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七点半的南江市，薄雾还没散尽，省公安厅大楼的玻璃幕墙已经映出淡金色的晨光。法医科在三楼西侧，走廊尽头的铁门后，永远飘着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混合着福尔马林特有的、让人神经紧绷的气息。
苏砚正站在自己的工位前，手里捏着一块酒精棉片，正沿着桌面边缘细细擦拭。她的工位是整个办公室最“规整”的存在——笔记本电脑摆放在桌面正中央，屏幕与桌边平行；键盘、鼠标垫、笔筒呈直角三角形排列；左侧抽屉里的文件按“案件编号-日期”分类，右侧柜子里的防护服、手套、口罩叠得方方正正，连备用的签字笔都统一笔帽朝上，笔尖朝右。
“哗啦——”
塑料袋摩擦的声响打破了寂静。林涛拎着两个鼓囊囊的早餐袋，脚步轻快地走进来，鞋底在水磨石地面上敲出清脆的响。他没注意到苏砚瞬间蹙起的眉头，径直走到她桌边，将其中一个印着“张记包子铺”的袋子“啪”地放在桌面一角。油纸渗出的油星立刻在浅色桌面上晕开一小片印子。
苏砚的动作顿住了。她低头盯着那片油印，眉头皱得更紧，连带着说话的语气都透着几分不易察觉的紧绷：“你怎么来了？”
林涛没听出她话里的不对劲，反而把另一个早餐袋往秦明的空位上一放，叉着腰哈哈大笑：“这不看你俩天天早到，肯定没吃早饭嘛。给你和老秦带的，张记的鲜肉包，还有你爱喝的无糖豆浆，怎么样，我是不是比老秦还贴心？”
他说着，还献宝似的把苏砚面前的早餐袋往里推了推。苏砚却没接，反而从抽屉里又抽出一张酒精棉片，捏着袋子的一角，小心翼翼地把它拎到旁边的空椅子上——那里铺着她备用的防水垫。接着，她重新拿起酒精棉片，对着桌面上那片油印反复擦拭，动作仔细得像是在处理案发现场的微量物证。
林涛这才后知后觉地摸了摸鼻子，讪讪道：“至于吗？不就蹭了点油……”
“桌面清洁度会影响工作状态。”苏砚头也不抬，棉片擦过桌面，发出轻微的“沙沙”声，“而且食物碎屑可能污染物证，之前‘工地残肢案’的纤维样本，就是因为被风吹来的面包渣污染，多做了三次检测。”
“好好好，我的错我的错。”林涛赶紧举手投降，他知道苏砚的洁癖和她的专业一样，都是刻在骨子里的。他靠在旁边的桌沿上，目光扫过苏砚桌角放着的几张房屋租赁广告，好奇地问：“对了，你房子找得怎么样了？上次你不是说，房东就给你5天时间收拾行李吗？今天都第三天了吧？”
提到房子，苏砚擦拭的动作停了停，长长地叹了口气。她放下酒精棉片，拉开抽屉，把那几张揉得有些发皱的租房广告拿出来，平铺在桌面上——尽管已经看过好几遍，她还是下意识地把边缘对齐。
“房东两天前突然说，他儿子要结婚，婚房就用我租的那套。”苏砚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无奈，指尖划过其中一张广告，“倒是还算厚道，补偿了双倍房租，给了5天时间搬家。可我这两天午休和下班都在找，要么是环境太差，楼道里全是垃圾；要么是离局里太远，通勤要一个半小时；还有一个，地段和价格都合适，结果窗户正对着高铁站，晚上吵得根本没法睡。”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我需要一个安静、整洁，且距离局里不超过20分钟路程的地方，用来整理案件资料和休息。现在看的这些，没有一个符合全部条件。”
林涛听得直皱眉：“南江市中心的房子本来就不好找，你这要求也太……”他想说“苛刻”，但看苏砚那副愁眉苦脸的样子，又把话咽了回去，转而安慰道：“别急啊，实在不行，我帮你问问我那几个警校同学，他们说不定有房源。”
