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口气哽在喉间,上不去下不来。
大当家顺势应下,身边人却不买账。
“这人你认识吗,俺怎么没见过呢。”一个脸上被砍了几条刀疤的男人用胳膊肘捅了捅同伴。
“不认识。别捅了你个口口,捅什么?”同伴比他更狠,对着他背来了一下,疼得他不住抽气冷汗直流。
“话这么多,还不快把人请进来?”大当家骂道,唾沫飞溅。
牧归拍拍灰土站起来,慢悠悠往寨子里走,元回紧随其后,再是云遐,神色轻松,如回自家。
山匪心存疑惑,奈何老大已认下身份,便将原由归于酒精和自己逐渐衰退的记忆力。
潮水退去,末的两个人扯着门上的虎头吊环,木门吱呀闭合。
草丛中,一双眼睛闪闪发亮。
...
寨子中央一片空地,正是方才山匪聚餐之所,山匪跑得急,肉块酒壶腰带扔了一地,此刻正相互招呼着,也不介意它在地上滚过,用手一抹往嘴里送,咀嚼声四起。牧归跟着大当家,目不斜视,绕过蒙着眼被捆的几人,来到房前。
这是寨中最瞩目的建筑,四方皆为草庐,也唯有它还算得上是建筑。
木门砖墙,孤零零落在中央,以它为心,一丈内再无屋舍,隐隐有统领之意。
三顺混在人群中,陪着他们走了一段,驻足。
一丈的位置似有无形壁垒,人们走到这,忽地调转方向,往旁处去了。
大当家唰地一下撩起帘子,解了裘袄,扔到主座上。牧归负手跟上,待到牧归一行人悉数进了房,在帘后摸了两把,机关响动,他从边上拉出活板门,将门盖严实。又到窗前一拉,纱帘半遮。
头一回被山贼头子请进屋,机会难得,牧归自然不会放过。她不动声色打量屋内设施。
简单的家具,无任何装饰,摆放合乎形制,和她见过的无二。座椅边缘位置有些毛躁,铺上半旧薄毯,毯子翘起一角,流苏搭在兵器架上。架上刀剑大小各异,最底下一层整整齐齐码着红木塞的瓶罐,狼牙棒藏在架子的阴影中,隐约带着一丝血迹。
在外头看到的屋子比内部大得多,牧归推测,真正要紧的房间藏于重重机关后,就如门上的机关一般。
随意扫视一圈,牧归寻了个位置,转身坐下。
“准你坐了吗?”
大当家冷哼道,与之同来的破空声凌厉如呜咽。
牧归打个哈欠,将头一偏,安安稳稳落于座中。
“咚。”
东西擦着牧归鬓角,陷入身后墙壁。牧归哈欠没打完,一手揉去眼角泪花,另一手向身后摸索,摸到一角硬物,两指发力,将其抽出。
一柄小刀,外形有点像齐刀币,却比它更宽扁。中间位置被挖了个口子,刃上涂了毒物,紫光幽幽。
小刀被翻来覆去,牧归研究一阵,似失去兴趣。
“还给你。”
比刚才更利的风,裹挟风暴而来,大当家没料到牧归会反击,满是惊愕。
自从坐上这个位置,他手下多了跟班,不必亲自下山行凶,刀都有些钝了。欲海中放纵沉沦多年,又极少遇到旗鼓相当的对手,他的反应一如从前,动作却早已跟不上,刀上涂了见血封喉的药,而他眼睁睁瞧着刀尖在眼中越放越大。
云遐猛地抬起手,却见元回抬头,看了他一眼。
后背汗毛倒竖,无端危机袭来,笼罩他心上,银光闪烁,雷电蓄势待发。
牧归一击似海啸,虽危险,目标却不是他;而元回这一招,是毫不掩饰杀意、直奔他而来的。危急关头,云遐闪避不及,交叉双臂。
“砰!”
屋内同时响起两声闷响。
大当家毕竟浸润武学许久,经验更为丰富手段更加老道,生死之际,机体爆发出惊人力量,双目充血,手指成爪,捏住暗器,腮帮子鼓起如金鱼,每一根发丝都在用力。他后撤一步,指尖抗拒的力道越来越小,最后当啷的一声掉在地上。
额间滴落汗珠,后背不知何时已汗湿一片。
大当家松松筋骨,惊觉自己的位置后移了一尺。
云遐体内气血翻涌,不觉后退,靠在墙上,拿袖子擦了擦脸,又想到这件衣服的来源,露出嫌弃的神色。元回在空中转了个圈,足尖点于桌子中心,向后飘去,落到一个空位,款款坐下,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云遐嗓子被血糊着,一张嘴,竟发不出声。他清清嗓子:“阁下——”
“你!”大当家指着牧归,咬牙切齿。他的这声从腹中憋出,野兽一般吼着,急火攻心,再不顾隐藏机关。一拳砸在柜子侧方,暗门应声开,他从中抽出刀来。
多少年了,他何曾受过这种屈辱,又何曾在外人面前被打成这样。
他要把眼前人斩成二十段。
牧归一瞧,她着实没想到这里还能抽出武器。这般设计精妙,本应当是保命用的,不该给外人看到,大当家竟忘了这点。
眯着眼,她将手指竖起,靠于唇上。
“嘘。”
“您的手下在外头,看不着,但要是咱一个不小心,把这房打穿了,”牧归柔声道,“这修缮费,咱可赔不起啊。”
元回闻声看了她一眼。牧归无辜:这费用官府不报销,她真的赔不起。
“来者皆是客,不如和和气气坐下,开解误会,和和美美,皆大欢喜。”牧归反客为主,翘起二郎腿。
“姓尹的说你没武功,你和姓尹的一起来骗我。”大当家眼里精光闪烁,话里话外都是“不信”。
“二当家找我来是为什么,您不知道吗?反倒是您,为何动手?”
