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雨归来时，芙盈正捧着一个绣绷。
“怎的拿起针线来了，让我看看你绣的是什么。”灵雨凑了过去。
“这石头为何这般小，还是绿色的？”
“这是柳叶。”芙盈抬眼，委屈道。
“细细看，确实有些柳叶的韵味，许是因为没有风，才显得呆笨些。”灵雨的胡言乱语并未让芙盈心中好受些，芙盈闷闷地接过绣绷。
灵雨心知自己说错了话，讪笑道：“不若我也给你露一手如何？”
芙盈抬起头，不解地望向灵雨。
灵雨却拿过绣绷，随后穿针引线，动了起来。
日头已经升了起来，阳光透过窗子照到屋内。灵雨左手执绷，右手穿针，针线上上下下，在她的指尖跳跃，动作一气呵成。阳光投射在灵雨身上，发间的南浦珠闪着耀目的光。芙盈不由望呆了，灵雨这般认真的模样，当真是极美的。
芙盈为灵雨到了一杯茶，随后拿起另一个绣绷。
二人不言语，默默地忙着手上的活计，微风透过窗子，带来阵阵梅花香。
“好了。”
芙盈听到灵雨的动静抬起头来，将脸凑了过去。
……
芙盈呆呆地望着那张绢子，随后又望向灵雨的脸。她不能相信灵雨那张脸能绣出这样的东西来。
芙盈酝酿了一阵，方想说这山鸡绣得不错，这羽毛锃光瓦亮的，一看便知是身价不菲。
灵雨抢先说道：“这是鸳鸯。”
鸳鸯合该不能有那么长的脖子……
灵雨以为芙盈不解她为何要绣鸳鸯，耐心解释道：“鸳鸯才好卖钱啊，在济州，鸳鸯与榴花纹样的绣品卖得最好。”
“……”
“你若是绣，也绣鸳鸯或是榴花，比柳叶竹叶都好卖些。”
“……”
望着芙盈犹豫的面容，灵雨道：“你莫要灰心，你才开始学……日后加以锤炼，想必也能绣出名堂。”
“我绣得这般，定然是不能教你了，若是舅母……”灵雨未说完便住了嘴，舅母曾嘱托过不要让他人知道自己的绣技是她教的。“还是找个师傅教你吧。”不然指着她二人的绣技，四双手绣不出一件像样的绣品。
话音刚落信芳便入了内，“娘子，王妃请你到前厅一叙。”
灵雨站了起来，“你可知是何事？”
“王妃请了裁缝为娘子制衣。”说罢便向后退了一步，做出“请”的动作。
灵雨走到门口，信芳和同芳跟了上去。还未走出两步，灵雨转过身，“两位姐姐，你们谁会绣鸳鸯？”
最后信芳带灵雨去了前厅，同芳被留在小院教芙盈。
灵雨到前厅的时候，还看到了孟媪。孟媪盯着那裁缝为自己量了体，随后裁缝带着两个箱子离开了。
孟媪见灵雨不解，便说道：“那些都是王妃库房里的上好料子。”随后又掏出来一个盒子，“这也是王妃赏的。”孟媪打开盒子，盒子共分两层，只略一打开便是金光闪闪，险些将灵雨闪得睁不开眼。
孟媪盯着眼前的小娘子，见她面容沉静，没有见钱眼开的市侩神色，不由点了点头。
“信芳，带娘子回去。”
“诺。”
“回王妃，我瞧这小娘子是个懂规矩的伶俐孩子。”
“伶俐与否倒不重要，她这模样当真是难得，如此，孺郎定会收了心吧……仔细盯着些，若是短了什么，便补上。”
“诺。”
灵雨回了小院，用了饭便去歇息了。醒来才发现，芙盈还在绣。
灵雨坐到芙盈身边，“怎的还在绣？”
“闲来也无事。”芙盈放下手中的绣绷，“许久未曾这般清闲了。”自由的滋味，原来是这般美好。
灵雨也同她一齐笑了起来。
“只是……”芙盈担忧地望着灵雨，她脑子虽不及灵雨那般伶俐，却也知道世间没有无缘故的事情，王妃带她二人这般好，不过是因为灵雨有些用处罢了。二人用灵雨的自由换得这般锦衣玉食，终究让她心有愧疚。
“只是不知……我做的东西，世子爷敢吃不敢吃。”
“啊？”
灵雨起身，走到窗台前，剪了一枝刚搬来的茉莉，随后将茉莉簪到芙盈的耳后。
芙盈恍惚了一下。
“真香。”
她总要回应王妃的暗示才是。
*
灵雨跟着信芳到了厨房后，立刻有婆子迎了上来，方要说什么，见到信芳身后的灵雨便张嘴道：“这是……”
“这位是灵娘子，要为世子下厨。”
灵雨屈身行了个万福礼。
婆子一边回礼一边搀起灵雨，“使不得，使不得。”府里来了个小娘子，甚得王妃喜爱，这个消息今早她便听说了。婆子忍不住望了好几眼这个貌美的小娘子，这样貌已经十分出挑，没想到还这般会奉承，竟想着亲自下厨讨好世子爷，难怪王妃喜欢她！
王府吃什么都是预先定好的，案上摆了不少备好的新鲜蔬菜。
“不知世子爷爱吃什么？”
