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三天,晁言都没有见到居嘉禾。
直到礼拜一的早课,他又终于在那间教室的最后一排见到了她——甚至比他到得更早。
他犹豫是否要换个座位,却在踌躇间看到居嘉禾朝向自己的笑脸和缓缓举起的手臂。
“晁言!早上好!”
居嘉禾丝毫不顾周遭的目光,咧着嘴朝他笑了起来。
晁言低下头,默不作声地坐到了她的旁边。
屁股还没坐热,居嘉禾便歪着脑袋将脸凑了过来。
“师哥,周末有去哪里玩吗?”
“师哥?”晁言微微皱眉。
居嘉禾笑着解释:“我们现在也算是金融课的同学了,叫你一声师哥不过分吧?”
说罢,她抬起手中的《金融经济学二十五讲》晃了晃,眼神中尽是:怎么样我很认真吧,快夸我。
但晁言并没有夸她,只是用一如既往的平淡语气说:“你们体育师范专业这么闲的吗?”
当然不是!居嘉禾在内心怒吼。
为了能赶上八点的课,她五点就起床晨练,连早饭都没来得及吃。
虽然心里只有想着,但居嘉禾表面上依旧云淡风轻:“课表还是挺满的啦。”
这话显然是晁言满意的答案,他瞥了一眼居嘉禾,说:“既然如此,就好好回去上自己的课。”
居嘉禾有点不乐意了,嘟着嘴巴道:“你就这么不欢迎一个热爱学习的好学生吗?”
晁言似乎对她这句话嗤之以鼻,甚至连反驳都懒得。他低头打开教材的第一页,随后永远停留在那里,眼神却飘到了手机屏幕上。
没想到真正的好学生也会在课堂上玩手机,居嘉禾顿时倍感欣慰。
但当她看到屏幕上播放的视频内容后,却怎么都欣慰不起来了。
毫无疑问,晁言又在看和钟表相关的视频。
只见视频的左上角赫然显示着一行标题——《钟表展示》瑞士土耳其地区特有板路展示。
虽然没有放出声音,但晁言仍然看得津津有味,目不转睛,就连身旁居嘉禾的下巴快要靠在自己肩上都没有察觉。
居嘉禾看着时不时飘过的弹幕,感觉大脑cpu快被烧干。
她看着其中一条比较长的弹幕,不自觉地读出了声音:“请问这种古董怀表保养的时候除了发条盒用8200以外,其它宝石轴眼都用9010可以吗?”
8200?9010?这是什么神秘代号吗?
晁言这才意识到居嘉禾此时和自己的距离正在急速缩小,甚至缩小到只要他一回头就能撞上她的鼻子。
晁言低声提醒:“你这样很没礼貌。”
居嘉禾一时竟无法分辨他指的是偷看手机屏幕还是不打招呼就靠近,但不管是哪一样,她都立刻停止了。
她悻悻地靠回椅背,轻声问:“8200和9010是什么意思?”
晁言回答:“表油。”
居嘉禾不禁感叹:“你真的好喜欢手表。”
晁言没有再搭理她,屏幕上的视频自动跳到了下一个。
整堂课上,居嘉禾拿着笔不停地在笔记本上抄着课堂笔记,而晁言则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块小小的电子屏幕。
要是不知情的人看起来,反倒是觉得居嘉禾更像是个认真好学的学生。
课间休息时,居嘉禾再次往晁言的方向挪动。
她时而咳嗽,时而叹气,总想弄出些声响来引起晁言的注意。
可他却纹丝不动,稳得如同一座雕像。
后来,居嘉禾终于忍不住站起身来。
由于动作幅度太大,害得桌子也抖了两下,晁言的手机没放稳,屏幕垂直得倒在桌面上。
他终于抬起了头,看向居嘉禾的眼神中带着几分疑惑。
居嘉禾有些抱歉地解释:“我,我去上厕所。”
于是晁言也起身,给她让出了一条过道。
但居嘉禾又不走了。
她卡在半道上犹豫片刻,又坐回了原本的位子上。
晁言有些疑惑,靠在桌子旁俯视着居嘉禾,似乎在等待着她给出一个合理解释。
居嘉禾抬眼瞟了一眼晁言,在心中酝酿着接下来的台词。
她觉得,这样无止境的蹭课到最后,或许她会掌握一些金融方面的知识,虽然这并不是她的本意。
居嘉禾不算一个结果主义的人,但她确实也没多少耐心。
于是她一不做二不休,直接说出了自己的目的:“其实我来蹭课是有原因的。”
晁言丝毫不觉得意外,仍然保持着方才的姿势,“嗯”了一声。
居嘉禾开门见山:“你这礼拜六有空吗?”
晁言立刻回答:“没有。”
“你根本没认真想!”居嘉禾有些不满。
“我不需要想。”
居嘉禾无视了他斩钉截铁的拒绝,自顾自地说道:“田径队周六组织去游乐园玩,你不是和李冬天丁向宇都很熟吗?要不一起?”
晁言依旧:“没空。”
居嘉禾还想说些什么,只见李老师抱着课本走回了教室。晁言朝讲台的方向望了一眼,坐回了位置上。
“你周六要去干嘛?”居嘉禾仍不死心,凑到晁言身边问道。
晁言原本不想回答,但架不住居嘉禾的近距离攻势,只好回了句:“在寝室睡觉。”
“啊?”居嘉禾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算什么有事?你明明没事做啊!”
然后,晁言没再回复。
只剩下居嘉禾独自在原地凌乱:“你上次请我吃了饭,我请你游乐园的门票,怎么样,够义气吧?”
