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老师已经数不清这是今天第几次听到居嘉禾叹气了。
短短一个半小时的午休时间,她就跟丢了魂似的,虽然人坐在办公室里,但比放在门口的那盆绿植还要呆滞无神。
就在陈老师叫了好几次居嘉禾的名字都没有得到回应后,终于无奈地起身站在她身旁,轻轻地将手搭在她的肩上。
居嘉禾这才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仰起脸对着陈老师:“啊?”了一声。
陈老师摇了摇头:“居老师,你是昨天晚上没睡好吗?我都叫你几遍了,在想啥呢?”
居嘉禾望着这位被自己形容为“忙着准备婚礼”的陈老师,嘴角忍不住往一边倾斜:“没,我就是在想一点事情。”
陈老师把手中的资料放在居嘉禾面前,调侃道:“该不会是在想你男朋友吧?想这么认真。”
恋爱中的人似乎总是陶醉其中,以己度人,看谁都带着粉色的滤镜。
但陈老师的推测也不能算是全无道理。
毕竟那天晚上在自家楼下被丁向宇抓包的场景已经在居嘉禾的脑海里循环播放了无数次,明明自己只是光明磊落地和晁言吃了个饭,却做贼心虚地厉害。
反复品味,把每一句台词拆开揉碎了之后,她不免觉得丁向宇和晁言的针锋相对倒有些争风吃醋的味道。
但当这个念头产生的一瞬间,她的理智之火便迅速将它席卷而过。
她不禁敲醒自己:疯了吧,居嘉禾,你以为你是偶像剧女主呢。
于是就这样,一切又回到了起点。
居嘉禾举起手轻拍了几下自己的脸颊,然后拿起陈老师放在桌上的资料,仔仔细细地阅读起来。
原来是音乐剧的剧本。
翻着翻着,陈老师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其实我选了好几部,但是拿不定主意,《摇滚学校》挺不错的,《爱乐之城》好像更符合年轻人的口味,还是你觉得经典剧目《汉密尔顿》比较好?”
居嘉禾看着这些烫嘴的歌词和密密麻麻的台词,不禁问了个直击心灵的问题:“就一个月时间准备,这些会不会太难了?”
李老师的表情肉眼可见地尬在了那里,她似乎完全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
过了片刻,她才坐回电脑前,重新搜寻起更加合适的片段。
“要有意思又不能太难,哎哟,这可太为难我了。”
居嘉禾听着李老师的抱怨,低头笑了起来。
谈笑间,记忆如开了闸的水坝一般倾泻而出,那些零碎的片段,过往的时光一刹那变得清晰可见。
旧时的歌声仿佛近在耳边。
那时,在通往游乐园的大巴上,晁言唱着那句耳熟的歌谣。
“doe a deer a female deer。”
下一秒,居嘉禾的大脑中似有一道电流滑过,她把椅子滑到李老师身边,压低声音小声试探:“李老师,你觉得《音乐之声》怎么样?”
李老师抬起头,用笔抵着下巴若有所思:“嗯......可以是可以,但会不会没什么新意?”
居嘉禾解释道:“《音乐之声》学生们应该都挺熟悉的,排练起来应该不会太难,而且经典的东西也有点情怀嘛。”
李老师只听进去那句“排练起来不会太难”,便欣然接受,三下五除二便把经典的曲目给打印了出来。
两个人又研究了一会,总算是把基本的分工给确定了下来。
李老师负责音乐的部分,居嘉禾负责走位和台词部分,由于时间紧张,需要占用午休和晚上的时间抓紧排练,才能勉强赶得上艺术节。
-
时间过得飞快,浑浑噩噩的一天结束后,刘疏桐踩着放学铃声走到了居嘉禾的办公桌前。
“居老师,还不走?”
居嘉禾一头扎在李老师发过来的视频里,不停研究着台词和走位,似乎想在最短的时间里把所有东西都塞进脑子里牢牢记住。
刘疏桐见到居嘉禾如此认真的模样,便凑到她身后跟着看了一会,随后发出了一声感慨:“唉,真是难为你了,居然还得加班。”
居嘉禾终于舍得分出一秒钟给她一个眼神,随后又迅速将眼神放回到视频上:“是啊,中午大概给学生们讲了一遍,晚上就得我一个人挑大梁了。”
刘疏桐拍了拍居嘉禾的肩膀,叹了口气:“那也得先吃饭,走,陪你去校门口吃碗面?”
居嘉禾耸了耸肩,笑着说:“你陪我吃饭?不陪你家孙毅了?”
刘疏桐低头看了眼时间,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冷哼:“他能七点半下班就谢天谢地了,哪次约会不迟到的。”
居嘉禾跟着她的语气一起笑了起来,眼神却依旧粘在屏幕上:“行了,好好约会去吧,我点了外卖应付一下算了。”
刘疏桐噘着嘴,本想转身离开,却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走过去揽过居嘉禾的肩膀,在她耳边轻声说道:“要不让丁向宇给你送点饭来?”
