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嘉禾家的年夜饭往往是他们小家庭的欢乐,一共四口人,即便今天加上丁向宇,也没能占满客厅那张浑圆的餐桌。
可孙婷却做了满满一大桌子菜。
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海里游的,应有尽有。
连居远宏都忍不住感叹句:“做这么多,又要吃好几天剩菜。”
话音刚落,孙婷正好端着一盘刚出炉的红烧肉朝餐桌走来,绕过居远宏身后的时候,非常顺手地给他的后背来了一掌。
“有得吃还这么多废话,做这么多也没让你做。”
居远宏低下头,夹了一只离自己最近的油爆虾,冲着居嘉禾颇为夸张地张大了嘴:“嗯,这个虾真不错,很入味,你妈妈这手艺是一年比一年好了。”
居嘉禾眯着眼睛冲居远宏傻笑附和,随后继续低下头刷朋友圈。
大年三十的朋友圈无非这么几种——回顾过去一年,展望新的一年,还有秀年夜饭的。
李冬天也发了一张年夜饭的图。
居嘉禾点开图片,放大,用食指划拉着观察着每一个角落。
从金碧辉煌的背景和桌上琳琅满目的硬菜可以看出,她一定是在一家高级饭店用餐。
而晁言曾经说过,李冬天的母亲是他父亲的女朋友......
小女生的心思总是活络又明显,她立刻给李冬天发了句:“李队,新年快乐。”
而她们的对话框的上一条还停留在居嘉禾给李冬天的转账。
上次一起吃饭的钱。
没过多久,李冬天便回了一个“新年快乐”的表情包。
看得出来,她和自己一样无所事事。
居嘉禾立刻放下筷子,双手打字:“李队,你们在酒店吃饭吗?”
但凡李冬天不是傻子,都应该非常迅速地抓到居嘉禾口中的“你们”指的究竟是谁。
事实上,她确实get到了。
于是她回:“嗯,晁言也在。”
居嘉禾:“他在干嘛?”
李冬天:“吃饭。”
并没来得及获取什么有效情报,孙婷尖锐的声音便在耳旁响起:“居嘉禾,你吃饭再玩手机我总有一天要把你手机扔了。”
丁向宇坐在居嘉禾身边,无奈地摇了摇头。
春节联欢晚会主持人熟悉的声音从电视机里传出,餐桌上孙婷喋喋不休。
她先是点到丁向宇:“阿宇啊,听说你们四月份要去参加市里的比赛了?”
丁向宇喝了一口汤,回答:“是啊,特别紧张。”
孙婷笑着,热情地将一只大闸蟹放到丁向宇碗里,“紧张什么,你的实力拿个前三不是绰绰有余。”
听到这里,居嘉禾忍不住插嘴道:“妈,这是市里的比赛,你以为是学校运动会呢。”
况且就连学校运动会,丁向宇也只得了第三名。但这后半句居嘉禾没说,毕竟她和丁向宇也没什么深仇大恨,不至于这样让他下不来台。
可孙婷却立刻变了脸,斥责着居嘉禾:“你这孩子,你和阿宇从小玩到大,就不能盼着点人家好吗?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阿宇就算跑得跟刘翔一样快都要被你咒得垫底。”
居嘉禾忍不住纠正道:“刘翔是百米跨栏,根本不是同一个项目......”
其实有时候,她也不是故意要跟孙婷斗嘴,但也确实不吐不快。
孙婷在餐桌上被驳了面子,用筷子指着居嘉禾,面红耳赤。
居远宏立刻充当起了和事佬:“好了,什么百米跨栏不跨栏的,我们这些老年人也搞不懂,就看个热闹。”
说完,他转过头问居嘉禾:“那你呢,禾禾,市里的比赛有信心吗?”
说有信心实在是过于狂妄了一点,光是在高校联赛上看过体大那些“种子选手”的水平,居嘉禾都很难有夸下海口的决心。
她只好往嘴里猛扒拉着饭,含糊其辞:“还行吧,就看运气呗。”
谈话间,居霖川率先结束了晚饭,蹦跳着回到了沙发上继续着方才的游戏,似乎心思从来都不曾停留在饭桌上。
孙婷也不讲他,随他去了。
居嘉禾有时候会觉得孙婷对她过于严苛,而对于比自己小六岁的居霖川又过于宽容了。
她和丁向宇一直坐到居远宏放下筷子,才缓缓起身。
居嘉禾帮孙婷收拾着餐桌,丁向宇在一旁帮忙。
孙婷连忙制止:“阿宇你是客人,快去沙发上坐着。”
丁向宇手脚利落,三两下已经端了好几个盘子到厨房,“我总不能白吃白喝吧,多不好意思。”
孙婷虽然嘴上说着不需要他帮忙,却仍然望着他转身的背影赞不绝口:“阿宇不光长得帅,人又体贴,要是能当我们家女婿就再好不过了。”
居嘉禾总觉得孙婷口中的丁向宇和她所熟识的那个是两个物种,吐槽着:“那你女儿宁可终身不嫁。”
孙婷“啧”了一声:“阿宇哪里不好了?要我说,人家还不一定看得上你呢!”