说完,她又转念一想,道:“你该不会是因为不敢坐刺激的项目才不去吧?没关系啊,我们就玩旋转木马这种就好了。”
或许是居嘉禾的碎碎念扰乱了晁言欣赏视频的心情,只见他微微皱眉,修长的手指伸向手机屏幕,轻轻按下了暂停键。
他转过头面向居嘉禾,漆黑的眼眸中夹杂着深不见底的冷漠。
又或者是,对这种突如其来的,不明所以的热情的下意识地拒绝和回避。
“别再缠着我了。”他说:“我对游乐园,对你,都没兴趣。”
他的拒绝来得如此直白,显得居嘉禾的努力是如此可笑。
她还没说出口的下一句被堵死在嘴边,表情凝固在将笑未笑的状态。
台上,李老师扔在慷慨激昂地讲授着新的知识点,台下的学生们不是玩手机就是发呆,偶有几个好学生特别认真地记着笔记,笔尖和纸面反复摩擦,传来“沙沙”的声音。
居嘉禾想要将头扭向另一边,却不得动弹,只能僵着脖子。耳畔传来李老师沙哑低沉的声音,说着一些她压根听不懂的知识。
她好像从来没这么讨厌过金融。
居嘉禾本想要给自己挽下尊,却看到晁言轻触屏幕,原本被暂停的视频又开始继续播放。
错过了最佳时机后,再想开口就成了没话找话,居嘉禾彻底放弃,一直坐到这节课结束。
下课后,她甚至连句再见都没说,便低着头和晁言擦肩而过。
还把那本《金融经济学二十五讲》落在了桌子上。
晁言拿起书本想追上去,却在着急去食堂吃饭的拥挤人群中把她跟丢了。
他低头看了一眼手上书本书脊上的索书号,只好把它放进了自己的包里。
-
晁言没有去食堂吃午饭,而是径直回了宿舍。
他把书包随手挂在椅背后面,刚想坐下,口袋里的手机却振动了起来。
来电显示着晁伟明的名字。
一种不好的预感缓缓浮现,晁言眉头一紧,本想装作没有看到,却还是接了起来。
还没开口,晁伟明倒是急不可耐:“我听说冬天这礼拜要去团建,这事你怎么没跟我说?”
他甚至没有询问晁言是不是方便通话,也没问他有没有吃过午饭,现在在做什么。
开口就是别人的事。是责备和质问。
晁言打开桌上的笔记本电脑,回答:“这是她的私事。”
“私事?”晁伟明的语气中带着不快:“冬天高中才来西京,人生地不熟的,你作为哥哥,又是土生土长的西京人,不得多照顾她?我早就跟你说过了,多带她去外面逛逛,你是不是当耳边风了?”
不知为何,听到晁伟明的声音,晁言的心情更加烦躁起来,他斜眼望向从阳台倾斜而下的刺眼眼光,回答道:“你问问李冬天想不想让我陪她。”
可晁伟明油盐不进,自顾自说道:“你别管别人,我当初答应了你李阿姨会好好照顾冬天,你别给我丢脸。”
说了半天,还是为了李玉兰。
晁言不想跟他再多废话,只问:“那你想要我怎么做?”
晁伟明也丝毫不跟他客气:“这礼拜六你陪她一起去,多拍点照片,好让你李阿姨放心。”
晁言苦笑一声。原来是让他当间谍去的。
他有些无奈:“李冬天今年二十一岁了。”
“怎么了?二十一岁就长能耐了?”
晁言不想再跟他纠缠下去,便敷衍了几句,挂断了电话。
他靠在椅背上,看着再熟悉不过的电脑桌面,陷入了长达十分钟的沉默。
直到室友们勾肩搭背地走进来,他才缓缓转过头。
看到晁言之后,室友们反而更惊讶。
“你今天难得在寝室啊。”室友A说道。
“今天课上坐你旁边的妹子是谁啊?老实招来!”室友B笑嘻嘻地打趣道。
晁言不知道该如何描述他和居嘉禾之间的关系,只好模棱两可的回答:“只见过几面。”
但这样的回答在室友耳中已经可以算得上劲爆。
对普通人来说,可能见过几面就只是萍水相逢的关系罢了,但对晁言来说,已经破天荒的世纪大事件了。
于是室友们的八卦之心被迅速点燃,连书包都来不及放下便凑到晁言身旁。
“什么情况?这姑娘什么来头?”
“你们什么进度了?牵手了没?接吻了没?”
“你们怎么认识的?谁追的谁?”
“啪”的一声,晁言合上了笔记本电脑,将它塞进了自己的书包,站了起来。
在机关枪似的问题中,他的思绪愈发混乱,逐渐侵占了整个脑袋。
于是他走出了宿舍,重重关上了门。
留下室友们在原地一头雾水。
室友A摸了摸脑袋:“什么意思?怎么突然走了?”
室友B推了一下他的肩膀,笑着说:“肯定是你问的问题太傻逼了,人家懒得理你。”
室友A:“我的问题傻逼?你的问题就不傻逼了?”
室友B:“那肯定没你傻逼。”
室友A:“你说谁傻逼呢!”
晁言站在门口,依稀可以听到从屋内传来的吵闹声。
他的寝室在走廊的尽头,每天早上走出门都能看到热烈又刺眼的阳光。
而此刻正值中午太阳最旺盛的时刻,金黄色的暖阳照在他的侧脸,微微有点发烫。他叹了一口气,往楼梯口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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