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户户都挂着彩灯,光华璀璨,融融如海。
街头的杂耍技人,吞云吐火,令围观者拍手叫好,阵阵称奇。
小摊上五颜六色形态各异的彩绘面具惹人喜爱,垂髫小儿举着虎头灯笼欢天喜地的在人群中穿行。
蜿蜒的河面上,一盏盏莲花灯顺流而下,如繁星般,星河璀璨。
传承千年的老戏台再度开演,曲艺人粉墨登场,曲调婉转惹人注目。
春夏拉着阿妙挤在看台下听得如痴如醉。
“沈妙宜艰难地踮着脚尖在人群中搜寻钟楚楚的身影。
今夜是一年中最热闹的时节,桑夫人许了姑娘们一个时辰,上街看灯。
她们三人相携着出了门,一眨眼的功夫便被熙攘人群冲散了。
沈妙宜目寻无果心里越加焦急,可身边的春夏却一脸淡然,她扭头凑在阿妙耳边低语:
“那穷秀才明日要奔赴嵩山书院,今日二人相约去河畔放灯了。”
阿妙闻言眸光忽闪:“你说,那李公子要去哪里?”
“嵩山书院啊!”
春夏见阿妙一脸惊诧,还以为自己记错了名字,便细细回忆了一下:“没错啊,就是嵩山书院,楚楚说那是个很有名气的书院。”
沈妙宜难掩心中雀跃,原本她怀揣着家书还在发愁如何托人给弟弟送去。
不曾想······机缘尽在眼前。
*
落了单的钟楚楚避开熙攘人群,在九曲河畔寻到了等候已久的李贺致。
情人相见,分外缠绵。
李贺致捧着花灯,特意寻了一处僻静的河边。二人虔诚地将连花灯放入水中,并肩凝望着顺流而下的花灯,莹莹烛火,久久不息,直到消失在视野尽头。
“我明日,便启程了。”李贺致垂头望着伊人,那明艳的脸庞,令他移不开眼。
“此去路上,公子务必小心。到了书院,记得··· ”
“一定即刻写信给你报平安。”李贺致不等她说完,便开口抢答。
见她满面羞红,他试探性的向前一步,握住楚楚纤细的手掌,见她没有躲闪,四目相对的一瞬,他情难自禁地低下头。
唇齿相依,口脂的香气令二人思绪混沌。
钟楚楚今日特意穿了单薄的春罗绮,淡扫蛾眉,清纯可人。
有情人离别在即,自然情浓难舍。
男子宽大的臂弯紧紧揽住女子纤细的腰肢。
短暂的间歇,钟楚楚满脸通红地伏在他怀中,大口大口的吐着气。
李贺致望着近在咫尺楚楚,毅力灼灼,目光笃定。
“楚楚,待我金榜题名,定不负相忘。”
钟楚楚哪里抵得过这种眼神。
怯生生地点点头眼泛泪花道:
“楚楚不奢求大富大贵,但求李郎心中有我,不负不忘。”
“他日我若是食言,便叫我名落孙山。”李贺致胸膛起伏,急着证明自己的一片赤诚。
语毕他忽而想起出门时带来的东西,伸手从怀里取出一方素色手帕。
楚楚眼瞧着他将那帕子展开,一束红绳缠绕的黑发映入眼帘。
“我虽囊中羞涩,但赤忱满怀,眼下困窘无法赠你金钗银簪,待他日考取功名,这便是我娶你的决心。”
钟楚楚盯着那帕中那一缕发丝,眼泪翻涌而出。
“侬既剪云鬟.郎亦分丝发。觅向无人处,绾作同心结。”
“李郎。”
李贺致将手帕叠好,郑重的放入楚楚手心。
见她满脸泪痕心疼极了,伸手为她拭泪,口中不停的宽慰着:“待我走后,你要好好照料自己,寝食有序···”
李贺致絮絮叨叨地说个没完,倒叫钟楚楚心中十分受用。
二人忍不住又缠绵了一阵。
河道边是葱茏的翠竹,掩映着年轻男女的身影。
偶有几句低语,隐隐约约不甚真切。
九曲河因河道蜿蜒曲折而闻名,多少年来都是年轻男女的幽会圣地。
河道边的青石砖小路好似一条黛绿色的丝绦掩映竹林
沈妙宜按照春夏的描述,提着小灯笼深一脚浅一脚地寻到了此处。
可始终不见楚楚的身影。
心下万分焦急。
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让她在河畔寻到了归来的二人。
“阿妙?”
楚楚看见好姐妹忽而出现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楚楚,听说春夏说李公子要去嵩山书院求学,我这里恰好有封家书,想托他带去。”
李贺致本侧身站在一旁,听见阿妙口中所言,才转过身来直视对方。
“不知阿妙姑娘的信,要带给谁?”
“家弟,嵩山书院,沈楚良。”
李贺致闻言点点头,接过信妥帖的收入袖筒。
“阿妙姑娘放心,李某一定不负所托。”
就着上元节的彩灯,沈妙宜悄悄打量了李贺致一番,确实一表人才,文质彬彬。
也难怪楚楚为他倾心。
闲谈间,三人顺着小路往回走。
楚楚挽着阿妙的手并排走在前方,远远瞧见河道中有画舫晃晃悠悠而过,楚楚登时来了兴致:“阿妙,你想不想坐船?”
