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岑莘踩着五点的秒针走出办公室时,正好和晁言擦肩而过。
带着几分诧异和惊喜,她踩着小碎步跑到他的身后,高跟鞋的细鞋跟和地板摩擦发出密集又刺耳的声响。
好不容易站在和晁言同一水平线后,岑莘终于掐着嗓子开口:“晁言,你最近怎么下班这么早呀?”
谁不知道晁言一旦工作起来根本分不清白天黑夜,不做完手头的工作绝对不会停下,就连他的上司李罡都经常调侃博物馆的电费多半是用在晁言身上。
但从这礼拜开始,他却雷打不动地,在五点整点下班,多一秒都不带拖延的。
实属反常。
但面对岑莘的疑问,晁言却没有作出任何回应,只是迈着坚定又急促的步伐往前走着,看起来似乎很赶时间。
岑莘依旧不厌其烦地问着:“你好像之前从来没有准点下班过,最近是有什么事情吗?”
见晁言依旧沉默,她抿着嘴思考了片刻,转了转眼珠试探着说:“明天晚上好像有个聚餐,你要一起来吗?”
他终于开口:“不去。”
虽然是意料之中的答案,但岑莘却仍然劝说道:“去嘛,之前好几次你都没去,都有奇怪的传言了。”
晁言侧过脸瞥了她一眼,岑莘仿佛受到了鼓舞般越说越起劲:“你不知道吗?好多同事都在传你其实是富二代,来这里体验生活的,所以不屑跟大家一起喝酒。”
过于典型的闲言碎语令人厌倦,晁言只低声点评了句:“无聊。”
岑莘笑了笑,将身体往晁言的方向挪了几步:“我也觉得挺无聊的,我相信你是喜欢这份工作才来这里的,对吧?”
谈话间,两人已走出博物馆的大门,伴随着玻璃大门的敞开,呼啸的北风滑过脸庞,笔直地往领口深处灌去。
岑莘低下头,任凭猛烈的风将自己的头发吹乱,一边忍不住抱怨:“这天气太奇怪了,中午还艳阳高照,现在怎么就突然刮大风了。”
她往前走着,却不料眼前的人突然停下了脚步。
岑莘抬头看了眼晁言,顺着他的目光,看到一位有些眼熟的男人正笔直地站在距离他们不到五米的位置。
即便搜遍脑海里的每个角落,她都想不起自己究竟在哪里见过他,但就是说不上来的熟悉。
而从晁言的反应来看,他们应该绝对不是陌生人。
岑莘就这样站在原地,看着这位只在黑色羽绒服里穿了一件T恤的男人一步一步地朝晁言走来。刺骨的低温中,他笔直的脖颈如劲松一般挺立,让人看了都忍不住裹紧了自己的外套。
还没等他开口,晁言便毫不客气地问:“找我?”
丁向宇双手插在上衣口袋,扬着下巴冷笑:“这么急着下班去干嘛?”
晁言回以一个同款冷笑:“你管得着吗?”
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一般,丁向宇的笑意愈发张扬,他摇着头,锋利的下颌线如划破天光的那抹暗红。他问:“去找居嘉禾?”
还没等晁言开口,岑莘倒是接了句:“居老师?”
丁向宇看向岑莘的眼神中滑过一分诧异,这时,他才注意到晁言身边居然还站了个人。
岑莘问晁言:“你为什么要去找居老师呀?”
话音刚落,她又将话锋转向丁向宇:“你和居老师很熟吗?话说,你怎么认识晁言的呀?”
丁向宇不自觉地皱了皱眉。他觉得,这个人的问题实在也太多了,让人不知从何答起。
于是,他挑了其中最容易的问题回答:“我是居嘉禾的未婚夫。”
就仿佛是故意为了说这句话一般,他看向晁言的目光中带着一丝挑衅的气息。
这一刻,岑莘终于明白方才的那抹熟悉的感觉来自何处,也终于将眼前的人和当时在居嘉禾手里里看到的照片重合在了一起。
她忍不住夸赞道:“哇,没想到真人比照片更帅!”
听到这句,丁向宇原本紧绷的面部肌肉瞬间舒展了些。他有些好奇地问:“你见过我的照片?”
岑莘如实回答:“嗯,之前居老师跟我看过你的照片。”
丁向宇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底,低头掩藏住呼之欲出的笑意。要是人类有尾巴的话,他现在应该已经晃得能看到重影了吧。
他问:“居嘉禾是怎么跟你说我的?”
岑莘冲着丁向宇露出一个明媚的笑容,回答:“她说你对她特别好,又温柔又体贴,是完美的未婚夫人选。”
既浮夸又做作的回答,就连丁向宇都愣了一秒。话虽然好听,但他知道这不是居嘉禾的风格,即便再受用,也只能听过就算。
他回过神,重新将注意力聚焦在晁言身上。
据可靠线人来报,晁言这几天每天雷打不动地去居嘉禾的学校报道,比上班打卡还积极。
丁向宇不是傻子,他知道他醉翁之意不在酒,说什么去指导音乐剧,他晁言可没那么好心。
他上前一步,说:“我们,单独聊聊?”
可晁言却立刻拒绝:“我还有事,改天吧。”
丁向宇逐渐不耐烦起来:“改天是哪天?”