“回娘子，世子爷爱吃三脆羹。”世子爷吃的东西都颇为讲究，就连一道简单的白菜都要拿鸡汤来煨，这小女娘不过是要表一表心意，哪能真让她在厨房灰头土脸忙活一阵？婆子便拣了一道简单的菜说了。
“那便做这个吧。”
灵雨来的时候已经换了一套轻便的衣服，信芳为她系上襻膊。
“这松蕈用不了这许多，小娘子放一半进去便可。”灵雨应是，将松蕈放了进去，随后随手将剩下的松蕈放在灶台上。
“信芳姐姐，小娘子今日带的珠钗不见了。”门外响起惊呼声，众人望向门外，同芳正气喘吁吁地靠在门边上。
“珠钗怎么会不见？”
同芳摇摇头，“今早还见娘子带了，娘子方才起身后就不见了。”
“可是昨日王妃赏的南浦珠钗？”
“是。”同芳急得要哭了。
丢了别的倒好，那支钗珍贵无比，若是丢了，拿她二人一年的俸禄都抵不上。“我同你去找，娘子，我和同芳先回去。”
灵雨点了点头。
“娘子，现在可以放嫩笋了。”
灵雨掀开锅盖，将切好的笋放了进去。
婆子又拿过一个白瓷盘子，灵雨听话倒入熟油、胡椒和盐。
“再烫一下枸杞芽便好了。”
“如此。”
“小娘子喜欢吃什么，不妨告诉老身，老身一并做了。”
“昨日吃的山楂煎甚是好吃。”
婆子笑得更开心了，“我这就为小娘子做。”说罢便转了身，翻柜子去了。
灵雨正想开口将她支走，却不想她主动先走了。这厨房足有两个屋子那般大，灵雨这边有动作也不会被她发现。
“现在可以放枸杞芽了嘛？”灵雨脆声问道。
“哎，放吧，烫一下便可以了。”
灵雨又掀开盖子，将枸杞芽倒了进去。抬头见婆子低着头，忙将方才抓来的芹菜叶一并扔了进去。到底是第一次做偷鸡摸狗之事，灵雨有些手忙脚乱，没拿稳盖子，盖子倒了下去，打翻了灶台上的碗，一半的松蕈掉入锅中，灵雨手急眼快捞起碟子，才没掉进锅里。
一阵异响，婆子抬起头来，”怎么了？”
灵雨还未达话，门外又响起了信芳的声音，“小娘子忙完了吗？”
灵雨慌乱地盖上盖子，将碗放到一旁去了。
“姐姐找到那个珠钗了吗？”
“找到了，芙娘子找到的，那支钗掉到了床榻下。”
灵雨点点头，“如此。”
“娘子在这里忙了许久，该换套衣服了，这里便交给婆子便是了。”
“是。”
婆子赶忙将二位大佛送走，随后便将锅掀开来，热气扑面，婆子挥了挥手，趁热将菜盛了出来，而后拌了拌，便放入食盒中了。
今日灵雨换上了一套鹅黄色衫裙，衫裙外面罩了一层薄纱，在灯光下流光溢彩。芙盈又为灵雨上了妆，最后将那支南浦珠钗簪上。
二人望着灵雨姿态袅娜，仿若画中仙子，满意地点了点头。
信芳为灵雨披上云锦披风，又将食盒塞到灵雨手中。
信芳走在前面为灵雨带路。两人的住处虽然只隔着一个池子，却要绕一大圈才能过去。
景孺的房前站着两个侍卫，一动不动，见灵雨过来，眼神都未动一下。
“娘子稍候片刻，世子很快就回来了。”
灵雨点点头。
不过片刻，景孺便回来了。
灵雨提着裙子走到景孺面前，“请世子安。”
景孺连头都未偏一下，径自向前去了。
灵雨见状被跟了过去，方抬脚便被人拦住了。
“娘子，这里你不能进去。”乐康忙伸出手，拦住灵雨，心中却有点同情这个小娘子，今日世子心绪不佳，断然是没有好脸色给她的。
灵雨盯着景孺踏入房门，随着“啪”的一声，屋中燃起了烛火，将一切搁在门外。
望了眼身前的乐康，乐康虽一脸讪笑，态度却十分强硬。
灵雨心中不满，他当真是冷漠至极，连一个眼神都未曾给她！灵雨愤恨转身，披风随着她的动作在空中出一道曲线。披风是用珍贵的云锦织就而成，色彩斑斓，领口袖口处还嵌着细碎的宝石，熠熠生辉。
白穿这么好看了！
灵雨望着信芳手中的食盒，也白下厨了！
灵雨又望向那扇紧闭的房门。
想到她初来王府之前还怕景孺将她认出，没想到人家连看都不愿看她一眼。既然如此，她还有什么好怕的？他避她如蛇蝎，她偏不如他的愿。
“我们走！”
松蕈（迅的音）：蘑菇的一种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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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下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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