。她把自己关在琴房,写了整整三页纸,最后却因为“怕给镜竹添麻烦”,折成了小小的方块,压在《时间简史》的扉页下。

“在看什么?”父亲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手里端着杯热牛奶,“申请材料都准备好了?普林斯顿的物理系回复了吗?”

“还没,”黎溪源把信塞进抽屉,“在等推荐信。”

父亲放下牛奶,目光落在她的物理竞赛金奖证书上:“其实……不一定非要去国外,国内的清北也很好。”他顿了顿,声音放软了些,“爸老了,不想你走太远。”

黎溪源的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下。她想起父亲总在深夜亮着的书房灯光,想起他出差时带回来的各地物理教材,原来那些看似严苛的期待里,藏着这样笨拙的牵挂。

“我考虑一下。”她拿起牛奶喝了口,温热的液体滑过喉咙,甜丝丝的。

去学校交材料那天,黎溪源在物理办公室门口遇见了关咨宴。他手里拿着本地大学的录取通知书,红色的封面在阳光下格外醒目。

“你……拿到了?”黎溪源的心跳有点乱。

“嗯,”关咨宴挠挠头,耳朵红了,“上周收到的,物理系,就在咱们市。”他把通知书往身后藏了藏,“你呢?普林斯顿那边……”

“还在等消息。”黎溪源看着他手里露出的一角红色,突然觉得那颜色有点刺眼,“其实……我可能会留在国内。”

关咨宴的眼睛瞬间亮了,像被点燃的星火:“真的?”

“还没定,”黎溪源避开他的目光,“我爸希望我留在身边。”

办公室里传来物理老师的声音,喊着黎溪源的名字。“我先进去了。”她转身要走,手腕突然被关咨宴轻轻抓住,男生的指尖带着点颤抖。

“黎溪源,”他的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什么,“不管你去哪,我都……”

“关咨宴!”穆谷元的声音从走廊尽头传来,手里挥舞着篮球,“快过来打球!最后一次在学校打球了!”

关咨宴的手猛地松开,像被烫到似的。“我……我先过去了。”他转身跑远时,黎溪源看见他手里的通知书掉在了地上,红色的封面在阳光下,像道没说出口的叹息。

交完材料出来,黎溪源在操场边看见了曾雅淇。她正坐在看台上,手里捧着本生物竞赛的证书,阳光落在她的发梢上,镀上了层金边。

“你也来了。”黎溪源在她身边坐下。

“嗯,交保研材料。”曾雅淇的声音很平静,“保了本校的生物系,跟我表哥一个导师。”她顿了顿,“关咨宴刚才在这坐了半天,手里捏着张纸,好像是给你的。”

黎溪源的心跳漏了一拍,低头在看台上找了找,果然在缝隙里发现了张折叠的信纸。展开时,熟悉的字迹映入眼帘——是关咨宴的字,比平时潦草了些,像是写了很久。

“黎溪源:

其实从你转来第一天,解出那道圆锥曲线题开始,我就觉得你很特别。你弹钢琴时的样子,解物理题时的专注,甚至你发呆时轻轻皱起的眉头,我都偷偷记在了心里。

我知道我们可能不一样,你看的书我很多都看不懂,你去的地方我也没去过。但我还是想告诉你,不管你最后去哪所大学,不管我们以后离得多远,我都喜欢你。

如果……如果你来本地的大学,我想每天给你带巷口的豆浆,想跟你一起泡图书馆,想……想告诉你,我攒够了钱,能请你去吃三次提拉米苏了。

关咨宴”

信纸的边缘有点皱,像是被反复揉过又抚平。黎溪源捏着那张纸,突然想起他在雪天里发红的眼眶,在雨里跑开的背影,在火锅店门口说“等你想好”时的期待——原来那些藏在草稿纸和错题本里的心事,早就像春天的种子,发了芽,开了花。

“他好像很怕你走。”曾雅淇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刚才一直在念叨‘国外的冬天很冷’,说要给你织围巾,又怕你嫌弃他织得不好。”

