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居嘉禾一直学到傍晚。
她的人生中,除了高考前一个月,似乎再难有如此认真学习的时刻。
夕阳逐渐在天边化作带着蓝调的苦橙色,客厅也变得热闹起来。
看来是田径队的队员们回来了。
居嘉禾趴在楼梯上,看着大家手上提着大包小包从门口有说有笑地推攘着,走进了她的视线中。
秦天瑞抬头,看到一脸坏笑的居嘉禾,朝她挥了挥手中的塑料袋,说道:“你在那傻站着干嘛,赶紧来帮忙。”
居嘉禾“哦”了一声,回头看了一眼从书房走出来的晁言,一步三回头地走下了楼梯。
秦天瑞将塑料袋里的披萨盒子一个个地拿出来放在桌面上,还不忘使唤刘疏桐:“你去拿点杯子来,把可乐分一下。”
刘疏桐像个无头苍蝇一样转来转去:“杯子在哪?厨房里吗?”
“我去拿吧。”低沉中带着几分倦意的声音从身后响起,晁言绕过居嘉禾,往厨房的方向走去。
李冬天也跟了上去:“我去拿几个盘子。”
居嘉禾的眼神也跟着他们两人飘了过去。
刘疏桐挽过居嘉禾的手臂,跟着她的眼神看着并肩往厨房走去的人影,小声说道:“李冬天怎么知道盘子在哪里?她是不是之前来过这里?”
居嘉禾回答:“她和晁言是亲戚,来过这里不是很正常。”
刘疏桐冷笑一声:“我看这里就晁言一个人住吧,她到这里来,孤男寡女的。”
居嘉禾定了定神:“你想说什么?”
刘疏桐回头看了一眼,确定李冬天和晁言已经走开很远之后,才清了清嗓子说道:“你说他们是不是关系不一般?”
居嘉禾无奈地摇头:“不是跟你说了吗?他们就是亲戚啦。”
刘疏桐歪头撇嘴:“我怎么这么不信呢。”
居嘉禾松开她的手,走到桌前偷拿了一块放在中间的鸡块,塞进嘴里的那一刻,牙齿和鸡块表面摩擦发出清脆的响声。
她一边嚼着,鼓着嘴巴说:“这有什么好不信的,你看李队像是沉迷于男色的人吗?”
刘疏桐也拿了一块鸡块塞进嘴里:“也是哦。”
还没等她细细品味一番鸡块的美味,秦天瑞充满怨念的眼神就投射了过来。
他走到两人面前,将桌上的鸡块推向远处。
“你们两个不帮忙,就知道偷吃,快过来分东西。”
居嘉禾和刘疏桐相视一笑,非常自觉地加入了人群中。
居嘉禾走到丁向宇身边,看着他因为运动而有些打湿的发梢,问:“今天跑了多少?”
丁向宇非常认真地思考了起来,在思考了足足半分钟后,他得出了结论:“五公里还是有的。”
居嘉禾点了点头,颇为赞许地拍了下他的后背:“这个开局不错。”
丁向宇耐心地将番茄酱一包一包地挤在容器内,眼神游离在居嘉禾的手上。
“你呢,英语学得怎么样?”
说到这里,居嘉禾仿佛一根被点燃的蜡烛一般,顿时亢奋了起来。
她可有太多的话要讲了。
居嘉禾往丁向宇的身边走近一步,说道:“我跟你讲,晁言居然要我每天背五十个单词?这不是要我的命吗?”
丁向宇依旧没有停下手里的动作,但还是非常耐心地回应着她的抱怨:“五十个就要你命了?那你的命也太不值钱了。”
居嘉禾朝他翻了个白眼:“你不是知道的吗?我最讨厌背单词了。”
丁向宇挤番茄酱的手不自觉地颤抖了一下,深色的酱汁洒到了盘子外边,将雪白的桌面染上了一抹刺眼的红色。
他当然知道。
他怎么会不知道?
对于她的事情,他总是了如指掌。
但爱情不是知识竞赛,不是对对方了解地越多就越有胜算。
丁向宇将沾上番茄酱的手指放到嘴巴,轻舔了一下,竟然觉得有点苦。
居嘉禾连忙拿过桌上的纸巾递给丁向宇。
“你怎么跟小孩子一样舔手指,脏死了。”
丁向宇没有立刻接过纸巾,而是木讷的,像丢了魂似的站在原地。
居嘉禾叹了一口气,只好亲自上手帮他清理被番茄酱污染的手。
她的手覆上来的那一瞬,即便隔着纸巾,丁向宇还是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
还好,没有闪躲地太明显。
他低下头,看着居嘉禾认真的帮自己擦番茄酱的模样,眼神有了片刻的恍惚。
似乎在很早之前,她也是这样的,在他因为贪玩弄伤的手指上,轻轻地抹上药水。
这一刻,时间好像倒退了,退到了最美好,不说话也能知道对方在想什么的年纪。
可惜,这不是一个适合怀旧的场合,还没等他回过神来,其他人已经将食物通通整齐地摆放在桌面上,朝着他们的方向涌了过来。
居嘉禾将手里的纸巾随意扔在一旁,抬头刚好看到手里捧得满满当当,朝这里走过来的晁言和李冬天。
他们将手中的东西放下之后,颇为自然地坐在了一起。
而居嘉禾,也就这样被分配到了丁向宇身边。
下午那些运动量消耗了不少热量,田径队的那些家伙们个个人高马大的,此时更是像饿了几百年似的,屁股刚碰到椅子便伸出手开始哄抢食物。
居嘉禾在身高上没有优势,站起来连决赛圈都挤不进去,只好低头喝着可乐。
丁向宇很快发现了居嘉禾的情绪,立刻起身将一旁秦天瑞朝披萨伸过去的手打开。
秦天瑞皱了皱眉,很不解地转向丁向宇:“干嘛?”