居嘉禾脸色一沉,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那天晚上的见面算不上愉快,以至于她现在一时无法分辨自己和丁向宇算是争吵中的状态还是依旧和平如初。
但眼前的烂摊子也属实让她无法分心于其他琐事,她只好含糊带过:“算了吧,他过来也只会添乱。”
刘疏桐大笑三声:“也是,丁向宇这个音痴。”
她又站在居嘉禾背后“观摩”了几分钟,最后还是默默地推门走了出去。
夜色伴随着时间的流逝越来越深,简单地解决完晚饭后,学生们交谈的声音陆陆续续地从走廊处传了过来。
居嘉禾抬头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快要七点了。
她深吸一口气,抱着资料往音乐教室的方向走去。
狭长的过道上,月光透过窗户倾洒在陶瓷地砖上,折射出刺眼的光。在急促而细碎的脚步声中,熟悉的歌声愈发响亮。
居嘉禾停下脚步,仔细聆听着这首美妙的乐曲。
“Raindrops on roses and whiskers on kittens(玫瑰上的雨滴和小猫的胡须)。”
学生们的声音稚嫩又清澈,整齐明亮地糅合在一起,如清晨树叶上的露水般澄净。
“Bright copper kettles and warm woolen mittens(明亮的铜水壶和温暖的羊毛手套)。”
每向前一步,声音都更加洪亮,响彻在整个过道。
“Brown paper packages tied up with strings(牛皮包装纸用绳子绑着)。”
居嘉禾在沉浸的同时也有些诧异,明明只经过了一个中午的排练,学生们对这首歌曲的掌握程度居然已经这么熟练了吗?
虽然李老师对他们的水平确实赞赏有加,但这进步也实在过于迅速。
明明中午的合唱还是零零散散,抢拍和漏拍的问题都很明显。
“These are a few of my favorite things(这些都是我心爱的东西)。”
居嘉禾站在门前,不忍破坏这和谐的场面,却还是忍不住想要一探究竟。
她将门打开一道小小的缝隙,将自己的身体努力地挤了过去。
头顶白炽灯的亮光照耀在她诧异的瞳孔中,她看着站在讲台上,正挥舞着手臂打着节拍的人,感觉他比灯光更加耀眼。
学生们在他的指挥下,如风吹过的麦浪,每一下摇摆都整齐有序。
一曲结束后,她不自禁地为学生们鼓起了掌。
“居老师,你来啦。”站在最后面的学生转过头,颇为惊喜:“刚刚晁言老师教了我们很多技巧呢。”
居嘉禾看了一眼晁言,他靠在讲台上,嘴角带着一抹笑意。
她跟学生们说:“你们继续练。”随后走向晁言,在他耳边说了句:“你跟我出来一下。”
-
居嘉禾和晁言面对面站在走廊上,门的那一头,学生们嘹亮的歌声在耳边响彻。
谁都没有开口说话,这样的沉默维持了大概半首歌的时间。
居嘉禾终于开口:“你怎么到学校来了?”
晁言的回答倒是丝毫不让人意外:“我不是你的外援吗?”
居嘉禾无言以对。但说实话,她原本以为这只是为了应付丁向宇的玩笑话而已。
她扶额苦笑:“不是,你怎么找到这间教室的?”
晁言把头靠在身后的墙上,双手插在上衣口袋:“刚刚来的时候碰到刘疏桐了,她还挺能讲的。”
居嘉禾的笑容僵在原地。好了,破案了。
失去了晁言指挥的《my favorite things》依旧是那个旋律,只不过小问题多了很多,一些不和谐音掺杂其中让人无法忽视。
居嘉禾叹了口气:“要是到时候发奖金了,我会给你发工资的。”
晁言:“我不要工资。”
居嘉禾:“那你要什么?”
话音刚落,她便看到晁言直起身子,一步一步朝她紧逼而来。昏暗的灯光下,他的身影显得格外高大,从头顶降落的阴影蒙住了她的视线。
晁言一字一句地说:“跟我约会。”
俗话说得好,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居嘉禾曾经最擅长的戏码如今似回旋镖一般落在了自己头上,不得不说,这感受真的挺微妙的。
她扯着嘴角,回:“不太合适吧?”
晁言反问:“哪里不合适?”
居嘉禾“啧”了一声:“我有未婚夫了,再说了,你不是也有......”
也有女朋友吗。
话到嘴边,还是烫嘴。好像这后半句只要不说出口就不会成真似的,居嘉禾下意识地将它掐断,隐藏于灰暗的角落,成为了事实的背面。
晁言看向居嘉禾的眼神愈发深不见底,他的语气坚定,声音低沉:“我有信心让你的节目成为艺术节的第一名。”
居嘉禾笑着挥了挥手:“艺术节重在参与,第一名我没想过。”
他问:“为什么?”
居嘉禾:“时间那么紧,更何况我又是门外汉,第一名还是算了吧。”
在感受到眼前人热烈的目光后,居嘉禾抬起头。
月光和灯光交相辉映,交缠着落在他的肩头。鼻梁的阴影打在晁言的脸颊,他的表情如沉寂百年的火山。
“可是。”他终于在漫长的等待中喷发:“在我这里你永远是第一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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