黎溪源的眼眶有点热,抬头时看见关咨宴正在打篮球,穆谷元把球传给他,他却没接住,目光一直往看台上飘,像只找不到方向的小鹿。

“你打算怎么办?”曾雅淇问。

黎溪源看着男生笨拙的投篮姿势,突然笑了。“我爸刚才给我打电话,”她把信纸折好,放进钱包里,“说普林斯顿的offer来了,但他帮我推掉了。”

曾雅淇的眼睛亮了亮:“你……”

“他说,”黎溪源的声音里带着笑意,“本地大学的物理系也很好,离家近,还能经常回家吃他做的松鼠鳜鱼。”她顿了顿,“其实我知道,他是怕我一个人在国外受委屈。”

操场上,关咨宴终于投进了个球,兴奋地朝看台上挥手,看见黎溪源时,笑容突然僵住,像被按下了暂停键。

黎溪源站起身,朝他挥了挥手,阳光落在她的发梢上,暖融融的。她知道,有些答案不需要说出口,就像有些物理题,不需要复杂的推导,也能找到最简洁的解法。

毕业典礼那天,黎溪源作为毕业生代表发言。站在台上的那一刻,她看见台下的关咨宴举着相机,手有点抖,像怕错过什么重要的瞬间。顾依人在他旁边挤眉弄眼,穆谷元则举着个“物理班最棒”的牌子,晃得人眼睛疼。曾雅淇坐在第一排,手里捧着束向日葵,花瓣上还沾着露水。

发言结束时,黎溪源看着台下的少年,突然想起他写在信里的话。她拿起话筒,声音清亮:“最后,我想感谢一个人。感谢他在我解不出物理题时,画的那些笨拙的受力分析图;感谢他在雪天里,站在我家楼下等了半小时的热牛奶;感谢他说,提拉米苏甜得像《月光奏鸣曲》。”

台下响起雷鸣般的掌声,关咨宴的脸瞬间红透,手里的相机“啪嗒”掉在了地上。

典礼结束后,关咨宴被穆谷元和顾依人推到黎溪源面前。男生的耳朵红得像熟透的苹果,手里紧紧攥着个小盒子:“我……我妈让我给你的。”

盒子里是枚胸针,和上次那枚原子模型很像,只是这次的电子轨道上,镶着颗小小的向日葵,在阳光下闪着光。

“我妈说,”关咨宴的声音发颤,“这叫‘永恒的纠缠’,就像……就像我们。”

黎溪源接过胸针,突然踮起脚尖,在他脸颊上轻轻碰了下,像碰落了颗沾在他发梢的阳光。“关咨宴,”她的声音在风里轻轻发颤,“你的提拉米苏,我想吃一辈子。”

男生的眼睛瞬间亮了,像落满了星星。他张了张嘴,半天没说出话,最后只是用力点了点头,眼泪却像断了线的珠子,滚落在胸前的毕业礼服上。

曾雅淇走过来,把手里的向日葵递给黎溪源:“我妈种的,说送给最优秀的毕业生。”她的嘴角弯了弯,“以后有空,一起去看我的小白鼠,它们生了新的宝宝,很可爱。”

“好啊。”黎溪源接过花,向日葵的香味在风里散开,暖暖的。

夕阳西下时,四个人并肩走在校园的小路上,影子被拉得很长。穆谷元在讲他暑假要去西藏骑行的计划,顾依人则在吐槽她妈给她报的相亲局,关咨宴的手偶尔碰到黎溪源的,像触电似的缩回去,又忍不住悄悄靠近。

黎溪源看着身边的少年,手里的向日葵在风里轻轻摇晃。她知道,未来还有很多难题要解,生活的公式也不会永远简单。但此刻,身边的人是暖的,手里的花是香的,那个藏在未寄出的信里的答案,终于在阳光下,找到了最温暖的归宿。

就像物理老师说的,熵增是宇宙的常态,但总有些东西,能在混乱里找到秩序,在分离中找到永恒——比如量子的纠缠,比如少年的心动,比如他们,未完待续的夏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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