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006

秦瑜片刻失神,低垂着眼眸平复翻滚的心绪,对藕荷说道,“让你二哥在福山寺脚下等我消息,再给他一两银子,告诉他,赏他的。”

秦瑜盘算着事成还差一茬,出声询问,“清辉堂事情怎么样了。”

“衣柜箱子俱已搬进清辉堂,张妈妈看到丁妈妈手勤,特意留在清辉堂做粗使,张妈妈已给奴婢打了招呼,丁妈妈手脚麻利,知道天冷水凉,特帮着姑小姐的浣衣丫鬟提了热水。”紫叶想到另一件事,轻声说着,“田有才家的,她女儿最近时常梦魇,她忙着打听求个平安符压压惊,家里奴才们都传,上京福山寺香火最旺盛,不但压惊祈福,还可占卜算位,家宅平安。”

秦瑜唇角微微上扬,“传的倒热闹。”

颐芳斋寝屋内,屋内角落里面摆放着四个炭盆,秦珍着一身桃红色交领中衣搂着秦老夫人撒娇,埋怨东厢房天冷,夜晚簌簌作响,睡不安稳。

秦老夫人那里不明白她的心思,无奈说道,“想早点搬去清辉堂直说。”

她的面相脱了秦老夫人的刻薄,带着秦家人的娇媚,多年日子磋磨比照眼下的撒娇略显造作,“女儿也是想日日睡在母亲面前的,可女儿睡相不稳,总是担心影响母亲。”

她回来这些时日总是闷在府中,大嫂无趣,秦瑜请安总是和她出门错过,大嫂美其名曰身子还未完全康复好,母亲也只是说道素来规定了初一十五来问安即可。

她可知秦瑜每日都要跟着她母亲炼体,在阑花苑也和丫鬟说说笑笑,哪里有病体未愈的样子。她选取了部分给母亲说了,秦老夫人也只笑笑,上次的事无疾而终,齐世子的雷霆之怒估计已在路上,再者此事的影响不是她一个未出阁的女子所能考量的。

翌日,如她所愿,在颐芳斋用完早膳,秦老夫人陪着来到了清辉堂,看到清辉堂清净明亮,几案桌椅,屏风妆奁一应俱全,满意的奖赏了清辉堂上下奴才。

下响,丫鬟提醒姑小姐时辰午休该起了,秦珍觉得肩沉眼重,到了酉时,丫鬟终于意识到不对劲,忙去找了张妈妈,张妈妈不敢怠慢忙请示老夫人取出对牌,去请回春堂大夫来。

回春堂大夫听到是嗜睡不醒,人也清醒回答,估计无大事,派了一个年轻大夫来,大夫摸脉问了两句,秦珍只觉浑身乏累,无甚精神,回答了大夫两句,又陷入沉睡,大夫开了两剂提气滋补的药,吩咐两句观察一段时日,有异常再去寻他。

第二日,秦珍总算起了床,可感觉身负千斤重,胃内饱胀,去了颐芳斋见了母亲,竟直接在座椅上睡着了。

一连几日越来越嗜睡,起先还能醒来用膳,今日无论丫鬟怎么呼喊都醒不来,老夫人终于安耐不住,让张妈妈亲自去回春堂请张老大夫过来,可看着带回来的大夫,秦老夫人招来张妈妈询问,“不是张老大夫吗?”

张妈妈很是无奈,解释道,“奴婢本来已请到张老大夫,可临出门,护国将军府的奴才过来也请张老大夫,然后张老大夫就指派了朱大夫前来。”

“护国将军府?可知是谁病了。”秦老夫人想着护国将军府的孤儿寡母,知晓不易,想着是否送些滋补的药材过去。

“奴婢不知。”张妈妈低头回复。

被请来的朱大夫,听着主子两个的谈话,一个区区从四品官邸居然看他不起,傲慢出声,“哼!”

