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梵烟-上

见丁烟的动作,晏明直想她真是疯了,一条细胳膊使出吃奶的力气往回拽她,扯嗓子喊:“要去也是我去,你是个小姑娘。”

“小姑娘怎么了?”丁烟一把甩开他,晏明的双眼一旦布满雾气,是更加难以忽视澄澈干净,丁烟擤了擤鼻涕:“阿明你信我,我也信你,好不好?”

晏明乖乖地点头,似乎丁烟才是比他大的那一个。

丁烟沾了灰的小脸蛋忽地笑开,甜甜的酒窝,她转过头坚定道:“把他打晕送走。”

接到驰风眼色的人牙子麻利地朝晏明的后颈一记手刀,男孩小小的身躯来不及反抗,两眼一黑瘫倒,不省人事。

目睹全程的丁烟展现了超乎八岁女童的镇定,瞟上稀世珍宝的心思从驰风的眼里迸发出来。

小姑娘,确实比小乞丐更有趣些。

一大一小走出林子。

在一个装潢精致讲究的屋舍,晏明苏醒过来。

三个装束一致的梳丫鬟髻的女子在他的床边,一个为他拭汗,一个端来凉好的茶水喂到嘴边,一个脚步凌乱唤郎中夫人进来。

这里的人穿戴好整齐体面,房间的熏香好好闻,他是死了吗?

很快,一位气度雍容的妇人赶来,她轻柔地将晏明扶起来,接下丫鬟的手帕为他擦去额边的薄汗。晏明嗅到一股香粉的气味,是那种很名贵的香粉。

待他看清香粉主人泪中带笑,妇人已经上来抱他:“我儿终于回家,不枉我与你爹寻你多年……”

儿?好陌生的字眼。男孩的一对眉毛皱起来,像两条蹩脚的毛毛虫,他明明被丢弃数年,随身的破衣裳里还有老乞丐送他的半个馒头。

平静地端详过四周,想起坏人说过的话,晏明摇头,他何德何能拥有这一切?他没有长开但依稀可辨的俊俏模样,到底把眉头一松心思一沉,选择放下。

又有一人跨过门槛。

这个身影,是带走丁烟的人,驰风。

晏明讨厌他,不知道这个古怪的人把丁烟带到哪里去了,他挣扎起身被夫人按回去,夫人同来人寒暄,话里话外无不是感激替她寻到亲生子。

等到几人说完,驰风找借口将这家的夫人打发走,剩下他和晏明两个人在房中,两人无话,气氛一时变得异常尴尬。

“小鬼。”驰风率先打破僵局,没有在意晏明一张脸厌弃他的模样,他今日心情不错,要在以往晏明这双眼睛早被他挖出来了:“丁烟那小丫头让我告知于你,她很好,你至此不用记挂她。”

驰风低头看了眼晏明身上绣花精致的锦面被子,嘲道:“好好当你的富家少爷,当你没认识过丁烟。”

驰风话带到,他一句未多,可以从正门离开却是跳窗走了。猛烈的风吹打半开的窗子,小男孩手攥成拳,要他做富家少爷,好可笑的话。

五年后,一个豆蔻之年的小姑娘拜访这家府邸,说是寻儿时的玩伴阿明。

女孩正是丁烟,应当得到了好吃好喝,全然没有五年前的瘦弱,白白的皮肤大大的眼睛,灵动可爱带了三分冷峻。

这次她闭关练剑三月,稍有成效才向驰风提了下山一趟的要求,驰风从来心狠手辣,不是真的有实力是没有资格提要求的。

她自己还是个小孩子,可说话时不容置喙冷冷的语气让人难以忽视,本想敷衍一番的家丁收了心思,老老实实回道:“那小子,出家去了。”

出家去了是个什么意思?要问个清楚,丁烟一把被家丁嫌恶地赶到一旁,后面的管家老头瞥向她,一脸好心:“姑娘走远些,夫人最见不得提起小少爷的人。”

