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嘉禾上高中的时候,要是学习不忙的前提下,也是每日风雨无阻,准时准点地出现在操场上。
有时候她到得早,趁其他同学还没来,便一圈一圈地绕着那根旗杆跑着。
她并没有刻意去数自己跑了几圈,但估摸着每天十圈总是有的。
有那么一段日子,居嘉禾觉得自己上天入地无所不能,她大概是被神眷顾的,拥有跑步天赋的天选之子。
于是她抱着同样的心情和李冬天并肩跑着。
像是复制黏贴一样,她们俩如同两张贴纸,几乎以同样的幅度跃动着,也不知道是居嘉禾故意为之还是恰好如此。
但这样的和谐也仅维持了半小时左右。
很快,居嘉禾产生了如同高原反应一般的感受。
十公里,似乎已经是她耐力的上线。
于是她不得不停下来大口呼吸着,而李冬天却若无其事地继续向前跑着。
“好家伙。”居嘉禾不禁发出如此感叹:“这么热的天,她也不怕中暑。”
而她的上衣几乎已经湿透。
没过多久,李冬天绕了一圈,稳稳地停在居嘉禾的身侧,气息稳地如同只是在小区楼下溜了个弯。
居嘉禾上下打量着她,问:“你的肺是铁打的?”
李冬天也不骄傲,实事求是回答:“习惯就好。”
居嘉禾还是难以置信:“你每天要跑这么多?”
李冬天微微点头。
居嘉禾撇嘴道:“难怪你们田径队招不到人呢,有几个能跟着你天天这样跑?”
破案了。
对于居嘉禾的嘲讽,李冬天并没有急着反驳。她用手背拂去额头的汗水,四处张望着。
顺着她目光所及之处,居嘉禾看到运动员们从她的身边跑过,像是感觉不到来自脚底的高温似的,不知疲倦。
“看到那个红色衣服的人了吗?”李冬天指着方才跑过去的那位女生,说:“她是工业大学田径队的短跑明星,听说马上要去省队了。”
居嘉禾若有所思地“哦”了一声,眼神却一直追随着那位“短跑明星”。
她压抑着内心的悸动,仔细观察着对方的动作。
她的背脊挺得笔直,步伐又大又稳,肩膀不紧绷,脚踝柔软得足以承受地的冲击。
居嘉禾记得,她和李冬天开始跑的时候,这位同学便已经不知道跑了多久了。
她忍不住感叹:“她不是短跑的吗?这都第几圈了?”
李冬天淡淡回答:“练跑的目的是增加心肺功能的负担。”说完,她转过头面对居嘉禾道:“你的短跑爆发力很强,但后劲不足,所以一直不能突破。”
居嘉禾被说中的短处,只能低下头,用脚尖在跑道上画着圈圈。
李冬天乘胜追击,问:“怎么样?想跑赢她吗?”
话音刚落,“短跑明星”又跑完了一圈。
居嘉禾从她身上感受到的,不仅是优美的姿态和精湛的技术,而是从心底往上延伸,从眼神中喷涌而出的,对跑步的热爱。
一种即便世界毁灭,也要跑到最后一秒的决心。
也不知是高温迷惑了心智,还是真的被这扑面而来的热情给影响到了,居嘉禾几乎就要立马答应李冬天邀请她加入田径队的邀请。
要不是她在下一秒看到苏梦瑶和刘疏桐和一位长得跟棵树似的男生正在攀谈。
居嘉禾一个箭步就冲了上去,李冬天紧随其后。
居嘉禾完全顾不上自己此时头发根根分明的糟糕形象,对两位室友指指点点:
“好啊你们两个,背着我偷偷摸摸的干什么呢!”
说完,她才转头去看那位男生。
他剃着寸头,眼神清澈透明,西师大田径队的队服紧贴在结实的胸口,浑身上下透出一股干净的气质。
李冬天走到他身旁,拍了拍他的后背,介绍着:“孙毅,这位是居嘉禾,我们田径队的新星。”
莫名其妙就成了“新星”,居嘉禾连忙反驳:“我可还没答应呢!”
李冬天歪过头,挑衅般笑着:“晁言问你的时候,你不是答应得挺快。”
原来她听到了。
居嘉禾紧咬下唇,分不清脸上的炽热是因为刚经历了剧烈的运动,还是撒谎被抓包。
刘疏桐和苏梦瑶全然顾不上居嘉禾的死活,对孙毅更感兴趣。
刘疏桐摇着居嘉禾的手臂说:“孙毅学长是练跳远的,可厉害呢!”
