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归踏进寨子的脚默默收回。
“没想到你真的来了。”
“若是做不到,我不会应下。既然应下,又怎会不来。”
云遐如期而至。他见牧归毫不掩饰打量自己,笑了一笑:“我带来了。”
他身前立着一人,只到他腰腹。
牧归看着云遐凌空拍了拍黑影,于是扬手,示意他后退,将小袄留在原地,由她上前带回。
珠玉环佩叮当碰撞。他退一步,牧归便进一步,十息间连退数步。
距黑影还有一尺时,牧归顿足,缓缓拢袖子,偏头笑道:“你和我方才见过的人简直一个样。”
风吹云散,月光没了树林遮挡,不偏不倚照到黑影上。似是而非的衣袍变作几块碎布,而原先是躯干的位置由稻草替代,勉强撑出人形。
云遐用稻草人替了,用假人明目张胆诳骗她。
“那个孩子去哪了。”
“姑娘指什么?”牧归停了,云遐却没停,踮着足尖后退,拉开足够远的距离,才将扇子展开轻摇。空气中似乎还留着他的笑声。
“我们的约定,你没有遵守。”
“不对,不对,”云遐摇头,“你说的是‘完事了我再来带走’。”
“元少侠想说约定未成,还是不愿交人,”牧归冷笑,懒于再费口舌,推开稻草人,再度逼上,“我想是后者。少侠不去处理要事,半夜三更在死人堆里乱转,总不至于是散步。”
袖袍和发丝一同飞舞,袖口露出的一抹银白险些灼人眼。云遐视线扫过袖口,定在忽隐忽现的白光上,用扇子遮住脸,温声道:“姑娘拿着,小心割伤自己。”
牧归的步子一分不乱。
这话听来是讽刺意味十足。高手过招,若拿不稳自己的武器,被它伤了,其荒谬程度不亚于喝粥将自己呛死。她曾在云遐面前出过手,接过暗器过过招,应知她的实力虽非顶尖,却也非一般江湖人可比,他这一提醒,很难不让人多想。
他料准牧归不敢真的出手,就算自愿将脖子架于刀上,她也只会小心地克制力道,不会真的划破皮肤任由血液喷涌,她表现得凶狠,睚眦必报,不过虚张声势。
袖中所藏的瞒不过,牧归干脆大大方方地挽了袖口,将匕首一亮,用比他更柔和的声音安慰道:“因为你被伤过,所以才拿着扇子吗?虽不是人之常情,但能够理解,等三百年后,化土的化土成灰的成灰,大家都会忘却的,您不用自卑。”
牧归一句一行,他们间的距离不断缩短,牧归能看到他扇子上的字画,云遐能看到牧归走动时不经意露出的小小铃铛。铃铛随着步伐雀跃,云遐看着扎眼,将扇一收,抵住手心:“姑娘不是为争执而来的吧?”
牧归一停,像是发现什么稀世珍宝,眼睛亮闪:“你居然知道。”
随即,她表情一变,抱胸站定,声音沉了三度:“你知道还打什么太极。为什么不把那孩子带过来?”
“姑娘莫急。假使你刚脱离魔窟,见到外面的开阔天地,可还有心思回头,再去回忆自己不愿意触及的苦痛记忆?是现有的舒适床榻好,还是随便一个外人哄小孩般的话好?多日神经紧绷,她才放松下来,你却拉她回去?”
云遐义愤的样子看着像有几分真心。她急于拉人找线索,却忘了小袄不过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孩子。
牧归揉了揉眉心:“她不愿见我?”
云遐不语,望向牧归的目光多了几分警惕。
“你说得很对,若是状况不好,我不可强求她——但是这不是拿稻草人充数的理由吧?信不过我,害怕我自己去找她,害怕我连你一同打...我将理由列出来了,回答时不可参考。”牧归掰着手指,匕首用大拇指抵住,不让它落到地上。
一阵沉默后,云遐又开了扇子,移开视线:“空手来有失礼数。”
这个理由和喝粥呛死一样有趣,牧归转念一想,确实是他的风格,于是看了他一眼,摆摆手:“您是真不准备让我见她一面了?就算隔着帘子,隔着一堵墙说话都行。”
云遐默然,说得含混不清:“要是她想见你,你们早晚会在江湖上遇到。”
语罢,他说了些诸如“珍重”“柳枝”的一些有的没的,做足礼数后,跃出围栏。
据他所说,稻草人是他带来的礼物。牧归正愁来时没带上趁手工具,正好云遐雪中送炭歪打正着为她带来,大喜过望,扛起稻草人,往氨水气味最浓郁的一处走去。
牧归闭气,凭印象走到当时二当家站的位置,削平稻草底部支撑的木棍,一竿子刺入泥土。
挖出二当家藏着的玉后,牧归将整个寨子细细搜了。
官兵清扫功力了得,牧归瞪眼寻了几个时辰,只见零零散散不值钱的小玩意和值钱但是被砸得粉碎的玩意。
值钱的东西中又能分出许多。有的是镯,有的则是大家书画,千奇百怪碎片汇聚一堂,千里迢迢来相会。
看不出所以然,牧归揣着疑问回去,心不在焉兜兜转转,听到不远处的脚步声,恍觉自己走错了地。
一路乱逛,她竟逛到县令府。
牧归熟门熟路上了树,捶着奔波后酸痛的腿。
