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府中,秦老夫人立马着人安排丫鬟收拾箱笼,搬进了颐芳斋右侧的莲花苑,连着三日,秦珍越来越精神,甚至能坐起慢慢进食,到了第四日,去颐芳斋向秦老夫人问安已无需丫鬟搀扶,秦老夫人见到后连忙去向佛祖上了三炷香,命张妈妈去福山寺送了一百两香火钱。
秦珍经此磋磨,慢慢的也修身养性起来,也不再去找寻秦瑜的麻烦,她乐得偷闲。
上京的冬日是枯燥乏味的,连雪都很稀少,天地间只有极致干燥的冷风狂啸。
秦瑜越发惫懒,窝在阑花苑内,和藕荷在屋内炭烤栗子,听着栗子哔哔啵啵的声音,好似连着冬日的清冷都热闹了起来。
紫叶拿着请帖掀帘进入屋内,在门边站立片刻,把身上凉气散发掉,绕过屏风,看见屋内四角燃烧的炭盆,烘托的屋内温暖如春,窗户漏着一条缝儿,这缝儿用葛布盖住,这样屋内即暖和,还没有炭烧味。
紫叶看着小姐一身碧色彩绣海棠花锦缎襦裙,碧色丝带轻轻拢着发,神色有些恹恹,从藕荷手中拿过灌了热水的汤婆子放到小姐腹上,轻声回禀,“小姐,韩夫人寿辰送来帖子,夫人那边把帖子送了过来。”
“拿来吧。”秦瑜身子微僵,看了眼帖子,想到其中纠缠有些沉默,摩挲着帖子带来的细微麻意,两指微捻,“回禀母亲吧,说我知道了。”
藕荷胆大,看着小姐有些担忧说道,“小姐...”
看着紫叶和藕荷担忧的眼神,因体内泛着的冷意带着气息虚弱,说话也低声,“韩府也不是龙潭虎穴。”看几人满脸郑重,补充道,“韩公子的事我心内自有定论。”
韩沣墨对于秦瑜来说,一直是温润包容的,即使在前世多次生死之间,都是他施以援手,这一世如何让她心安理得用些手段避入韩府。
腹中一阵绞痛,秦瑜咬紧嘴唇,因唇薄早已渗出不少的雪珠,英嬷嬷惊慌喊道,“小姐!”
阵痛过去,她方启唇,铁锈味充斥着鼻腔,脸色惨白掺着滚大的汗珠。
时日越长,秦瑜越感不安,齐府如头顶惊雷,不知何时落下,这段时日她表面淡然,实际如坐针毡,祖母和善说明她还在管控之中,一切全攥在祖母手中,还需尽快挣得一线生机。
她外祖父就是一副尉,不是大富之家,只给母亲上京内两个铺子外加郊外一百亩庄子做嫁妆。
父亲一辈子刚正清廉,薪银也仅仅维持家用,公中的需用还需母亲嫁妆铺子收益贴补,父亲的铺子还在祖母手中,所以对于她来说,只能算的上吃喝不愁,要想额外用,还真是难上加难。
眼下表面如湖波微涟,下面早已杀机四伏。
到了韩夫人寿辰那日,秦瑜早早起身,收拾妥帖去了陶宜居拜见母亲。
赵氏看着女儿海棠红色的襦裙,白色束腰显得不盈一握,绿色宫绦悬了一条墨绿色兔子形状羊脂玉,押于裙幅,走动间裙幅微微摇动,裙摆上蝴蝶翩翩起飞,在这冬日显得尤为活泼生动,面庞白皙,眼睛清亮如繁星,若柔软的小兔子似的惹人怜惜,赵氏甚是有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自矜。
“母亲安好。”秦瑜低首请安。
赵氏上前牵起女儿的手,感觉手中凉凉,“起,这冬日愈发冷,怎不披上披风。”
“母亲,本就两家一墙之隔,女儿嫌穿到身上笨重。”
“还是要注意身子。”
母女两人上到轿撵,行走片刻,听着轿撵前熙熙攘攘的声音,秦瑜透过轿帘的缝儿看到二进门前一清风朗月男子正在攀谈,眉眼柔和毫无戾气,身量笔直,似有所感望来,对面之人顺着视线望来,眼神却是十足的恣意,秦瑜心虚地坐直,面对两人有些进入修罗场的难堪。
韩府布局相比较于秦府的严谨规整,带着些文人墨客的潇洒,宴会设在暖阁里,随处可见或盛开或含苞待放或绿意盎然,在昏黄的冬日眼前一亮,丝竹管乐悠悠传来,和着贵女娇笑声,如人间仙境。
在上京,权贵家族大多有暖阁,在冬日养些花卉绿蔬,其中华章大长公主为最,除了府内玻璃房,京郊还有占地数十亩的暖房,在大长公主府早没了四季的界限。
甫一进入花厅,谈笑声便变得稀稀落落的,窸窣间有人惊叹出声,有人窃笑,秦瑜闲庭散步,敛起裙剧翩然坐在椅上。
秦瑜看着人群中围着一穿鹅黄色襦裙的妙龄少女,圆圆脸庞,稍显稚嫩,此人正是韩夫人娘家侄女黄灵珊,韩夫人钦定的韩沣墨正妻,可秦瑜知道,上一世和韩沣墨缔结良缘的可不是这位黄小姐。
多道视线在两人身上巡回,秦瑜视若无睹,黄灵珊脸色涨红,行动间略带窘迫。
户部郎中家嫡女万绛霜身着一淡蓝百褶裙,耳中带着蓝色玛瑙,性子有些骄矜,挡在黄灵珊面前,剜了一眼秦瑜,对着她冷哼,“哼,有人脸皮真厚。”