张妈妈听到朱大夫的声音,知道惹了其不满,转缓道,“朱大夫素来妙手回春,有小张手之称,姑小姐一连几日不适,还需仰仗您施手相救。”

朱大夫听到张妈妈的奉承,冷冷说道“前头带路吧。”

秦珍已然不醒,张妈妈无奈提前吩咐丫鬟放下帐子,把手置于外面,朱大夫摸脉片刻,吩咐张妈妈笔墨,写下药方。

阑花苑内,藕荷声情并茂地描述朱大夫的话,“乏着,乏也,从脉象来看,内虚内湿,需补气祛湿,按照这个药方,准保药到病除。”

“长睡不起如何解释呢?”

“内虚内乏,累积暴发,乃小周天炼精化气,不用多虑。”

紫叶看着藕荷上下捋着胡子胡诌,也笑了起来,如果不知是小姐用了妙药再丁妈妈每日撒于浣衣的热水中,浸泡的衣物穿于身上,再经炭盆的熏蒸,还真被这江湖骗子骗了。

“小姐,您真厉害。”藕荷眼睛发亮由心敬佩道。

秦瑜犹自思考张大夫去了护国将军府,前世这个时候上京除了她的消息,护国将军府老夫人感染风寒越发严重后面请了御医才止住,但也到了明年初夏才能起身。

护国将军府占地百亩,寒月当空,依稀看见磅礴的气势和隐藏在暗处的守卫,只是一代代的儿郎战死在边境,这偌大的府内只有孤儿寡母。

云波居内,石青色绣五福棉门帘落下,烛心发出扑簌的响声,昏黑之时铮的一声又坚强的树立起来,摇曳闪烁间床上的白发老人看着床边的男子,多日缠绵病榻已显浮肿,眼睛内闪着光。

“我在想,是否对你太严苛,才惹得你如此厌烦。”

床边男子还未说话,旁边的一妇人嘤嘤哭了起来,带着惶恐乞求道,“母亲,您别这样说。”

丫鬟俱都低首屏气,墙角的香炉中飘出一朵朵香云升腾在空中,弥漫着安息香。

药起了效果,最终老人沉沉入睡。

男子走到廊下,深吸着清冷的空气,看着远在天际的明亮,脑中忽然蹦出那张明媚决绝的脸,他哂笑一声,觉得不可理喻。

福顺晓得主子心情不悦,放慢步子不远不近地跟着,忽听到前方声音,“倒忘了取上次的报酬。”

清辉堂内,秦珍药喝了下去,倒是清醒了片刻,片刻之后复又沉沉睡去,张妈妈嘱咐好丫鬟,若有任何事去颐芳斋报告,张妈妈扶着秦老夫人,安慰着,“老夫人,总是无性命大碍,您也要注意身子,奴婢扶您回去休息吧。”

秦老夫人也知自己身子撑不住,靠着张妈妈回了颐芳斋,放下藕荷色福禄绣锦帐,休憩片刻。张妈妈听到床内安稳的呼吸声,嘱咐丫鬟打起精神,走入茶水房,春苗忙扶着张妈妈坐下,泡了一盏茶放到手边,蹲下身子,给张妈妈捏起了腿,张妈妈觉得疲乏少了不少。

“张妈妈,这边有个榻,是奴婢夜晚守夜休息,您老不嫌弃的话,躺上片刻,奴婢给您捏捏腿,等老夫人醒了,奴婢喊您。”春苗看着张妈妈,有眼色的殷勤说道。

张妈妈想想还有的熬,嗯了一声,就着春苗的力,躺在榻上,随着腿上有规律的敲打,也睡了过去。

两刻钟后,张妈妈睁开眼,听到热水壶咕嘟咕嘟的声音,觉得总算恢复了一些精气神,打量这屋子,为了颐芳斋时刻用上热水,这热水房昼夜不停烧水,在这冬日倒暖和。

屋内只有一个丫鬟休憩的榻,橱柜内搁着各种各样的茶壶茶碗,忽然她看到摆置茶叶几案上放置红色符,起身走上前,摩挲着这个平安符,想到最近下面人传的福山寺,忽然有个想法,拾掇了自己,去了主屋。

醒后,秦老夫人听着张妈妈的建议,沉吟了片刻,翻了一下黄历,商议了出行日期,吩咐下人通知赵氏和秦瑜。

秦瑜听到消息的时候,正在陶宜居内和父亲母亲用晚膳,待丫鬟出去,秦伯商皱着眉头似有不悦,最终沉吟说道,“又要劳烦夫人一趟了。”