县府灯几乎全熄,只有一扇里透出昏蒙的光。光于院里灯笼相比不甚起眼,却因为在灯笼附近,让人很难不注意到。牧归想小元还真是敬业,再过几个时辰天就亮了,他再不睡就没得睡了。
待腿上痛感变为酸麻,牧归扶着树干跃下。
走了约莫一刻钟,门嘎吱一声,开一道缝,褒衣缓带的男子推开门出,侍卫本睡眼惺忪,认清来人是谁,抖擞精神,院中响起此起彼伏的问好声。
县府醒着的不算多,院子里因守得人少,相隔较远,漫漫长夜,侍卫抵不住困意,耷拉眼皮,抱着兵器睡着了。
元回绕过沉睡的侍卫,拐入院子角落的假林中。林中有几个花岗岩的石墩子,一张四方桌。元回一挥袖子,生起的风将桌子和石墩子上的落叶灰尘悉数卷走。
元回在石墩子上坐下,微阖眼睛,忽然开口:“来了。”
身侧不知何时多出一人,男装打扮利落,开口却是略带沙哑的女声,如大漠黄沙。
她像是头一回瞧见他一般,一拍他的肩,戏谑道:“看迷糊了吧。早猜到你半夜不休息有古怪,没想到这来头大了去。冬天还没过,春天倒是先来了——谁家姑娘?可有婚配?”
元回拨开她的手:“你认识。”
“我认识?这可得想想。见过的脸太多,记不太清,”女子满怀期待地朝桌上看一眼,见其上空空,撇了撇嘴,“不如叫她来,我们三人共饮杏花露,从你库中取。”
“杏花露我也不多。”元回断然否决。
“小气,上次求我做事可不是这个德行,”女子绕了个圈,又跳回树上,眯着眼睛沉思,“慢着,好像想起来了。是你托我那次?”
元回还未说什么,女子捂着胸口笑得喘不上气。她将泪花一擦,笑意还未褪尽:“不知元大人心里是怎么想的。说上次你忽然问我们这个,果真是开窍。不知这窍开了几成,她又知道了几成...有趣,真是有趣。”
女子越说话中兴奋之意越多,元回见侍卫没注意到这边的动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别去打扰人家。事情怎么样了?”
“明白,”女子笑笑,掏出一份卷着的书信,往桌上一抛,“上面终于消气,愿意看你的文书了。这事尽快编纂好,我回京时一并带回去。”
“不必,我亲自去。”元回摇头,顺手将信收了。
“这事你欺瞒在先,打得不冤。不能再有下次,要是有,我不会手软。”她的声音忽然变得很淡,如从天边传来,不参杂一分感情。
女子说完便走了,就像她来时一样,无声无息无痕。
元回坐在院中,无意识地摸着信纸,不知所想。
...
和老板约好的时间还有一日,牧归将东西交给绿衣人,闲得发慌,遂拉上阿溱,到街上采买。
阿溱欣然同意。她带的东西极少,幸亏阿琰发现及时,慷慨解囊,此次出门,她准备为自己添一套新行头。
行至集市,却见几人围成一个圆弧,聚精会神听圆弧中央的人高谈阔论。听得熟悉的嗓音,牧归引着阿溱凑上去。
“...官府新添的这位红人,年岁虽小,捕快该有的,他是学得面面俱到。您说说,官老爷为何迟迟不动山匪?就是因为红人说,不可打草惊蛇。官府等了他学成一年,再等他来这有用了一年。少年皎皎如明月,他不出则以一出惊人,率领官兵,一声高呼,山匪吓得瑟瑟发抖,卑微臣服。”
陈大哥说得抑扬顿挫,而他身边,卫二连连点头。
“您说的红人是谁啊?是那位吗?”
“非也非也,”陈大哥神秘地摇手指,一副天机不可泄露的样子,“诸位还记得官府招人吗?”
“记得,人家没看上你。”
陈大哥瞪了他一眼:“不是没看上,而是不如人。输在他手下,心服口服!”
对于为什么小牧越来越暴躁,对于上述现象,记者请来了嘉宾小牧为大家解答。
主持:小牧你好。
小牧:你好。
主持:您有什么看法吗。
小牧:他们瞒了不少,总觉得我好骗看不出来,非要我一个个揪出来问才肯说实话
主持:您是受不了了才这样吗
小牧:我不会读心术,但是他们的谎话又太刺眼,只好瞎猜试错。一个两个就算了,大家都这么觉得,我的神棍做得很失败
小元和那个姐姐是单纯的同事,人后有说有笑,真对上了毫不手软的那种,所以不用担心cp,小元完全纯爱
上京城的时候姐姐会正式出场,感觉像是一堆人在木头上雕花
姐姐喜欢小牧胜过小元|嘘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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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第 5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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