晁言:“再说。”
伴随着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员工和游客都纷纷涌向博物馆的大门。来往的人似乎都感受到了一股诡异的气氛,忍不住将目光投向站在门口的三人身上。
丁向宇无奈地摇头:“行吧,你要是想在这里说我也无所谓,只要你不怕别人乱想就行。”说罢,他瞥了一眼一旁的岑莘,指向过于明显。
晁言沉默了几秒,终于迎上丁向宇的目光。
“给你十分钟。”
他往前走着,和丁向宇擦肩而过,留下一抹淡淡的雪松香气。丁向宇冲着天空翻了个白眼,随后才在眼神的流转中意识到岑莘的存在,对她说了句:“拜拜。”之后追上了晁言的步伐。
岑莘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在心里默默梳理了一下人物关系图,最终得出了一个无从考证的结论。
居嘉禾和晁言应该早就认识,并且并不是简单的认识而已。
在无人注意的角落,她的眼神逐渐阴沉,在愈发低垂的夜幕里蒙上了一层暗色。
-
丁向宇和晁言面对面坐在咖啡店里,服务员小心翼翼地将两杯冒着热气的美式放在了桌面上。
“两杯热美式。”丢下这句话后,他便立刻转身离开,仿佛再多呆一秒便会被两人尖锐的眼神扫射得体无完肤。
晁言垂眼看了眼手腕上手表上的时间,催促道:“有话快说。”
像是因成功把晁言困在了这里而感到满足,丁向宇也不急着开口,而是缓缓拿起桌上的咖啡杯靠近嘴边,在氤氲而上的白雾中轻抿了一口。
直到苦涩又浓郁的香气充斥整个鼻腔后,丁向宇才幽幽地开口:“好歹是亲戚,回国这么久也不和我打声招呼。”
而晁言的语气依旧听不出任何情绪:“无聊的客套就别说了,浪费时间。”
马克杯和桌面相撞的声音和低沉的人声交缠重叠,丁向宇的嘴角忍不住上扬。他差点要以为经过时间的洗礼,晁言已经变成了一个乐于助人、温柔阳光的四好青年,但如今看来,还是那副德性。
不过也确实,他们之间,压根不需要这些无聊的开场白。
于是丁向宇直截了当地说:“离我未婚妻远一点。”
这是他唯一一张手牌,他原本以为多少可以震慑到晁言,哪怕只有一点。
可对方却像听到了笑话一般靠在椅背上俯视着他:“别自欺欺人了。”
丁向宇丝毫不愿示弱:“你那天不是也看到了吗?我和居嘉禾已经订婚了。”
晁言:“所以呢?”
“所以......”丁向宇直起脊背,看向晁言的眼神中充斥着凌厉:“我不会轻易放手的。”
原本,他是打算完全按照居嘉禾所计划的那般陪她演一场糊弄长辈的戏码的,要是晁言没有出现,事情原本应该会非常顺利。
可是他高估了自己的耐心,也低估了居嘉禾对晁言的感情。
即便是过了这么久,即便他曾经如此践踏她的真心,再次相逢时,他还是能不费吹灰之力般左右她的情绪。
哪怕只是最后的、并不好看的挣扎,他也一定要说出这些话。丁向宇觉得自己仿佛一个垂挂于悬崖边的旅人,狼狈、疲倦,却又悬着一颗心。
他抬眼瞪着晁言。始终一脸淡定,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晁言。
过了一会,晁言终于开口:“你觉得,居嘉禾喜欢你吗?”
听起来只是一个再正常不过的疑问句,可丁向宇却不知怎的,周身的怒火在那一瞬间被点燃,脸涨得通红,连指尖都在颤抖。
他几乎是咬着每个音节开口:“你觉得居嘉禾喜欢你,是吧?”
“你把她当什么?当成你家的公司吗?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听到后半句,晁言的表情终于有了片刻的变化。短短几秒,如乌云瞬间密布的天空,黑得仿佛要崩塌一般。
面前的咖啡杯已然冷却,背景音乐换了一首又一首。
晁言轻笑着说:“她喜欢我还是讨厌我,这是我和她之间的事,就不劳烦您费心了。”
他拿起杯子,香醇的咖啡液顺着喉咙滑向深处,过于突出的苦涩让他忍不住皱了皱眉。
一时竟无法分辨这份苦是来自咖啡还是别处。
丁向宇低着头,只觉得可笑。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去找晁言,为什么要在这里说着不痛不痒的狠话。
想要动摇晁言的心,哪怕只是分寸。
要是他能知难而退的话......
但他知道他不会,在1402病房门口的时候就知道。
晁言面前的咖啡已经见了底,他站起身,连一声“再见”都没有说便想离开。
而丁向宇的声音在背后低沉地响起。
“哪怕是威逼利诱,我也一定会跟她结婚的。”
晁言的脚步顿了顿,掩藏在挺括大衣下的肩膀微微颤抖,最后还是在清脆的风铃声中走出了咖啡店的大门。
-
那天晚上,居嘉禾没有等到她的外援。
而是收到了来自岑莘的消息。
岑莘:“居老师这周末有空吗?我们一起去玩密室吧。”
岑莘:“叫上你男朋友一起吧~来场四人约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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