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七章

许是那骗子坐到了身侧的席面儿前,闻妙安竟不知怎的浑身上下都不大舒坦,索性便起身告退,离了这赏花宴。

太后到底是往长宁公主府塞了人进去,自是不会再留她。

闻妙安便坐上了候在宫后苑外的轿辇出了后宫,来至东门前,这长宁公主府的车夫正停在外头等着自家殿下。

景林随侍在一侧虚扶着长宁殿下下了轿,后而便又多嘴的嘱咐了两句,他比划道。

“殿下,如今虽已入春,但这春风瑟瑟凉得很,殿下还是多穿一些,莫要惹了风寒”

闻妙安听着这话耳熟得很,便也想起了那日她在春山居同夏雨姑姑所说之话,她颔首道。

“公公也要珍重自身,也要提醒着母后,母妃,还有皇帝叫他们也小心些身子。”

“好,那奴才恭送殿下。”

朝颜同浅桃随侍在一侧,闻妙安便也转身出了这宫门,她上了马车撩开那金盏黄的帘子入了内,还未落座便瞧见一人跟在朝颜浅桃的身后挤入了马车中。

这人便是赫连嵘辰,他瞧着闻妙安似是尚未缓过神,不解的瞧着他,他便也比划着解释道。

“刚至京洲城,还未置办宅子和车马,左右我是要住进公主府的,便斗胆随着公主一同回公主府了。”

“且...从这东门坐马车回公主府要两刻钟,若是叫在下走着去,怕是要小半个时辰了,长宁殿下行行好罢。”

浅桃刚刚被宫人召回赏花宴后,便知晓了这骗子的身份,她虽瞧不懂他比划什么,但也出声厉喝道。

“大胆!见到殿下还不行礼!”

赫连嵘辰如今人在晋北自是要守晋北的规矩,他便坐在那儿朝着闻妙安作了一揖。

人既上了马车,闻妙安无论是顾念着母后同皇帝的脸面,还是赫连氏的威名,也是不能将这骗子赶下马车的,她点了头便是同意他随着她们一同回府了。

朝颜瞧着便也撩开帘子朝着外头的车夫吩咐道。

“回府罢。”

“好嘞。”

马车悠悠的行在这街道之上,不过两刻便停在了长宁公主府外。

闻妙安出府时,尚是晌午,如今回府时已是申时三刻,马车停在了公主府外,朝颜同浅桃先下了轿,后而便虚扶着自家公主下了马车。

赫连嵘辰跟在了她们三人身后。

“微臣叩见长宁殿下。”

这戍守在府外的亲卫们瞧见了闻妙安便也齐齐的跪地行了礼,闻妙安罢了手叫众人免了礼便迈入公主府的大门。

这府中侍奉的侍女们听见自家殿下回府了,便也纷纷迎了上去,只是....她们不仅只瞧见了殿下,还瞧见自家殿下带了个男人回来,这男人还是个生面孔。

自这长宁公主府建成,闻妙安入主后,便从未带过陌生男人回府。虽说太后同皇帝都想着法子的往这公主府塞人,但公主一直不肯松口,外头的公子哥们自也是进不来的。

众人自是好奇这公子的,只是碍着规矩也不能多打量几眼,便也跪拜行了礼。

“奴婢给殿下请安。”

闻妙安免了众人的礼,本想径直回自己的春山居稍作休息的,可刚迈出去两步便被身后的赫连嵘辰拽住了衣袖,她秀眉微皱的回过身去瞧。

只见那赫连嵘辰比比划划的同她说道。

“我住在哪儿?”

是了...总不能叫外男同她住在春山居,这赫连嵘辰若是真的住进了春山居,怕是今儿进了院子,明儿这消息便传的满京洲城都是了。

这若是叫母后同皇帝知晓,估摸着是要将这人赐婚给她了。

闻妙安未说些什么,只是瞧了一眼朝颜,朝颜便也会意的走至赫连嵘辰身前说道。

“世子,请吧。”

朝颜办事极有分寸,应是会替他寻一个雅致清净,且离春山居远些的院子,闻妙安便也不上心的回过身朝着春山居走去。

春山居中侍奉的婢女一早儿便烧好了水等着自家殿下沐浴更衣,闻妙安每每入宫赴宴后都要好生的在热水里泡一泡,解解身上的乏。

待她沐浴更衣一番后便出了殿,眼瞧着日色将落,她便也未再篦发,穿了件儿薄些的寝衣,外头搭了个绯色云锦长袍便坐在了海棠树下的美人榻上。

浅桃奉了一壶温热的玉兰香片来,斟了一盏递至自家殿下手边儿。

闻妙安接过喝了几口放下茶盏后,朝露便拍了拍她。

“何事?”

朝露先微行一礼后而便比划道。

“殿下可要用膳?”