沈妙宜回头看了看跟在身后的李贺致掩嘴轻笑间答道:“实不相瞒,我如今怕水得很。”
说罢,她又推了推楚楚的手臂:“你与李公子一道去坐船吧,我在岸边等你们。”
“那可不行,岂能留你独自在此。”楚楚拉紧了阿妙的手,娇俏的红唇一张一合,小声嘟囔着:
“若是让春夏那丫头知道了,指不定要怎么骂我呢!”
沈妙宜闻言,止不住轻笑出声。
上元节的灯火犹如一道炫彩游龙,将泽阳笼罩在一片辉煌灿烂的喜悦之中。
微凉的夜风将沈妙宜那银铃般的笑声,吹入晃晃荡荡的画舫里,一抹清隽的身影却赫然僵住。
*
日光苦短,阿妙日夜期盼着终与到了与赵坊主约定好的那一日。
她告别了泪眼婆娑的楚楚与春夏,拎着一个半旧的包袱,踌躇满志地出现在云青绣坊门口。
绣坊节后开门营业第一日,店铺中客人并不多。
沈妙宜一进门小伙计阿胜便笑吟吟地迎上来,见到沈妙宜的第一眼,阿胜不觉得眼前一亮,心想这姑娘模样可真俊。
未等她开口,阿胜便热络地介绍着:“咱们绣坊的成衣,十里八乡都出名···”
沈妙宜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柜台内展示着不少样衣,都是时下流行的款式,衣料质地不俗,绣工也可见精妙。
“姑娘,这是我们店里的镇店之宝!”
阿胜见沈妙宜盯着一套金丝双层广袖嫁衣看,以为她是待嫁女子,便越发热情道:
“这是云岭锦,您瞧瞧这上面绣着的鸳鸯石榴图,这可是出自陈三娘之手,她是咱们泽阳最出名的绣娘······”
说话间,沈妙宜的目光被裙摆上的图案深深吸引。
鸳鸯石榴百子纹,是时下最常见的婚服纹样,但眼前这一件绣品却非同一般。
“阿妙姑娘,觉得如何?”
忽而一道男声从背后传来,沈妙宜和柜台内的阿胜都愣了一下。
循声看去,来者正是云青绣坊的主人,赵章台。
沈妙宜赶紧福了福身子,欲开口问好时,赵章台却摆摆手 ,目光落在阿胜手里的嫁衣上。
“阿妙姑娘,觉得这件吉服如何?”
沈妙宜踟蹰了片刻,清丽的声线在店铺内缓缓响起:“绣样虽常见,但绣法十分特别,若是没猜错,这应当是洒插针法,绣线层次分明,针脚错落有致,绣制花鸟纹样最为适宜。
“若是以锁绣针法,你觉得又应如何?”
阿妙闻言,瞬间有一种被先生抽查学问的错觉。她抿唇顿了一顿,胸中思量一番才缓缓开口:“若是以锁绣针法,倒是盘锦团花纹更为适宜······”
赵章台闻言,但笑不语。
柜台边站着的阿胜听到二人对话,心内不免惊喜连连。这姑娘看着年纪轻轻,原来是位绣娘啊,绣坊里要添新人了?还是个标志的美人儿,这可是天大的好事。
赵章台亲自领着沈妙宜穿过前厅朝后院走去。
云青绣坊也是典型的前店后坊模式。
前面的临街店铺用来接待客人,售卖绣品,后院地方宽敞,东西两面厢房改造成了刺绣房,北屋是机织房,再往后还有一座小二楼,用作厨房。
东面的屋舍此刻窗门具已敞开,半人高的枣红色绣架整齐的排列在窗边,十余个绣娘正神思专注地低头做绣。
沈妙宜随着赵坊主进入其中,屋内落针可闻。
沈妙宜生平从未见过如此多的绣架,绷子上正在绣制的图样,也令她十分好奇,她眼瞧着临窗的那位绣娘,一只手搁在绣布上方,一只手垫在绣布下方,两只手同时开工,绣花针上下穿插,互相接引,节奏平稳,速度极快。
那绣娘落针犹如神助,没有片刻迟疑,而细看她的针脚,每一针都落得恰到好处。
此情此景令沈妙宜心中大为震撼。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十指春风。
她看的入神,本就精致的眉眼间尽是专注之色,乍看去平添几分神韵。
赵章台无声地环视四周,目光最终落在了窗边。
“三娘。”他开口轻唤一声,窗边坐着的那位绣娘闻声抬眸。
沈妙宜这才看清了她的脸。
被唤作三娘的女子,身形消瘦,瓜子脸,乌发斜编成一条粗壮的麻花辫垂在胸前,年龄约莫三十岁有余。
她虽然抬眸,但手上的动作几乎不停,这令沈妙宜越发惊奇。
“坊主唤我何事?”
女子声线平缓。
“这位便是我同你提过的绣娘,沈阿妙。”
四目相交。
三娘的目光由上而下,缓缓将她审视一番。
片刻之后,才见她停下手中的动作,起身让开。
“阿妙姑娘来试试。”
她以眼神示意沈妙宜接手自己的绣花针。
一瞬间,绣坊内其余绣娘们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大家的视线齐齐聚在此处。
沈妙宜从来没见过如此阵仗。
一瞬间,汗流浃背,她不知道该做什么,茫然地看了一眼赵坊主。
陈三娘见她目露茫然之色,低头轻笑了一声。
“坊主先前同我说寻到了一位刺绣奇才。”
她说罢转而定定地看着沈妙宜,神情有一丝玩味:
“怎么今日瞧着,却不大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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