在人群外,她看向众人簇拥着的夫人,锦衣玉食养出来的人却憔悴得不成样子。

五年前,本地的富商寻回了失散多年的子嗣,夫人高兴地上香吃斋,散钱施粥,就连流亡到此的难民也因这事得了富商家不少的庇护。

好事不长久。不知是不是夫人烧香的缘故,这寻回的小少爷说什么也不愿意做个快活的有钱人,非要去寺庙剃个光头出家做和尚。

父母亲尚在,独子却毅然决然要出家。富商老爷困住过小少爷,亦好言相劝过,可结果并没有如愿。世人皆道此人是妖僧附体,毁人清净。没过多久,富商老爷便因心中郁结撒手人寰,夫人缠绵病榻,少有身子爽利出来的时候。

富商老爷故去,众人以为人之常情乃是家中人丁凋敝,小少爷体谅母亲不易,再不言出家之事。小少爷确实未提过,是夫人亲口放他去护国寺出家,遁入空门引得唏嘘。

夫人大概是爱惨了这个儿子,才会放他离去,从此与红尘再无瓜葛。

丁烟游走在街头,双眼放空,他真的去做和尚了,就在城外不远的护国寺。

护国寺很好找,王孙公子出钱修缮得十分的高大,丁烟来的还算早,此刻城中有集市,来烧香的人还未赶来,寺门未开。女孩小小的身躯上前去,力气恰好的扣动门环。

扣到第三声的时候,门开了,是一个洒水扫地的小和尚。他看到来人一脸欣喜,甩手扔掉扫把:“丁烟,你还活着,你……”

谁没活着,一见面就咒姑奶奶死!丁烟差点将这一串话脱口而出,她向来对驰风便是这样说话的,她费尽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把不得体兼之粗鲁的回应憋了回去,转而眼光落到他的脑袋:“晏明你这臭小子真出家了!”

“施主,方丈赐我法号空明。”他一身僧衣,神情虔诚,与多年前说起要出家的模样无差,红尘乱世,义无反顾投入佛门清净。

丁烟看向自己的双手,突然紧攥起来,又把它们缩在袖中,空明拾起扫把瞧见她的怪异:“施主的手为何要藏起来?”

两只手死死在背后缠到一起,她用力地擦:“没什么,就是觉得手有点脏。”

“施主还是一样爱干净。”空明笑她,他记得当初和丁烟相识,就是他的脏手抓了她:“施主,护国寺后山一处泉水,我带你去洗。”

“真的能洗干净吗?”

“嗯,能的。”

丁烟随一个叫空明的扫地和尚去后山,袖中,干净的手被她蹭出红印。

寺里的钟鸣响,空明说是护国寺的早课,同她道了声保重便匆匆赶去了。望着空明坚定的背影,丁烟轻轻抖掉指缝间的水,亦坚定离去。

取回寄存别处的佩剑,丁烟回到附近的云顶山。

山顶两间茅屋前,驰风悠闲靠着摇椅,嘴里嚼一根狗尾巴草,一缕刘海潇洒垂下来,风一吹依次拂过鼻尖与草,活像驴棚里动不动喷气的驴子:“此番出去倒是多了些人气。”

丁烟没有看驰风,猛然拔出剑指向他:“我去练剑。”

“我说过空明那小子好好的,挑水砍柴,诵经礼佛……”驰风挑眉,丁烟手背的红轻轻跳入眼中。嚼烂的草汁是苦的,他一口唾出去:“还是觉得手脏?”

“脏。”丁烟两手一缩,宽肥的袖子把一切都遮掩得严严实实:“总有一天,我要用你的血把它洗干净。”

她的双眼平静,已经不是当初扯破嗓子涨红脸对他喊打喊杀的女孩,她越来越冷血,刚刚的回温仿佛是幻象,这是真的。

“有命再说大话吧小丫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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