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多疑

听到熟悉的声音,她顿时放松下来。牧归见其认出自己,松了手,摸到三当家房前,开了门进去。

帘子遮得严实,透不进任何光亮,夜色不觉放大这片寂静,浅淡呼吸亦如雷鸣。

“唰。”

牧归摸出火折子,将其点燃,微光依次照亮众人的脸——元回,云遐,还有小袄。

小袄趁着寨子乱,寻了一处僻静的地方翻入,猫在暗处,悄悄跟上他们。看他们进了一间房久久不出,恰好四下无人,便摸到房边。听到里头声音移向远处,遂也转到房后,和牧归会合。

小袄眼珠转动,见不到丝毫不安或恐惧,眼底涌上好奇。

她看了看云遐,又看了看牧归:“你们在打什么哑谜?”

小袄听得一清二楚,如今到了稍微安全的地方,憋不住困惑,不解发问。

“我们一见如故,谈到兴头上时他大手一挥,约我去钓鱼,让我先打窝,这样他来了不容易空军。”牧归摸着小袄发顶。

“是这样吗?”小袄不适地别开脑袋,转向云遐。

“是这样。”云遐点头。

“关系挺好啊。”牧归随口说着,走到一处柜子前,翻出一截蜡烛。

“没有。”

“姑娘误会了。”

两人同时开口,一人话音切切,一人垂眸抚掌,不知何时抽出的折扇虚晃两下。

“在下还什么都没说。”牧归加重了“在下”二字。她故意不去看二人神色,举起蜡烛。

明明大当家住的才是主屋,理应最是气派,而和这一比,却显得局促。

一几一椅,梨木小榻,用各色软布包了棱角。榻上被褥柔软如云,带着细微的粗糙感,指尖触碰到时,困意悄然缠绕。

榻边有一矮柜,柜面极宽,像她记忆中的床上桌,可置物,亦可伏于柜上处理公文,书写文章。边上立着个怪模怪样的架子,牧归猜测是用来打磨刀刃的。

大小物件瞧着都挺新,布置却能看出人居住的痕迹。

夏季最是多雨,帘子常闭,却无霉味,连灰尘都不见,可知常有人来此洒扫整理。

整理之事自然不可能落到山匪头上,只怕被俘上山的一众男女,不仅要负责跑腿服侍,还要洗衣洒扫,必要时做受气包和炮灰。

若为男子,一下落到尘埃里,被迫做着他们所瞧不起的“妇人之事”,嗷嗷大叫:大丈夫岂能如此,誓要与山贼两立。

怒气冲冲以手指天,气势昂扬出门去,见山匪肌肉硬如铁,慌了神;再见其人朝自己走来,腿一软,鸣鼓收金。若及问之,讪讪抚须曰:大丈夫忍得一时,方成大器。你我且等上四千余年,待海枯石烂,山贼不攻而破。

至于女子...牧归回过神,将蜡烛换了只手拿。

完全的溺爱。

时代所致,怨不得她们。她们并非不想反抗,而是反抗之路早就被毁坏。无思想指引,无武力抗争,赤手空拳,何以搏虎?

牧归想,总不能因为自己会点武功,就冲她们喊:“你们为何不反抗?是不喜欢吗?”那她和晋惠帝有何区别?

那她接受元回的好意,算是对她们的“背叛”吗?

蜡油滚烫,深红泪珠滴落,落在牧归手上,开出一朵小花,她却全然未觉,只低头想心事。元回猛地拉开柜门,翻出一块玉佩,接过蜡烛,往玉上头了几滴蜡油,立住,连玉带蜡烛重新交还给牧归。

牧归愣愣地接了,盯了一会,叹道:“小回啊。”

沉默半晌,她对望来的元回道:“谢谢。”

牧归很感谢元回给她的帮助,如他开口,必尽所能,还上恩情,再不相欠。然而他们终究还是有区别的。

她是牧归,是现代人。她自小受到现代化教育,行为处世准则,道德和规矩,都合乎现代。在此处,显得有些格格不入。元回终究是古人,受到的教育不同,思想有异,看事情的角度亦有不同。

这个世界,对女子苛责颇多。一不可违父,二不可违夫,三不可违妇道。不可过食,不可急行,不可舞刀弄枪,不可私自外出。

不可不可,皆是不可。差了一步,便是深渊。

元回在这个世道,为何主动教她武功?为何为她求官?牧归自知多疑,但她不信毫无缘由的恩惠。

他是不是想利用我做什么?

我会被当作剑,影子,还是替死鬼?