“那小子天天肚子里一堆坏水,谁信他那嘴脸。”大当家目光闪了闪。
牧归笑了一声:“是,我也信不过他。”
她看向外头:“声音挺大。”
人群的声音离得远。他们又聚在篝火前,拼酒猜拳,一人甚至咿咿呀呀唱起曲来,曲子不成调,引得笑声阵阵。
抛却那几人,便是再普通不过的人间烟火。
牧归收回目光,见大当家面色阴沉盯住她,毫不畏惧迎上。
目光交汇处,火花四溅。
“为什么?”
“乔镇里有我朋友。”牧归垂眸,摩梭指尖,阴郁一闪而过,随即被笑意覆盖。
大当家捕捉到她的情绪,心头大石终于落下:她知道的远比自己想的多。
仇恨是驱使人行动的利器,当受害者的理智尽数消失,浑身上下只剩一具空壳时,仇恨便是他们的意义,他们的大脑,他们的心脏。
纵使深渊万丈,也愿舍身。
二当家先毁约,骗了眼前的少女。少女本是被他驱使的人偶,猛地被斩断牵引丝绳,而二当家还不知晓,原以为属于他的人偶正跌跌撞撞朝自己跑来。
“我要您左边第一间房。”牧归开口,淡淡地说着,仿佛一个天真孩童,向父母讨要喜爱的玩具。
大当家被指着鼻子要东西,不恼,面上终于出现点笑意。
左边第一间房,住着二当家。
二当家不在了,他就可以顺理成章地将房给她。
“我该如何信你?”他的笑声低沉,让人想到坏了弦的大提琴。
牧归的提议很诱人,但他也不是傻的。
自己和二当家不和只在暗地,明面上还是好兄弟。如今牧归在他房里停留太长时间,以尹二的性子,不免怀疑。牧归出了这门,表现哪怕有一丝不对,二当家都能猜到牧归反水,从而对他下阴手。
二当家的手段他有所领教。早年,寨中最有声望的是他们两个,而现在,他的位置换了三当家,他反而变得可有可无了。
三当家他动不得,二当家声望高,贸然出手恐怕不会得到寨中支持。他的实力是寨中顶尖,若是乌泱泱一大帮人朝他扑来,他依旧遭不住。
眼下牧归的出现就是一个机会。
一个神棍,只是会些装神弄鬼的手段,实力也不及他,又和二当家有仇,有求于自己。
正巧他看姓尹的不顺眼,送上门的人,不妨一用。
大当家拉开柜子,在底下按了几下,动作并不避讳他们。牧归自觉移开视线,他见了,暗自点头。
“左数第三间。”
一件事物向牧归飞来,她伸手捉住,却是一把钥匙。
钥匙有些磨损,顶上用红绳穿了,恰巧可以系在腰带上。
“外人皆道,山寨大当家鲁莽无知,不及二当家。依我拙见,大当家深谋远虑,远在二当家之上,”牧归笑道,“世人所见不实。”
“记得。”
“放心。”
牧归一点头,正欲从正门出去,却被大当家一拦。
“走这,三当家。”大当家加重音调,提醒她记得自己的身份。
武器架后不知何时多出一扇半人高的小门,大当家走到架前,从后方抽出一件斗篷扔给她。
牧归随意一披,蒙了脸,开门钻了出去。
门后连通屋后空地,夜色深沉,今日且歌且舞,宴席尚未结束,不赴宴的早早睡下,赴宴的几乎不会来这。
小门闭拢,牧归听着声响,往边上一抓,触及到一片温热;一带,将其扯到身前,在她叫嚷出来前,捂住她的嘴。
“是我。”
小剧场:
云:为什么要打我!(委屈)
元:?人要有自知
牧:打得好,打响点
——观看指南——
这一章主要是心理战,想了想,没补全心理
只有一点绕,不过不难理解,大概就是你诈我我诈你,不知道有没有写明白(滑跪)
感谢收藏的大人,你们特别特别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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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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