三个新入学的学妹们沉浸在粉色泡泡中,可李冬天却嗅到了一丝机会的味道。
她探过身,问:“怎么样?有没有兴趣加入田径队?像孙毅这样的帅哥,我们田径队多得是呢。”
居嘉禾脸上的笑容瞬间收敛,她朝着李冬天翻了个白眼,吐槽道:“你以前是做传销的吗?见人就拉。”
李冬天耸了耸肩:“多点新人多点活力嘛。”
几个人在操场上闲聊了几句,便各自忙自己的事去了。
刘疏桐和苏梦瑶说要去后街买奶茶喝,居嘉禾让她们帮自己带杯奶茶三兄弟,便跟着李冬天又跑了三公里。
许久没跑得这么拼命了,走在回去的路上,居嘉禾觉得迎面拂过的风都格外清新。
李冬天是个守信用的人,刚加上微信,她便把晁言的联系方式给推了过来。
居嘉禾迫不及待地点开名片,在按下增加好友的前一秒缩回了手。
她点开晁言的头像,不停放大缩小,仔仔细细地观察着。
图片精细度不高,看起来有些年头了,甚至都已经包浆了。
画面中心一个生了锈的黄铜钟,里头立着一只小鸟。
而他的微信名,就是自己的本名。
这个风格,倒是和居远宏颇为相似。
李冬天看着居嘉禾逐渐放慢的脚步,把脑袋凑到她的手机屏幕前,看着她死死地盯着晁言的名片界面,问:“怎么?不敢加?”
被她这么一激,居嘉禾立刻发送了好友申请。
等居嘉禾把手机放回口袋中,李冬天才问:“你真的喜欢晁言?”
居嘉禾也不否认,只是反问:“不行吗?”
李冬天扬了扬眉毛,干笑了一声。
也不是不行。
工业大学里爱慕晁言的也不在少数,但她们中的大部分在经过短暂的追求后,最终会发现不管是再热烈的火,都融化不了这座万年大冰山。
李冬天本想劝居嘉禾不要浪费时间,但转念一想,这不就是青春吗?
悸动,热烈,最后归为虚无。
但她还是想起了什么,好心提醒道:“你那个室友看孙毅的眼神好像不一般,还是劝她死了这条心吧。”
居嘉禾回忆着那位眼神不一般的室友,问:“刘疏桐?”
李冬天点了点头:“嗯,孙毅有女朋友了。”
居嘉禾“哦”了一声,没有发表任何看法。
-
第二天晚上,晁言终于通过了居嘉禾的好友申请。
居嘉禾难以按捺内心的激动,疯狂地拍起了桌子。
苏梦瑶正追着剧,回过头看到居嘉禾这幅抽搐着的模样,嫌弃地说:“大晚上的干嘛呢?你要变成狼人了?”
居嘉禾顾不得反驳,立刻飞速地在屏幕上打出:“你好,我是之前找你修过手表的。”
她紧盯着晁言的小鸟钟头像,直到对话框的上方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
不知过去了多少个世纪,晁言终于回了句:“你好。”
居嘉禾坐在椅子上直跺脚。
就这么两个字,至于输入这么长时间吗?!
虽然是打字,但居嘉禾还是清了清嗓子,挺直脊背打着字:“你明天会在时间阁吗?”
这行字发出去后,居嘉禾就后悔了。
就算他在那,自己也没有去找他的借口——她的那块天梭表还好着呢。
这次,晁言很快回复了:“在。”
居嘉禾像弹簧板跳了起来。
苏梦瑶受不了了:“大小姐,别一惊一乍的,我的心脏受不了。”
居嘉禾依旧没有搭理苏梦瑶,托着下巴在寝室里来回踱步。
终于,她将目光锁定在苏梦瑶桌上那只粉色的闹钟上。
别的不说,苏梦瑶这个人有时候还是挺传统的,说什么电子产品终归不如正经闹钟好。
大概是因为之前手机闹钟没响害她上学迟到被老师罚站了一整节课所留下的心理阴影,如今她不管在哪里都要带上这个粉色的闹钟心里才踏实。
居嘉禾贴到苏梦瑶身旁,问:“亲爱的瑶瑶,你的闹钟能不能借我一天?”
苏梦瑶疑惑地转过头:“你要借我闹钟干嘛?”
居嘉禾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讲了一遍后,苏梦瑶眯起眼睛道:“无语,你用我的闹钟去搞男人?”
居嘉禾掐着嗓子撒娇:“瑶瑶,你最好了,你就借我一天嘛~”
苏梦瑶继续无语:“你要找他去修,可我这闹钟好着呢,有什么好修的?”
这话确实提醒了居嘉禾。
光是拿着闹钟过去就够可疑了,要是这闹钟还正常走着时,那岂不是司马昭之心。
于是居嘉禾舔着脸说:“那你介意你的闹钟进一下水吗?”
“居嘉禾!”苏梦瑶这下不乐意了:“这可是我唯一的闹钟唉!你知道没有闹钟我的人生会变成什么样吗?”
她突然提起的分贝吓得居嘉禾捂住了耳朵。
她哄着苏梦瑶:“你放心,晁言技术可好了,保证让你的闹钟生龙活虎,比之前更好!”
苏梦瑶最终还是抵不过居嘉禾的软磨硬泡,总算同意让自己的宝贝闹钟进一下水。
居嘉禾拿起闹钟,一蹦一跳地走到洗脸池前,打开水龙头,看着清澈的水柱逐渐填满池子。
她俯视着满满一池清水,抬起手,将闹钟丢了进去。
咕噜一声。如同居嘉禾漂浮在半空的少女心,终于落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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