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年都是夫子主持,今年却是祖父亲自致辞,而坐在主位上的那位……宁昭抬眼望去,便看见了那道熟悉的身影——世子。
世子今日一身青色锦袍,端坐在亭台主位,周身散发着冷淡而矜贵的气息。
他手边放着一卷书册,却并未翻阅,只是目光淡然地扫过场中众人。
学子们大多敛眉垂目,心怀敬畏,不敢造次,唯恐在世子面前失了礼数。
宁昭则偷偷叹了口气。
她原本还想着在角落里偷偷懒,如今看来,这算盘恐怕是要是落空了。祖父在这,她若是懒散,被发现免不了一顿责骂。
学子们或三两成群,围坐一处,彼此切磋才艺,氛围倒是比往日的课堂要轻松不少。
世子端坐在主位,手中依旧是一本书,但翻页的次数却极少,偶尔抬眸扫过园中场景,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学子们的一举一动。
宁昭对这种场合向来提不起兴趣,但相比课堂上死气沉沉地听夫子讲经,她还是更愿意在这种地方摸鱼。
她寻了个偏僻的位置,摆上画纸,打算随便画点什么,好敷衍过去。
宁昭坐在角落里,拿起画笔,思索片刻,决定画一只老虎。
她没见过真正的老虎,但记得画册上的老虎总是威风凛凛,气势十足。
可不知怎的,才勾勒出寥寥几笔,她脑海里突然浮现出祖父训斥自己的神情——剑眉倒竖,目光如炬,嘴唇紧抿,脸上满是威严,仿佛随时能一掌拍下让她乖乖听话。
她的手顿了顿,随即笔锋一转,在纸上添了寥寥数笔,将那只猛虎的眉眼勾勒得愈发凌厉,只见其嘴巴微张,仿佛正厉声训斥着什么。
接着,她又画了一只小老虎,那小兽瑟缩在角落,眼神满是可怜之色,爪子虚虚举起,仿若正无声地求饶。
她她盯着画看了一会儿,越看越觉得熟悉。
——这不是她自己吗?
她对着画沉思片刻,觉得这画得倒也形象,于是满意地点点头。
这时,李泫刚好凑过来瞥了一眼,顿时憋不住笑出了声:“哈哈哈哈哈!宁昭,你这是画的什么?!”
宁昭得意道:“老虎。”
李泫手指着那只大老虎,又将目光投向远处正襟危坐的太傅,嘴角止不住地抽搐:“你且确定……这当真是老虎?”
宁昭一本正经道:“那是自然!威风吧?”
李泫强忍着笑意,眼泪都快出来了:“这哪里是老虎……你分明是把太傅画进去了!”
宁昭:“……”
她定睛一看,大老虎张着大嘴,神情肃穆,仿佛下一刻便要开口训斥。而那小老虎瑟缩于角落,一副战战兢兢挨骂之态。这不恰恰是她这几日被罚抄书的真实写照吗?!
她顿时黑着脸,把画纸往桌上一摊:“这不叫像!这叫巧合!”
李泫早已笑得前俯后仰,连番摆手道:“行行行,巧合,绝对的巧合。”
秦筱卿于不远处,素手轻抚着琴身,又调试完琴弦,而后抬眸望向不远处的李泫与宁昭二人。
秦筱卿第一次见到宁昭时,并未将她放在眼里。
毕竟,虽同为太傅府中的学生,但宁昭素来顽劣不堪,字写不好,课也难以听进,连礼仪都不甚在意。这样的女子,如何能与自己相提并论?
可待她真正细细打量宁昭,心底却无端生出一丝难以名状的不悦。
——此人竟生得这般好看。
她出身尊贵,自幼便是父母的掌上明珠,兄长也对她呵护备至,对她说过无数次“我们筱卿啊,生得是最为好看”。
她也一直引以为傲,无论走到哪儿,都能吸引旁人赞叹的目光。可如今,在宁昭面前,她却第一次产生了一种莫名的不甘。
她无需刻意讨好何人,仅凭那副长相,便能轻而易举地吸引周遭人的目光,甚至让……
秦筱卿微微偏头,视线落在不远处的世子身上。
他正于亭中安坐,神色淡然,似乎对身边的一切都不在意。
但她却分明瞧见,宁昭笑闹时,他的目光曾不着痕迹地稍作停留。
仅仅一瞬,便让她心底泛起一丝刺痛。
秦筱卿深吸一口气,指尖微微收紧。
二人正嬉笑玩闹间,忽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清越琴声,音色婉转流畅,仿若山间潺潺流水,又似春风轻拂细柳。
宁昭抬眸望去,但见秦筱卿正端庄安坐于琴案之前,神情娴静悠然,十指于琴弦间轻轻抚动,一曲《凤栖梧》如潺潺溪流般流淌而出。
她指法娴熟精妙,音律流转如溪,一曲尚未终了,便已引得众人瞩目,纷纷点头称赞。
李泫一副听得入了迷的样子,缓缓抬眼望向她。
秦筱卿一曲奏罢,款身微起,盈盈一拜,声柔和宛如春风:“献丑了。”
宁昭的美,既不是刻意雕琢出来的端庄秀丽,也不是她所见过的那些养在闺中的千金小姐的温柔含蓄。
她生得明艳,眉眼灵动,稍一抬眸,便自带几分生气勃勃的狡黠。
她笑时不拘小节,懒懒散散地倚在案上,仿佛从未将任何人放在眼里,可那双眼睛却偏偏像会言语般,让人移不开视线。
秦筱卿不自觉地紧攥衣袖。
学子们竞相赞叹,夫子也笑着点头:“秦姑娘琴艺精妙绝伦,实乃世间难得。”
秦筱卿眉眼含笑道,余光却不经意间扫向世子,见他依旧神色未动,连看都未看她一眼,只是淡然翻了一页书卷,心下不禁微微一沉。
她坐的位置恰好是园中最显眼之处,而世子所在的主位,正好能清晰地看到她的一举一动。
秦筱卿眼中闪过一抹失望,嘴角笑意悄然敛去几分,缓缓落座,不再言语。即便是旁人有意过来搭话,她也只是淡淡敷衍。
“秦姑娘的琴艺,当真精妙。”李泫也忍不住低声感叹。
宁昭斜眼瞥他,语气懒洋洋的:“怎么,心动了?”
李泫被噎了一下,耳根微微泛红,强行辩解:“我是欣赏,不是心动。”
宁昭见他嘴硬,便道:“怎的,不想去讨教一二?”
李泫听出了其中意味,听到此话,耳尖愈发红透,忙道:“别胡说了!”
宁昭轻笑一声,便也不再打趣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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