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当丁向宇将他那辆刚提车不久的蔚来ET5停在居嘉禾学校门口那条狭窄的巷子时,总会引起放学后冲出校园的老师和学生们充满狐疑的目光。
冬季的天色黑得特别早,他将身上的外套裹得更紧,靠在车门旁刷着手机。暗绿色的车身在忽明忽暗的路灯下显得黯淡无光,只有在突然亮起的车灯里才透露出平时的低调锋芒。
身后的车主纷纷在困难地行驶过丁向宇身边时皱眉骂上一句:“怎么回事啊,这么窄的路上还要停车,让人家怎么开啊。”
好在,居嘉禾下班还算积极,没过多久,丁向宇便在蜂拥而出的人群里寻找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他将手机放回上衣口袋,刚想上前迎她,却看到她正在和身旁的同事们谈笑风生。
于是丁向宇安静地等在原地,直到居嘉禾看到他,直到她走到自己面前。
看到丁向宇后,原本和居嘉禾攀谈着的老师们纷纷起哄,做着鬼脸和她告别,但刘疏桐却依旧挽着她的手臂,甚至不忘和他调侃几句:“你是护花使者吗?整天来接我们居老师下班。”
丁向宇和刘疏桐认识了这么久,说话自然非常随意,他朝着自己的车歪了歪头,问:“要不要也顺便送你回家?”
刘疏桐连忙摆手:“算了吧,你敢送我也不敢坐。”
丁向宇笑了笑,揶揄道:“干嘛,孙哥管那么严?”
刘疏桐朝他翻了个白眼,气沉丹田,中气十足地喊出一个“滚”字,便和两人挥手告别。毕竟当电灯泡的滋味确实不太好受。
居嘉禾上了车,动作娴熟地系上安全带。
这车是向菲给丁向宇买的。一来是为了丁向宇上下班方便,二来也是她为了尽些多年来未尽的作为母亲的责任和义务。
伴随着主驾驶车门的关闭,一连上蓝牙,原本安静的车厢内顿时被耳熟的音乐所充斥。
丁向宇喜欢听hippop,也喜欢听流行音乐。他的歌单居嘉禾早就已经听了无数次,可今天再听到时,心情却莫名地有些烦躁。
轻快的曲调,鼓点分明的节奏,和那一天从晁言房间里传出来的悠扬乐曲似乎是两个极端。
她将脸别向窗外的车水马龙,一盏盏前车的尾灯在她的脸上映上红色的朦胧的光。
似乎是注意到了居嘉禾逐渐紧绷的情绪,丁向宇侧过头问:“心情不好?”
居嘉禾只是模棱两可地回:“就,有点事。”
突如其来的堵车将四四方方的天地围堵在一片灯海之中。前后左右都是车,即便是丁向宇车技再好也没有可以发挥的空间。
时间缓慢地流逝着,耳边的音乐声变得愈发让人在意。居嘉禾伸出手在屏幕上切换着歌曲,却迟迟没有找到可以为之停留的一首。
丁向宇望着居嘉禾额角的碎发,问:“要不我们干脆外面吃点再回家吧。”
居嘉禾连头都没抬,便拒绝道:“我妈都做完饭了,你想她杀了我吗?”
丁向宇将手靠在窗边,支着下巴:“你说是跟我去约会,她应该不会说什么吧。”
居嘉禾切换歌曲的手指楞了一秒,随后继续麻木地按着“下一首”:“我觉得没这个必要吧,搞得跟真的一样。”
眼前的信号灯变了颜色,车子缓缓向前驶动了几厘米,最终又在水泄不通的马路上变成了一只顶着厚重龟壳的笨重乌龟。
丁向宇目视前方,看起来似乎是观察着变幻莫测的路况和不知何时会变色的信号灯,余光却时不时飘向身边的人。
他问:“不是说要装装样子吗?哪有谈恋爱不约会的。”
连换好几首歌都没能抚平皱巴巴的心情,居嘉禾干脆直接放弃,把头靠在车窗上发呆。
见自己的提议并没有被采纳,丁向宇又抛出另一个话头:“那要不我去你家吃饭吧。”
居嘉禾立马回了句:“居霖川今天不回家。”
随着居霖川的年纪增长,孙婷也“大发善心”地把居远宏原本的书房让给了居嘉禾当卧室。虽然家里这位聪明可爱的弟弟考上大学后名义上是住在了寝室,却隔三差五往家里跑,或许这就是大学在本地的好处。
每每居霖川回家看到丁向宇,必定要拉上他来几把游戏,居嘉禾有时候觉得他和丁向宇比和自己还亲。
居霖川每次都不以为然地呛她:“这是男人的浪漫,你懂什么。”然后被丁向宇教育一番要尊重自己的姐姐。
虽然居嘉禾知道,丁向宇想去自己家绝对不会是因为居霖川这小子,但嘴巴却比大脑反应地更快,不加一点思考便说出了口。
果不其然,丁向宇一头雾水:“和居霖川有什么关系?”
居嘉禾拙劣的,用刚刚想好的措辞解释:“你们不是关系很好,经常一起玩游戏吗?”