苏砚刚想说“谢谢”，办公室的门又被推开了。秦明走了进来，身上还带着外面的微凉空气。他穿着一件熨得平整的白衬衫，袖口挽到小臂，手里拿着一张卷起来的海报，步伐依旧是惯常的沉稳。
“早。”秦明先跟两人打了个招呼，目光扫过苏砚桌上的租房广告，又看了看她手边没动的早餐，没多问，径直走到她面前，把海报往桌上一放。
海报展开，上面印着色彩鲜亮的字体——“爱情公寓诚意招募新室友”，下方还画着几个卡通人物，旁边标注着地址：南江大道88号，距离省公安厅步行仅15分钟。海报右下角用小字写着“室友友善，设施齐全，房租面议，拎包入住”。
“什么东西？”林涛凑过来看，一眼就认出了海报上的“爱情公寓”，“哎，这不是我之前路过看到的那个公寓吗？听说里面住的人都挺……有意思的。”
秦明没理会林涛的嘀咕，看向苏砚：“早上路过传达室，看到这张海报。地址在局里附近，你之前说找房子的事，或许可以看看。”
苏砚盯着海报上的“爱情公寓”四个字，眉头又皱了起来。她对这种名字听起来就“热闹”的地方没什么好感——从海报的风格来看，里面的居住环境大概率不符合她的“整洁标准”。但她还是拿起海报，仔细看了看地址和周边设施介绍，指尖在“步行15分钟”那几个字上停了停。
“这里……靠谱吗？”苏砚抬头问秦明，语气里带着犹豫，“海报上没写具体房型和房租，而且‘室友友善’这种描述，太模糊了。”
秦明靠在桌边，双手插在裤兜里：“我问过传达室的老王，他邻居家的孩子就在里面住，说房源是真实的，房东是个比较开明的老太太，房租比周边市场价低一成。至于室友，你可以先去看看，不合适再做决定。”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你现在的首要问题是解决住宿，总不能五天后搬去酒店。先去实地考察，比对着广告空想有用。”
林涛在旁边凑趣：“是啊苏砚，去看看呗！说不定里面住的都是帅哥美女呢？而且离局里这么近，以后上班再也不用赶早高峰了。要是你去了，咱们仨上班都能凑一块儿，多方便！”
苏砚没理会林涛的调侃，她把海报叠好，放进抽屉的最上层——那里放着她的“待办事项”文件夹。她拿起之前没动的早餐袋，拆开，拿出里面的无糖豆浆，插上吸管，又捏起一个鲜肉包，小口咬了一口。
包子的热气散开，带着肉馅的鲜香。苏砚一边慢慢吃着，一边在心里盘算：房东给的时间只剩三天，确实不能再挑了。爱情公寓的地址和距离都符合要求，房租也在预算内，至于环境和室友……或许，实地看看也没什么坏处。
“行，”她咽下嘴里的包子，抬起头，眼神里已经没了之前的犹豫，多了几分果决，“今天午休，我去看看。”
林涛立刻笑了：“这就对了嘛！要是合适，以后我下班还能顺道去你那儿蹭杯茶！”
“想蹭茶可以，”苏砚瞥了他一眼，语气带着几分认真，“但不许把你的油手往我桌上放。”
林涛哈哈笑着点头，刚想说什么，秦明已经拿起自己的早餐袋，走到解剖室门口，回头道：“吃完早餐，十分钟后开早会，讨论‘胶皮人蛹案’的初步尸检报告。”
苏砚和林涛立刻收了话茬，加快了吃早餐的速度。法医科的空气瞬间又恢复了往日的严谨，只有桌面上残留的、被擦得几乎看不见的油印，以及抽屉里那张色彩鲜亮的海报，暗示着这个清晨，似乎有什么不一样的事情，正在悄然酝酿。
苏砚咬下最后一口包子，把豆浆喝完，将垃圾仔细分类放进垃圾桶，又用酒精棉片擦了擦手指。她看了一眼抽屉里的海报，心里默默记下了爱情公寓的地址——南江大道88号。
或许，这里真的能成为她在南江市的新落脚点。她想着，拿起笔记本电脑，走向会议室。阳光透过窗户，落在她的身后，在地面上拖出一道长长的影子，像是在为她即将到来的“新生活”，悄悄拉开序幕。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