“老爷放心,我会照顾好母亲和二妹的。”

“父亲,您怎不说要劳烦女儿呢。”秦瑜笑吟吟地看着父亲。

“没大没小,怎可跟你父亲胡说。”

秦伯商心头阴霾似清风吹散,语气轻松,“无碍,夫人。”

到了出行那日,多日阴沉天气终于见了晴,凌厉的风依旧挂的脸生疼。

秦珍从早晨开始清醒了点,虽然还是没有力气,总算靠着丫鬟进了车厢内,老夫人一架马车,秦珍一架马车,秦瑜和母亲一架马车,加上丫鬟仆人,数十人浩浩荡荡地出门了。

秦瑜这是回来后第一次出门,车轮碾在路上规整沉闷,伴着热水咕嘟声,她掀开窗缝,正春大街依旧那么热闹,一个小贩仰着笑脸卖着小面食,策马在窗缝一闪而过,秦瑜只看到绯绿长靴,听到旁边小贩说道,“赵世子果然有护国将军之风,面若冠玉,气宇轩朗。”

策马之人一路疾驰到福山寺山门,一身褐色麻衣男子上前,接过马绳,低头回禀,“主子,无望大师最近一直在闭关,住持不让打扰靠近,奴才无能。”

“闭关!”语气满满不屑,“瓮中捉鳖,还能逃的几时。”

赵时逸对着后面几个随从说道,“走,会会老秃驴,年年的黄金,还敲不开一个门。”

“主子,不止奴才一个人盯着,您看茶摊烧水炉前暖手的男子,奴才偶然听到他和前门小和尚打听了无望大师,还让捎带了一封信,无奈他嘴紧的很,只晓得此人乃秦府之人,最为怪异之事,小和尚稍后告知他就按相约办事。”福安心知无望至关重要,越说越矮下身子。

“秦府?”赵时逸声音带着一丝玩味,暗叹事情也太凑巧了些,“知道所谓何事?”

福安略微上抬了身子,“只知今日秦府老夫人带家眷来祈福。”

“是神是鬼,一看便知。”

住持面带微笑看着懒散靠在椅背上看佛经的男子,担心禅房昏暗,往前推了灯盏,那男子拿着佛书放在鼻下嗅闻,眼含锋利在他面上游移,哼笑一声,扔在桌上噔的一声,惊的住持拿起佛书,翻来覆去地查看。

“无价之宝的佛书古籍没想到在住持这里面见到了。”身子往前靠去,懒散转瞬变成了胁迫,气势如利剑横扫一切。

住持看着佛书无恙,话语温柔,“贵的是佛书教诲不在佛书。”

赵时逸弹指便灭了烛火,日光倾洒进屋内,里面尘土喧嚣翻滚,他收敛了脸上的笑意,眉眼间隐藏的锋利泄露无余,看着木架上的铸金佛像端的是慈悲心穿的是名利身。

住持依旧笑呵呵的看着。

“在下见个人,还望住持行个方便。”

眼里的笑意彻底流了出来,“院里只有割断尘世之人,恐赵施主失望。”

“生于尘世中,何来割断尘世,大师以佛心走尘世,在下是深陷尘世,还请渡之。”

住持望着背光处的男子,剑眉下眸中胶着着着仇恨与不甘,肆意之下压制着即将迸发的火山,“他既已摆脱尘世,赵施主忍心扰乱?”

“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既已超凡脱俗,何来扰乱?”

一番话辩之无言,“赵施主佛心,贫僧望尘莫及,见与不见,又何来贫僧定夺。”

门扉开启,桌上茶热气动荡不定,小僧一脸懵懂,“方丈,赵施主想要见谁?”

“无望。”

“所谓何事?”

“世间机缘真是捉摸不定,上次还是死局,本以为懂得弃局时方能破局,眼下却是黑白混沌隐隐有掌局之势。”

小僧更是不懂,住持拿起佛书字字斟酌,世间懂得才懂,局外人窥不见局内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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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中文禾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