丁向宇:“照顾一下其他人OK?”
秦天瑞不蠢,看到丁向宇颇为严肃的表情后,立刻将眼神瞄向坐在他另一侧的居嘉禾。
搞了半天,原来是这出。
他立刻俯身将整个披萨端了过来,递给丁向宇:“兄弟,要多少,随便拿。”
说完,还朝他抛了个媚眼。
丁向宇懒得理他,一言不发地接过披萨盒,放在居嘉禾眼前。
居嘉禾立刻拿了一块塞到嘴里。虽然她一整天都没有消耗太多体力,但或许是因为背了单词的缘故,似乎比平时饿得快许多。
脑力运动也算一种运动嘛。
想到这里,她不由地将眼神望向自己的英语老师。
晁言此时正有一根没一根地吃着薯条,李冬天坐在他的身旁,歪着脑袋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光看氛围的话,确实有种难以言说的亲密感。
居嘉禾思虑再三,还是忍不住问丁向宇:“听说你和晁言是亲戚?”
丁向宇刚把鸡翅塞进嘴里便听到了这样的问题,如同被突击检查暑假作业的学生似的,眼睛瞪得老大:“干嘛突然问这个?”
居嘉禾扭捏着说:“那你岂不是和李队也是亲戚。”
她其实不喜欢迂回,或者婉转,她向来有话直说。但如今,这样的问题,倒是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说得太直白倒显得她不太信任李冬天似的。
丁向宇倒是回答地很快:“不是,军训的时候我也是第一次见她。”
在丁向宇这里,这只是一句轻飘飘的,不知何故的话语。
但在居嘉禾那里,便是天旋地转,连手中的披萨都失去味道的晴天霹雳。
她看向晁言和李冬天,接近零度的冬夜,她的额头竟冒出了阵阵冷汗。
谎言。
还是敷衍。
整场晚饭,居嘉禾都不在状态。
秦天瑞高谈阔论他的理想,以及冬训期间的安排,但她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她观察着眼前的二人,细致到每一个微小的表情。
直到晚饭结束,她仍然坐在座位上,一动不动。
丁向宇早就觉得她有些奇怪,便问:“你怎么了?背单词背傻了?不至于吧。”
居嘉禾没心情搭理他,只回了句:“别来烦我。”
对于一个月里不知道要发几次莫名其妙的脾气的居嘉禾来说,最好的处理方式就是别搭理她,也别刨根问底。丁向宇早已明白了这个道理。
于是他不再追问,拿起桌上残留的一包鸡翅便走向自己的房间。
过了一会,人群散去,桌上只剩下居嘉禾和刘疏桐,以及坐在她们对面那一排的李冬天和晁言。
刘疏桐看了一眼手机,走到居嘉禾身旁,俯身在她耳边说:“我先回房间追剧了。”
说完,便小跑着上了楼梯。
整个客厅只剩下三个人的时候,竟空荡地有些阴冷。
明明刚刚还拥挤地不知道该把脚放在哪里。
似乎是察觉到了空气中弥漫着的尴尬气氛,李冬天清了清嗓子,对居嘉禾说道:“我和吴教练也商量过了,明年春天的大运会,你是主力。”
居嘉禾只是“嗯”了一声。
李冬天继续说道:“我们之前也研究了一下你平时以及在高校联赛上的跑步习惯,特别是在高校联赛之后,你一直在不停冲刺......”
说到一半,她发现居嘉禾右手支着脑袋,心不在焉地看着她。
李冬天不想多问,只说了句:“总之,到时候会有新的训练计划,早点睡吧。”
说完,她看了晁言一眼,转身离开了。
李冬天走后没多久,晁言也站了起来。
却被居嘉禾叫住。
“晁言。”她喊他的声音软软的,轻飘飘的。
晁言左手撑在桌面,冷冷地看着她。
“你之前说你和李冬天是亲戚,是不是骗我的?”
明明刚才酝酿了那么久,等到真的说出口之后,倒显得轻松了许多。
居嘉禾看向晁言的眼神中,充斥着渴望。
晁言说:“我没什么好骗你的。”
“可是丁向宇说,他以前根本没见过李冬天。”
晁言轻笑一声:“那你还来问我干嘛?”
话题就这样僵在了这里。
居嘉禾一下子没了气势。
夜里的风继续吹着,用力拍打着窗户,发出“扑扑”的响声。
居嘉禾觉得,她和晁言之间,就像窗里窗外的空气一般,隔着厚厚的玻璃,即便她吹得再用力,也始终无法突破那道看起来透明的屏障。
她对他说了句“晚安”,便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只不过这个夜晚,她的心里注定无法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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