一瞬她有很多话想问,到了嘴边,却开不了口。

未经证实,皆为叵测,理智告诉她,绝对不能问。

一旦开口,她和她心头见不得光的东西,都将被悬挂在午市,被众人看得清楚。

“你的平安扣,借我看一下。”元回不知她心中所想,边是低头查看着柜子,边传音给她。

是了,他们现在是一条船上的。

牧归闻声走去,元回正好起身。

擦身而过。

元回走到窗前,研究帘子上的纹路,牧归走到元回看过的柜子前,低头和柜底月白面面相觑。

“怪,太怪了,这柜子为什么是空的。”牧归很快恢复平时的状态,侃侃而谈。

【我来此就是为找一物,你手中的这块,有些相似,却不是。】

传言中,上头大人来此巡查,顺便招人,无人知他真正目的是寻物。牧归隐约猜到他的职业,对这个答案有些意外,

能够驱使元回寻物,定是更高一层的官员,而他要出门,还得经过皇帝同意。皇帝若要一物,只需一道诏令,或遣一队人同去,不可能放任他一个人在外。

元回是个只会摆出一张扑克脸、实则藏不住心事的老实孩子,皇帝不可能不知道。帝王多疑,却大手一挥让他去了,其中还有别的的原因。

“因为人走了,还是因为我们来了?把东西都撤走,未免太小气。”

元回的真正目的连她都是刚知道的,若是因为“他们来了”,真相要毛骨悚然得多。

【皆有可能。】

“也可能是,本来就没什么东西。”云遐不明所以,淡淡开口,插入他们的谈话。

“你知道?”牧归没想云遐会回答,向他投来一瞥。

“物件若是被放置于此,时间长了,自会留痕。姑娘可曾观察过柜子?柜子若放一小盒,时日长了,唯有小盒底下仍为本色,其余位置或黄或黑,皆是变色。再者,推拉抽屉难免有磨损,而这里却不见刮痕,可见,这里本就无物。三当家来时一人,去时一人,不带物什,不留痕迹,久而久之,下人也便不准备了。”

难得说这么多话,身子都有些发烫,云遐将扇子一开,扇去身上热气。

“我听三顺说,客人来前,早早备上果盘。”

牧归觉得有哪里不对。并非是他的话不对,而是他对这事的态度不对。

“桌上无痕迹,三顺也只是听旁人说,并未亲眼看其去处,只怕都进了下人们的肚子。”云遐睫毛微颤。

“阁下视力不错,隔着这么远,都能瞧见。”牧归根本没有看到他走近过桌子,云遐在刚进门时,随意地打量了一下,之后却只站在一旁,看他们探索。

“推测而已,姑娘不必这般,”云遐的眼睛眯起,应是笑着,“柜子存物多,柜里没有痕迹,桌上应当也不会有。三当家不常来,总有几个吃不饱的会来碰运气。在下见得多了。”

“阁下家境不错,对这房屋,可有指教?”牧归问不出,干脆一让。

“在下对此造诣不深,恐怕要让姑娘失望了。”

他明知牧归问的不是这个,却佯作不知,轻巧揭过。

牧归拿他没办法,堆起假笑:“小云啊,还要多练。”

高明的谎话,往往只需要掺杂些许真话。真真假假,说谎的时候想着真实的部分,编出的谎言也有真话的底气。

多亏云遐对此不太在行。

牧归心头一声长叹。世上说谎千千万,为什么都聚在了她的身边。连她自己都...

顿了顿,牧归在陡然冒出的“物以类聚”和“近墨者黑”上狠狠画叉。

还好,他们四人中还有个不太会说谎的,给了她一丝安慰。

目光温柔地盯在垫着蜡烛的玉佩上——这孩子挺好,就是太不爱说话,不方便她推测。

玉佩也不错,虽然质感一般,里头棉絮状沉淀多,还有个莫名其妙极其不具美感的黑色图案。

一阵苦笑。

她好像又有诡异的既视感了。

在一个时辰前,她们勇闯乔镇,在密室中见过。或许因为刻的人手法稚嫩,线条歪七扭八粗细不均,让人觉不出美。

小袄曾说过,这个纹路属于魔教黑龙门......

瞳孔一缩,牧归用两根指头摁住嘴,笑声到了嘴中,转了一圈,重新咽入腹中。

对不起,她又想到黑龙门了。

这块玉是元回从柜子里找到的,而云遐说这间屋子不常放东西。

心念一动,她挪到记忆中的位置,一拉。

柜门应声开,一个古朴的黑色匣子,跳入她眼中。

匣子大开着,盖子被冷落在一边,显出几分落寞。匣中有一软布,压痕未平,正合玉佩形状。

感谢收藏的大人啊啊啊啊啊特别特别感谢

那就,跳个舞吧

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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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多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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