如今到了用晚膳的时辰了,闻妙安在赏花宴上本就没大吃好,虽是同赫连嵘辰烤了一条鱼,可也是不够吃的,她刚刚又沐浴一番,现下自是饿了。

“嗯,叫膳房的厨子做些鱼来罢。”

她还念着那骗子烤的鱼。

“是,殿下。”

朝露领了命便朝着春山居外走去,可还未走两步却被自家殿下出声叫住了。

“罢了,这个时辰便不必难为膳房了,明日再做罢。”

闻妙安每日的膳食膳房都会一早儿就备下,提前一日送张单子给她,叫她瞧瞧。

她今儿的晚膳昨儿便定好了,若是叫膳房再备一道来就太麻烦了。

“是,殿下。”

朝露再回春山居时是带着膳房的膳食来的,这海棠树下也早已摆上了楠木嵌螺钿水纹海棠式的圆桌,她带着身后的婢女们行了一礼,后而便将这膳食尽数摆在了圆桌之上。

闻妙安也在那圆椅上落了座,她接过朝露递来的一双白玉筷子便慢条斯理的用着晚膳。

春日的晚风萧瑟,吹拂在身上竟有些凉意,侍奉在一旁的婢女便又从殿中取了一件儿披风披在了殿下身上。

赫连嵘辰入春山居时瞧见的便是这一幕,美人散发坐在院中,微风拂过,似瀑布般柔美飘逸。

且这美人虽未施粉黛,但这身上的绯色披风也趁的她面若桃李,娇俏得很。

他今儿在宫中瞧见了太后,太后瞧着大有江南女子柔婉的风情,而这长宁殿下却不同,柳眉杏眼,粉妆玉琢可人极了。

闻妙安同太后长得不像,莫不是随了先帝?可晋北朝臣皆说如今的皇帝在容色上极像先帝,他瞧着皇帝长得也不可人啊....

朝颜瞧见了赫连嵘辰便拍了拍自家殿下,闻妙安刚抬眸便瞧见这人落了座,她放下手中的白玉筷子比划道。

“你来作甚?”

赫连嵘辰左右瞧了瞧,后而便拿过浅桃手中给闻妙安布菜的白玉筷子比划道。

“蹭饭。”

他这般比划着,闻妙安便也皱着眉瞧向了朝颜比划道。

“未给他做饭?”

“做了的,只是送去时赫连世子说不饿,便叫人撤了下去...奴婢也不知他竟这般来了春山居。”

罢了...来便来了吧,左右这一桌子的菜闻妙安一人是吃不完的,既如此多一个人也好,她瞧了一眼朝颜,朝颜便了然的又取了一双筷子递到了赫连世子的身前。

赫连嵘辰将手中的筷子还给了浅桃,后而拿过那双新的筷子坐在闻妙安的身侧同她一同用了晚膳。

晚膳毕,这春山居的侍女将这膳食和圆桌尽数撤了下去,闻妙安坐至美人榻上,她本觉得这赫连嵘辰只是来蹭顿饭的,用了晚膳就应回去才是。

可这赫连嵘辰却无半分要走的意思,甚至还吩咐着春山居中侍奉的婢女取了笔墨来。

闻妙安自是不解的瞧着他,她抬手在人肩上轻拍一下比划道。

“你要做什么?”

赫连嵘辰瞧了她一眼,便将茶桌上的茶壶茶点都撤了下去,后而便将那笔墨纸砚放至茶桌上,研磨,提笔落字写道。

“赫连嵘辰,这便是在下的名字。”

闻妙安瞧着眼前这尚未干透的字迹愣了一瞬,她轻嗅着那墨香眨了一下眼,她不知赫连嵘辰这般是为了什么。

只知这赫连嵘辰拿着字凑上来的时候,她不知怎得竟不大自然的往后靠了靠,那海棠花落恰巧便落到了她散落的发丝之上。

杜衡香混着药草的香气袭来,一寸一寸的席卷在闻妙安的衣衫上。

浅桃瞧着便从春山居中寻了一支竹竿来拦在了赫连嵘辰的身前道。

“说话就说话,靠的这么近做什么?”

赫连嵘辰放下那宣纸便将手抬了起来无辜的比划道。

“我可没有,我不过是凑近了一点罢了,你瞧瞧我离殿下这么远呢。”

是...他离闻妙安确是远,是她失态了。

闻妙安缓过神来将那竹竿抬走后,拿起一侧的毛笔在宣纸上写道。

“本宫知晓了,还有何事?”

“公主应是知晓我此番入住公主府是为了殿下的耳朵,我来前已向贺太医探听过殿下的情况...太医说殿下是能听见一点的是吧?”

是如此,闻妙安自小便失聪,为此母后和父皇都想尽法子的为她医治耳朵,贺太医也是翻遍古籍医书的为她诊治。

这么多年医治下来,她是能听见些许,只是不多罢了,也是因此她才会说话,若是换做寻常人家的孩子自小失了聪,便是不会说话的。

听都听不见,又怎谈开口啊。

闻妙安便也点了头,提笔落字写道。

“可以,但是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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