丁向宇不可置否。但与其说是一起玩,倒不如说是居霖川单方面的“倒贴”,他们的对话框内,“大佬求带”这四个字出现的频率大概占了总对话量的40%。
他想到这里就忍不住扬起嘴角,语气中带着笑意:“没事,我们什么时候都能打,今天主要想去和阿姨唠唠嗑。”
居嘉禾却一脸呆滞地看着右边想要变道的白色轿车,说:“你跟我妈有什么好聊的。
”
丁向宇笑着说:“那不是得讨好一下丈母娘吗?”
居嘉禾干扯嘴角:“别,她要是当真了就不好办了。”
丁向宇自然是听出了居嘉禾的每根头发丝都在说着拒绝,他看着居嘉禾的侧脸,心情如停滞不前的车流一般顿在了狭小的车厢内。
他从来没有觉得这条路的红灯这么长过。
也不知过了多久,安静的车厢里才冒出幽幽的一句:“是因为晁言吗?”
居嘉禾立刻像被猜到尾巴的猫一般跳了起来,瞪大了双眼看向丁向宇:“干嘛突然提他?”
丁向宇看着紧握着方向盘的双手,道:“自从他出现之后,你就变得很奇怪。”
居嘉禾心虚地垂下眼:“哪有......”
“没有吗?”信号灯突然变了颜色,前方的车辆却毫无反应,丁向宇有些恼火地重重按下喇叭,发闷的巨响萦绕在两人耳边。
居嘉禾瞥了一眼丁向宇,低声说:“跟他没关系。”她的声音倒在丁向宇紧皱的眉间,像一缕毫无存在感的青烟。
他问:“那天你们说了些什么?”
居嘉禾明知故问:“哪天?”
“订婚宴那天。”
“没说什么。”
车辆缓缓启动,丁向宇的表情在驶过树荫的阴影中愈发深邃:“没说什么你出去那么久?”
“老同学见面寒暄几句而已。”
居嘉禾低头玩弄着自己的十指,连语调都变得偏离。按理说,她也没必要和丁向宇解释什么,但骗别人容易,骗自己难。她真希望自己能相信这番说服不了任何人的说辞。
丁向宇转过头看居嘉禾,突然,前方一辆电瓶车急速驶过,他立刻踩下刹车,身体由于重力不受控制地往前倒去。
还好有安全带将他们拉了回来。
丁向宇忍不住摇下车窗指责:“不要命啦?”
在剧烈的晃动之下,居嘉禾反而对自己的内心有了一丝短暂的窥视。她不得不承认,晁言的出现的确令她乱了阵脚。
在看到他的第一眼,想问的话如排山倒海般袭来,却通通在嘴角打了跌。
不知道该用什么语气,什么立场问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旧事,而他这些年的近况,她也一概不知。
那不就是和陌生人没什么两样吗?
回过神来后,丁向宇才将心思放回到方才的话题上。他的双眼更加专注地看向前方,心却始终停留在身旁的副驾驶上。
“你们后来还有联系吗?”他问。
居嘉禾回答:“没有。”这也不算说谎,只不过把博物馆的偶遇给悄悄略过,埋在了沉睡的海底,只能等待更加强劲的海浪将它掀出水面。
没等丁向宇说下一句,居嘉禾便碎碎念起来:“都不知道他还来干嘛?当初一句话不说就搞人间蒸发,这么多年也没消息,真的无语。”
说完,她还冷笑一声,似乎在为这番说辞增添几分不屑的滋味。
丁向宇的神色瞬间暗了下来。
晁言那天来病房看居嘉禾的事,后来他一直没说;晁言喜欢居嘉禾的事情,他也没说。
他想或许等晁言出国,等他消失在居嘉禾的视线里,或许那些年少时光的崇拜与情愫都会如过往云烟般消散。
或许到时候,他也能重新出现在居嘉禾的视线里。
可订婚宴那天,他走出会场找居嘉禾,在酒店大堂看到晁言的那一刻,他发现自始至终,他便没有停留在她的眼里。
可是他不服,他问:“要是我希望她当真呢?”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令居嘉禾摸不着头脑,她问:“什么?”
丁向宇解释道:“如果我希望你妈把我们的关系当真呢?”
如果我希望我们的订婚宴是真的呢?如果我希望“分手”那天永远不要到来呢?如果我希望一直做你的骑士,那么公主,你愿意为我披上加冕的天鹅绒吗?
他望向居嘉禾的眼神热烈又真挚,像是一个被判处死刑的犯人,正一步步走向通往断头台的道路。
而她仅用一剑,便将他的头颅轻易砍下。
她把他放在车上的玩具扔了过去,说:“有意思吗丁向宇,别开这种无聊的玩笑。”
居嘉禾收回视线,掏出手机随意地在几个app之间跳转,以掩饰空气中尴尬的气息。
丁向宇不再说话,只专心开车。耳边,鼓点仍伴随着节奏跃动着。
他想她知道他说的是什么。
虽然她装作不知道。
就像她装作自己已经不再喜欢晁言那般,漏洞百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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