居嘉禾一边擦着桌子,一边回答:“那真是太好了。”
丁向宇不管任谁看都是一等一的好,在巷子街坊的口中,他简直是理想女婿投票的第一名。
如果真的有这个投票的话。
但居嘉禾跟他太熟了,熟到连他穿裤子先伸哪只脚都一清二楚。
太熟悉的话,有些情愫就会在日复一日的相处中磨灭得一干二净。这就是传说中的韦斯特马克效应。
孙婷有些懊恼地拍了一下居嘉禾的后背以此泄愤,似乎是用行动表达了丁向宇无缘成为自己女婿的深深惋惜。
居嘉禾抬头往厨房的方向望去,看到丁向宇正弯着腰站在水槽前洗碗的背影。
他长得高,水槽在他的身前显得尤为矮小,所以他的上半身几乎快要弯到九十度。
这幅场景,就连“铁石心肠”的居嘉禾都看不下去了。她走到丁向宇身旁,将手中的脏盘子扔在水槽里,抢过了他手里的洗碗巾。
“我来吧。”她说。
丁向宇却笑着说:“没事,反正我手都脏了。”
居嘉禾歪过头,单手支着水槽边,“我妈说了,你是客人,让你去陪居霖川打游戏。”
丁向宇轻笑一声:“你什么时候这么听你妈的话了?”
居嘉禾皱了皱眉。
所以说,太熟了真的不行,连送个人情都显得做作。
于是她只好使用蛮力,将丁向宇推出了厨房。
“就这么小的地方你还要跟我争,赶紧滚出去。”
丁向宇笑得浑身颤抖,实在拗不过居嘉禾,只好自觉地走回了客厅。
潺潺的水声从水龙头里流出,身后是居远宏一如既往的,非要放到整个房子都能听到的巨大音量。
电视里播着一个小品,不知是不是男主角的人说着:“那就对了。我从小就体弱,因为我是一个早产儿,早产了九个多月。”
女声立刻接上:“孩子,你那是没怀上呀!”
居远宏和孙婷痴痴地笑了起来。
居霖川依旧沉迷于手里的四方世界,嘴里念念有词:“你们搁那儿打太极呢?会不会玩啊?”
丁向宇在一旁监督着他:“注意素质。”
手中的碗总算快洗完了,摘下橡胶手套的一瞬间,一声巨响在她身前炸开。
蓝色的光芒穿过窗户,映在了她白皙的手背上。
居嘉禾抬起头,看到了在头顶炸开的七彩花束。
那时候还没有禁止燃放烟花爆竹的规定,所以从大年三十到初七,烟花声就停不下来。
居嘉禾拿出手机,在那道光芒升至顶点,随后肆意绽放的瞬间将它定格了下来。
她发了一条朋友圈,配文:“祝看到这朵烟花的人每天都有好运气。”
在手指即将触上发送键的那一刻,她犹豫了。
于是,居嘉禾将权限设置成了,仅晁言可见。
非常拙劣的手段。
然后她把手机放回口袋,假装一切都没有发生,抽了一张厨房纸巾将台面上的水珠通通擦干。
一切都整理干净后,她终于也可以回到松软的沙发上踏踏实实地观看春节联欢晚会。
还没踏出厨房,口袋里的手机便振动了起来。
居嘉禾看着屏幕上显示的来电人,差点没站稳。
晁言。
虽然就连居嘉禾本人都觉得自己发仅他本人可见的朋友圈实在过于幼稚,却没想到这么快就奏效了。
她接起电话,对方率先开口:“我看到烟花了。”
居嘉禾的心沉了一下。
不是吧,难道晁言发现她的小伎俩了?这也太邪门了点。
居嘉禾只好打着哈哈:“哈哈,那你今年肯定运气特别好。”
可晁言却说:“我是说,我看到和你发的一模一样的烟花了。”
“啊?”
话音未落,身后烟花爆破的声音再次响起,而电话那端,也几乎在同一时刻,传来了一前一后的回声。
居嘉禾有些难以置信:“该不会我们现在看到的是同一场烟花吧?”
晁言说:“我觉得是的。”
太巧了。
居嘉禾的心跳漏了半拍。她现在,和晁言看着同一片天空。
要是心跳也能通过听筒传播的话,晁言那里大概已经锣鼓喧天。
居嘉禾用手捂着即将冲出身体的心脏,用干笑掩饰欣喜:“那这么说,你吃饭的地方离我家挺近的。”
窗外依旧五彩斑斓,甚至比刚才又增添了几朵中途加入“战局”的小弟。
短暂的沉默中,晁言终于开口:“要不要出来看烟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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