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纯音回府时家中已经不像上午那般热闹,去向爹娘请了个晚安,才踏上回自己西侧院的青石子路。
她垂首向前,并未发现前头有人。
“纯音?”
竟是堂姐池宜,池宜身着一身素色衣裙,眼尾上挑,透着犹然天成的傲气。
池纯音有些惊喜道:“堂姐回来了?”
上个月堂姐探望外祖,在那边小住了一个月,这一个月没见家中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怪想她。
池宜颔首:“你又与顾驰出门了?”
堂姐的话气势逼人,叫人不知如何应对。
她点点头。
池宜恨铁不成钢道:“我回汴京就听闻你与顾驰的传闻,归家才知你婚事有变,如今虽与顾驰定亲,可也该注意些,传扬出去有辱名节。”
堂姐大不了她几岁,可能是大伯父大伯母走得早,她从小就和个小大人似的。
池纯音撒娇委屈道:“堂姐,我也不知外面的人为何这么说。”
顾驰今日就不小心碰了碰她,躲得她像是洪水猛兽,那些不好听的话传得有鼻子有眼的,真不知他们怎这么会瞎编。
“堂姐,这次你回外祖家,外祖母有为你相看新的人家吗?”
池宜摇头,“是我不愿。”
堂姐对婚事抗拒的很,也不知是何原因。
“不打扰堂姐休息,我也回房了。”
“去吧。”
待池纯音远去,池宜身边的侍女愤愤不平道:“小姐难道听不出来,二小姐在和你炫耀她得了桩好亲事?若不是老爷去世,怎会叫这家子捡了忠毅伯府的名头,如今苛责小姐起来了。”
池宜扫了侍女一眼,侍女立即噤声。
“如今人家是伯府小姐,注意些,况且,我不喜叔母叔父,也知纯音品行是好的。”
池宜心思全放在池纯音身上,未对侍女多加责骂,准备回房,“这一月未回来,还得回房拾掇拾掇,回去吧。”
侍女面色变了变,缩着身子:“是。”
*
翌日清晨。
池纯音又被噩梦吓着出了一身冷汗,几缕碎发搭在鬓边,白皙小巧的脸没有血色。天已大白,她躺在拔步床没有醒转意思。
云梦忙拍着她,面色焦急。
池纯音昏昏沉沉,拂去她的手:“云梦,别吵。”
“小姐,前院出事了!”
池纯音被吵醒,不情不愿睁开眼睛,就瞧见云梦急红了眼。
她脑子昏昏沉沉的,下意识道:“顾家来退婚了?”
云梦瞪圆眼睛,“退婚?”
云梦反应太过惊诧,池纯音反应过来俩人说得可能不是一码事,问道:“怎么了?”
“宜小姐那丢东西了,阖府上下正找呢。”
“什么东西要这般大动干戈?”
“是娘娘赏给小姐的镯子,宜小姐回了躺外祖家,回来就不见了。”
池纯音三俩下从床上起来,“不是在堂姐那吗?好端端的怎么会丢?”宫中赏下来的东西若是遗失可是重罪,若是流到府外被有心人知晓那就不好了。
云梦欲言又止:“小姐,夫人请你去一趟。”
忠毅伯一家子整整齐齐聚在前厅,爹爹眉头紧缩,面色凝重。
余氏见池纯音到了,进忙问道:“纯音,你可见着池宜管着的那个镯子?”
池纯音茫然摇摇头。
娘眼中噙着泪,“早若知晓有今日,就不该放在宜儿那,耽误耀儿可怎么办!”
池耀是池纯音的哥哥,正在泉州当差,家里想着法子疏通关系想将他调回汴京。
她拿着帕子给娘擦眼泪,一边安慰道:“娘,再多吩咐些人手仔细找找,肯定还在府内。”
“找了几轮都没见着,纯音,这要是让皇后知晓了,这可怎么办啊!”
“堂姐,你在仔细想想,是不是放在哪忘记了?”
池宜摇头,“我单独放在首饰盒里,昨日回府第一时间便去检查,镯子却不翼而飞了。”
“怎会这样?”
忠毅伯猛拍桌案,茶水四溅,“把府内翻个底朝天,也得把东西给我找出来。”
池纯音双手不停揉搓,只见堂姐面色较往常更冷了些,眸中陌生得很,张了张嘴,似是有话要说。
“堂姐可是想起来什么?”
池宜望着她点点头。
忠毅伯道:“有话就说。”
“叔父,府内确实还有一处没搜。”
“哪里?”
“纯音的西侧院。”
池纯音瞳仁震了震,几乎错不开眼,愕然失色。
“你胡说什么,怎么会是纯音拿的?”忠毅伯夫人几近昏厥,指着池宜,将陈年旧事翻出来:“这镯子还是你从纯音那拿走的,若放在纯音那,就没有今日的事情,你怎无端诬陷我的女儿。”
池纯音喃喃道:“堂姐在说什么,我为什么要藏镯子?”
“因为你这些年对我心生记恨。”
池宜面色渐冷,自己侍女昔日说池纯音不如表面纯善,这些挑拨之言她素来不放在心上,可放在这的镯子无端失窃,不是她还能是谁?
