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妇纳闷,喊住铺面门口的卖花小童。小童不说话,眼睛直溜溜地盯着货柜上的糖果,曲妇揉了把她毛茸茸的头发,摊开手掌,果然是她日夜想念的美味!
女童小心翼翼地将糖放入内里口袋,就像是对待珍宝一样,她小声说道:“有人说,你们家的漂亮姐姐要给别人做妾……”
“而且,今日那家人的正妻还找上门来啦!”说罢,小女童看看老板娘的表情,又小声问道:“阿娘,是不是真的呀?”
什么真的!她说的这些话里就没个真的字!曲妇气的很,脖子涨的通红,“是谁说的!”
女童缩了缩脖子,“是......”
“呦呦,这是在干嘛呀?女儿还没嫁过去就摆脾气啦?”
曲妇看过去,来人穿着一身深色粗布衣,头发简单的挽起来,嘴角点着一颗黑痣,她的眼神讥诮无比,扫了一眼柜台前的曲妇,惺惺作态地蹲了下来,她拉过卖花女童,眼睛在二人身上轮回转动,“这是咋啦!是不是这阿娘欺负你了,你和婶子说,婶子替你出头!”
女童咬着下嘴唇,刚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她微微颤抖着,悄悄躲避这婶子的亲近。
“谁欺负她了?你可别乱说!”曲妇气不过,指着黑痣阿婶的手指微微颤抖,他们夫妻一辈子老实做人,缺斤少两的事情从来不干,怎么就落了个欺负人的名号?
“我可啥都没说。”黑痣婶子掀了掀眼皮,“女儿飞上枝头当凤凰了就可以摆威风吗?”
话中夹枪带棒,不用猜测,曲妇便知道那满天飞的不实之言一定是她传出去的。辱她清白,辱姑娘清白,这怎么忍得?
“啪!”响亮的耳光毫不留情地甩在婶子脸上,瞬间高高肿起一块红印,做惯了粗活的手掌间长满了硬茧,火辣辣地疼。
“你敢打我!”黑痣婆子也不是省心的人,怎么能白白挨打,她两根粗粗的眉毛凶狠地向上拧起,眼中冒出的火就像要把面前的女人淹没,甩手向下。
她的手肘骤然停在空中,被一只雪白的皓腕捉住,愤怒的眼睛急忙去找她的踪迹。女子眼色凉凉,眼中的光芒紧紧抓住黑痣婆子,力道劲转,抓着她的手朝红肿的脸甩下。
“啪!”响亮的巴掌声再次响起,她又被打了,而且是被自己的手......
刺耳的尖叫声刺破几人的耳膜,曲有仪嫌弃的捂住耳朵,静静看着她作妖,她狼狈捂住痛处,恶狠狠地撂下一句话:“你们给我等着!”
小小的商铺门口汇聚了不少看热闹的人,黑痣婶子恨不得把头埋到地底下,用力地将挡路的人全部推开。
“让开!”
曲有仪再扭头时,脸上俨然又是一片宁静温柔,她甜甜的笑:“大家都散了吧。”
见热闹褪去,人们失了乐子,也逐渐散开了。
躲在角落里的卖花女童还有些发抖,曲有仪亲切地蹲在她面前,温暖的手掌揉了揉女童肉肉的小脸,“姐姐可不可怕?”
弱小的身影抱着花快速摇头,在她的眼里,面前的姐姐就好像话本子里的女侠,不管什么妖魔鬼怪在她面前都只能现出原形!她从花束中小心地抽出一只最红最艳开得最好的花塞入曲有仪怀中,一骨碌地跑开了。
蹲在地上的女娘呆愣地看着突然出现的花,她在恍惚之间接受到了最纯真的善意。
曲妇担心她,“姑娘,你有没有受伤?”
她摇摇头,“阿娘,你不用为我费心,我自己会解决的。”
曲妇在袖子上抹了一把泪,“我怎么能看你受欺负呢......”
“这是怎么了?”曲伯姗姗来迟,看见这娘俩哭作一团,心里纳闷得很。
“你还说!都怪你!你要是不早点出来有这么多事吗?!”丈夫一出来就变成了她的发泄口,他们哭着打着笑着,在某一瞬间,几人好像真的变成了一家人。
那黑痣婆子说不会放过他们,果然,留言愈演愈烈。
从曲有仪为上位出卖色相宁做富家妾到她下药勾引使出千般手段威胁正妻让位,谣言粗鄙难以入耳。
曲家夫妻为了这事操碎了心,铺子也不开了,“要不要让南阳王知晓此事?”
只有曲有仪置身事外,她悠闲地抿了一口茶水,安抚这两位,“很快就会没事的,你们回去开店吧。”
曲父担心叹气,叫他们怎么能安心呢,女子的名声如何重要,为何要为这些莫须有的事情认罪?
“咚咚——”门被叩响。
“来啦!”曲母在围裙上抹干了手,赶去开门。
门口站着的是一张陌生面孔,这人挎着麻布袋,看起来十分拘谨,“请问是曲小姐家吗?”
曲母探过身子唤她。
找她的?曲有仪拍干净手掌的点心碎屑,“是。有什么事?”
青涩的青年对上娇俏娘子的眼睛,微红了脸,他垂下眼皮,“许莺叫我捎了封信给你。”
曲有仪接过信件,字迹清秀隽逸,不像是莺丫头能写出来的东西。那青年的耳朵更红,连脖子都染上了颜色,“是我帮许莺写的,我们商量着在年底成婚。”
“哎呀!这可是好事!”曲母面上欣喜,对命运多舛的许莺感到幸运,“快进来坐!”