“有人脸皮确实厚,输了便再也不出门,没想到现在也能招摇过市。”院内一石榴红襦裙的女子爽朗说道。
秦瑜回来后把她忘了,眼下听着声音头疼不已。
女子进门看到坐在椅上脸色不佳的秦瑜,倨傲地左右看着,周围小姐俱都不愿得罪固安郡主,多赔笑请安。
当今圣上无公主,她又是大长公主孙女,右相女儿,特赐为固安郡主,整个大业无人可比之。
“瑜儿,你没事吧。”
秦瑜听到这个声音,神经绷的生疼,抬眸轻仰嘴角,“固安郡主安好,臣女无事。”
固安郡主听到生疏的话,犹疑地观望着,秦瑜讪然笑了一下,心内涌上惊涛骇浪,无疑有他,她两个能玩到一起,绝对是各个离经叛道,秦瑜纠缠韩沣墨已算惊世骇俗,她得知固安郡主喜欢赵时逸,还撺掇她围追堵截。
眼下细想,秦瑜脸色越发不好,两人一个无知,一个无畏。
前世她深陷齐府自顾不暇的时候,有一日固安郡主大张旗鼓地来齐府看她,见她被磋磨至此,也只留下两句,“见你如此,再想我,心里的怨恨就没了。”
翌日她才知晓,她去了蕃鹄部落和亲,至此再没回过大业。
固安郡主能如此针对万绛霜,还归因上次她挑衅秦瑜,固安郡主和秦瑜两人和她打赌,联合设局赢了她,并放出话来,“谁输了,谁闭门不出。”
热烈如火的固安郡主看着对面语塞,得意地看向秦瑜,以为得到的是志同道合的附和,却见她低头满腹心思,她仔仔细细地上下打量,末了摇头不赞同说道,“怎么感觉你变了,如此胆小,和她们一样,让人不喜。”
秦瑜心头一颤,脸上涌起笑意话语却不热络,“固安郡主多虑,是臣女近些时日深陷舆论,固有些...”
固安眼神微顿,张嘴想要安慰,又觉得太低声下气了些,口气微硬,“这正好,整个上京都知道韩沣墨是你的了。”
一番话不大不小地让周围听了清楚,秦瑜低头依旧陷在如何改善和固安郡主的不正常关系,以及避免日后和亲怨恨在她身上,丝毫没注意到周围人俱都变了脸色。
“大姐姐,您看黄小姐的步摇。”旁边一女子喊了一句,成功把各位的注意力引到了黄小姐身上,原来一蝴蝶落到步摇上,黄小姐行走两步,蝴蝶依旧不动,这也把周围人都吸引过来。
有的人赞叹步摇以白玉为枝,粉色水晶雕刻成梅花形状,珍珠做蕊,垂下流苏,再看到黄小姐身上梅花绣裙,自是赞赏一番,也有说道黄小姐走动摇而不动,教养规矩甚好,围绕着教养,书堂,有的围绕首饰,衣饰讨论起来,气氛热闹了起来。
秦瑜看着眼前情景,再看看刚才说那句话的人站在人群外围,微微笑着,也不插话,许是感知到视线,看向了秦瑜,略微点头以示问候。
一番热闹彻底缓解了尴尬。
“小姐,这是万郎中府上庶小姐,五小姐万绛清。”紫叶在耳边回禀。
秦瑜又仔细看了两眼,眼眸淡褐色,眼窝深陷,鼻子高耸,面貌偏向异族,前世她断发为尼,只是不知后面如何了。
外面响起下人请安,“齐世子安,护国将军府赵公子安,少爷安。”
厅内热烈归于隐秘的兴奋,贵女们凑到窗边看着厅榭中的两人,脸上带着娇羞窃窃私语,男客女客分开但也只是屋内屋外,两边俱都看得清楚。
韩沣墨作陪,此刻三人穿过花廊,花团锦簇中三人尤其突出,韩沣墨作为观庆二十一年状元,一身竹青色直缀,温文尔雅气质如玉,自是不必说。
赵时逸做派向来潇洒,加之明艳面貌,得到的眼光最多,齐世子收了平日的阴狠,面上是和固安郡主如出一撤的矜贵傲气。
固安郡主兴奋地拉着秦瑜在门口,眼睛发亮,“赵时逸。”
秦瑜躲闪不得,只得站在门口,平白遭受了无数冷眼,其中一道凌厉的视线逼迫而来,她顺着视线冷冷地看过去,那眼中是猫戏耍老鼠的摆弄和嘲讽。
她平日娇媚的面相,狠厉起来竟如此摄人,带着不死不休的倔强,就这么毫不避让。
“表弟。”
肩上搭着胳膊,分量不重,但也阻挡了视线,齐望族抿着嘴角不悦看向眼前,面露鄙夷,“表哥,上次就坏我好事,难道还要故技重施!”
“表弟,酒未酣就开始说胡话了。”
齐望族冷哼一声,却真不敢撕扯开来,外人都知晓的浪荡心却也不是实际,按下心内燥郁,狠厉抚掉臂膀,大步往前走去。
韩沣墨皱着眉头,极好的品性才不至于把心底的不悦摆在面上,看着没了背影,担忧道,“有了龃龉?”
他虽然埋头苦学,免不了宴请交际,次数多了直觉上有些明白勋贵子弟的喜好,韩府和齐府无深交,却不知次次能宴请齐府。
赵时逸长久看了一眼,欲提醒他看顾好那人,心中居然有些难言之隐,担心攀扯不清,坏她名声,只模棱两可道,“无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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