池纯音愣在原地。
那镯子是第一回入宫,皇后娘娘赏给她的,娘娘头回见她喜欢,将待在手上的玛瑙镯子送给她当见面礼。本是件顶高兴的事,可彼时失去父母双亲的堂姐,出宫前绷不住眼泪,哭闹着要她的镯子,闹得大家驻足相看。
大伯大伯娘尸骨未寒,留下的骨肉在宫门口哭闹,像她们一家占了好处还苛责了兄长遗孤一般。她娘刚成了忠毅伯夫人,在汴京没站稳脚跟,最是要交际的时候,眼见着要落个苛待兄长遗孤的名头,生怕在各家夫人面前抬不起头,逼迫池纯音将东西先给堂姐。
彼时的池纯音年纪小,哪里情愿,眼泪簌簌落,可还是耐不住回府后,娘让她把镯子给堂姐。
这些年过去,委屈早就转淡了。
可今日,堂姐竟然怀疑她拿走了簪子,她们是一家人,她怎么会记恨堂姐。
池纯音眼眶泛红,嘴角微微颤抖。
池宜见池纯音这神情有所动摇,可纯音毕竟马上就要嫁入英国公府,若是品行不当到时候丢的是整个忠毅伯府的脸,态度更加坚定:“叔父,纯音拿没拿,查一查就清楚了。”
如今整个忠毅伯府,只有池纯音住的西侧院未被搜查,于情于理也该走个过场,忠毅伯点头,命人去查。
“纯音,查了便能还你清白。”
池纯音耷拉着肩膀,低头道:“我没有。”
过了半晌,奉命的小厮回来了,手里怀揣着一梅花纹香盒进门。
池宜视线随着盒子移动,问道:“这是什么?”
忠毅伯接过盒子打开,白花花的元宝泛着银光。
余氏声音打着抖:“纯音,这银子从哪来得?”
池纯音脸吓得惨白,胸口剧烈起伏,攥紧裙裾,声音也打着颤:“这是顾驰的钱,我只是暂时帮他守着。”生怕爹娘姐姐不信,她再补道:“真的是顾驰的钱。”
池宜怒道:“你难道把镯子换成这些钱财了?”
“我没见过那镯子!”
“还狡辩!”
池纯音都快急哭,自己好像说什么都无法改变堂姐的偏见。
忠毅伯脸色发青,“顾公子的钱怎么在你这里!”
“顾驰让我帮他绣香囊,这是他买的。”
池宜讽刺起来,“你绣一百个也不值这么多钱。如今被发现,还要诓骗父母,纯音,你这些年教习规矩学到哪里去了,传出去简直是有辱忠毅伯府门楣。”
姐姐的话掷地有声,将她的心扎出许多个小窟窿。
“你们若是不信我,去英国公府询问便知了。”
忠毅伯扬起声音:“还敢将家丑外扬,叫人家知晓你拿皇后的东西变卖,是嫌家里人活得不够久吗?”
“不是我拿的!”
忠毅伯一甩衣袖:“那你说这钱从何而来,你月例几何,爹爹清楚。少拿顾公子当借口。”
忠毅伯气得站不稳,她娘忙着为他顺气,“纯音你就说实话吧!”
池纯音唤来云梦,“去找石头,叫顾驰来。”
池宜素来知晓池纯音与顾驰往来密切,今日已经认定妹妹品行有问题,想到这些时日听到的传言,忍不住冷声道:“难怪外面流言传的有鼻子有眼,你不会真与顾驰生了些丑事出来吧。”
“堂姐冤枉我一人足矣,何必攀扯顾驰,英国公府不是我们家能开罪得起的。”
池宜扬起声音:“你少拿英国公府压我!若不是我爹爹走得早,你以为今日能嫁给顾公子的人还是你吗?”
池宜这话却戳中忠毅伯的痛处,他眼皮打开,打碎姐妹二人的对峙,“宜儿,往事不必再提,这些年纯音身为妹妹,让着你的时候还少吗?”
池纯音不敢看忠毅伯失望的脸庞,只有找来顾驰,才能真相大白。
没过多久,云梦磕磕绊绊回府,池纯音望着她身后空无一人,急忙问道:“顾驰呢?”
云梦泄了气:“小姐,顾公子不来。”
“什么?”
池纯音脸色白了白。
她忘了。
顾驰又不是真的喜欢她,怎么会因为自己一句话就赶来。
实在是高估她们之间的情谊。
余氏又气又急:“纯音,你将镯子卖到哪了?快点交代,爹娘才好赶紧赎回来!”
“娘!”
事到如今,连娘都不信她,眼下无法只能靠自己。
“爹爹可去查汴京所有当铺的交易记录,纯音绝对没有做这样的蠢事。”
池纯音素来性子软,眼下如此斩钉截铁极为异常,眼下也没有其他的法子,只能如纯音所说,忠毅伯面露异色,当即决断。
“既纯音这般坚决,爹爹就派人去查,未查出来之前纯音就在祠堂里好好反省。”
忠毅伯府闹闹哄哄一上午,终于清净许多。
池宜由着侍女扶出来,侍女愤愤道:“老爷也太不公平了些,只知道护着二小姐。”
“这算哪门子护着?”池宜继续道:“若爹爹娘亲还在,无论对错,断不会叫人先刻薄我去。叔父叔母这般,只是担心我将此事传出去毁了纯音名声,怕与顾家婚事泡汤,哪是真心为了她?”
侍女道:“二小姐犯下这样的大错,府内上下还要替他瞒着?”
池宜睨了侍女眼:“你怎么确定是纯音?”
侍女瑟缩道:“我也是猜测。”
“罢了,事情没水落石出之前,不准再提!”
*
月色渐深,顾驰纵街骑马,侍从石头在英国公府门口等候。
顾驰翻身下马,将缰绳交给石头,随意问道:“我不在的几日,有无事发生?”
石头道:“池小姐身边的公子云梦来过,说有事找世子,含含糊糊说不清楚,我怕耽误世子正事,云梦姑娘也没再来,就并未通传。”
顾驰当即顿住脚步,面色严肃。
“怎不早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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