“老头子!给客人倒茶!”
曲有仪打开这封信,信上的内容简单质朴,小莺在铺子里做工,遇上了内敛清秀的读书郎,郎有情,妾有意,在一起是顺其自然的事情。
少年郎双手抓拳在膝,紧张地低着头。他向爱人求娶,可她孤苦一人,没有父亲母亲在身边,怎么也要得到面前这位女娘的同意。
曲有仪倒是没有意见,在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时代能够自由恋爱,也算得上是一种幸运,她祝福这对幸福的爱侣。只是小莺勇敢热烈,这公子说话嗫嚅,以后怕是要受妻子的管教了。
信纸被她彻底展开,露出藏在底端的一只蝴蝶,栩栩如生的蝶在手心跃翅,落下漂亮的影子,细密的针脚,精巧的外形,看得出许莺的用心。
她惊讶的拿出彩蝶,“好漂亮。”
“这是许莺送给小姐的礼物。”顿了顿,像是心中犹豫被驱赶开,青年又轻轻地说:“她绣了很久。”
彩蝶赠你。祝你不受茧的束缚,也祝你在空中自由。
她将这枚小小的蝶攥进了手掌心,“她有心了。”
曲母预备着留他吃饭,腼腆的青年终于露出笑容,他浅浅笑着,嘴角是甜蜜的羞涩:“大娘,我还要给许莺买簪子……”
临走之际,曲有仪又喊住他:“好好对小莺!不然我和你没完!”
青年笑得灿烂,幸福在脸上开出了花,他扭头挥手:“我会的! ”
待他远去,曲有仪把彩蝶仔细别在腰间,眼里带着几分神采,“阿爹阿娘,去铺子里看戏呀!”
两人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看什么戏?我们怎么没听说今日要唱戏?”
“哎呀!和我走!”她也不解释,神秘兮兮地拉着稀里糊涂的两人往铺子里赶去。
正是吃饭的时间,街道上非常热闹。几人路过卖糖饼的小摊,金灿灿的糖饼可爱地躺在油锅里,深色的蜜糖透过薄薄的饼皮露出来。曲有仪没忍住美食的诱惑,摸出铜钱接过了三枚热乎乎的糖饼。
看戏嘛,没有零嘴怎么行呢?
曲父捧着糖饼,脸上有些羞色,他慌慌张张:“给你!这些小孩吃的东西,我不爱吃。”
曲母瞥了老头子一眼,装啥呀,家中的蜜饯甜糖就属他吃得最欢。
曲有仪只在一旁笑,她从小在孤儿院长大,父母吵闹的画面在梦里都出现不了,没想到穿越之后反倒有机会见到这幅温馨的画面。
心中涌上暖意,她揽过两人的肩膀,“快吃吧,糖饼凉了就不好吃啦!”
他们打闹着前进,只是这街上的铺子都与平时一样,哪有什么戏看?
曲记商行紧闭着的大门终于打开。
母亲却还是担忧,她看向曲有仪清瘦的背影,“要不要进里间躲躲?”
“我光明磊落,难道她说我有八个头二十只耳朵我就真的长得这般恐怖了?”她安然在长凳上坐下,神情不慌不忙。
她今日要做的,就是安然看戏。
见“曲记商行”的铺面亮堂,这出戏的主人果然按时出场。还是那黑痣魏婆子,几日不见,她嘴角的那颗痣好像又扩大了一些。
她咋咋唬唬踩着木槛进来,在见到话头中漂亮女娘的瞬间又消了几分气焰,像给自己鼓劲一样,双手叉腰,鼻子高高抬起,语调中带着胜利的傲气:“哟,卖身上位的女娘子,今日怎么有空出现在这?是不是老爷不要你了?”
曲有仪慵懒地掀起眼皮,目光落在这婆子叉腰的手上,做吃食的人指甲缝里却黑黢黢的。她换了个方向坐着,脚尖一下一下轻轻翘着。
“胡说打谗。我看婆婆你呀真是老得不清醒了。”
这婆子的年纪只比曲母大一些,听到她说自己老,眉毛上的火都要冲上天去。扭身便拽住铺面外无干此事的女子,开口即是造谣:“你听说过里边娘子的事没?”一边说,满怀恶意的眉毛直直指向铺面内的悠闲女娘,她说得眉飞色舞,只差要把世上至极至恶的罪名给曲有仪安排上。
曲有仪担心黑痣婆子口干,表情温柔可爱,她居然端了杯茶水出来:“婆婆,说得口干了就喝点水吧。”
魏婆子的脸胀成猪肝色,拉长了嗓子,声音又尖又响:“干出这些不要脸的事情来,你到底知不知羞?!”
曲父忍了又忍,再老实的人也受不了她这样的欺辱,咬牙操着扫帚横在她面前。
曲有仪拦住失去理智的老伯,手中稳稳端着的茶杯忽然摇晃,一滴不落的全往婆子脸上泼去,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挡在铺子面前的娇美女子惊讶轻笑:“婆婆,我没端稳,您不会怪我吧。”
声音又甜又娇,好像真是别人错过了她。
黑痣婆子的尖叫声刺耳难听,手掌高高抬起……
一柄长剑忽然出现在几人面前,锋利的剑刃在阳光下闪着光,刀尖翻转,将黑痣婆子的动作砍断在空中,来人领着一只队伍,他穿着一袭黑色劲装,黑发用发带紧紧束着,亮面的锦带反射出光影,他的腰间佩戴着一枚花形镂空玉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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