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麻了

杏花疏影里,睁眼到天明。

随着最后一点烛火燃尽,天边泛起了鱼肚白,一抹晨光透过窗子跳了进来,灵雨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天终于亮了。

这是非常难捱的一夜。灵雨无比痛心自己昨夜作出的决定,既然景孺安静地躺在床上,她就该先去看卷轴!灵雨悔恨地睁开双眼,望着景孺足足有两百八十八根的眉毛,一百根的眼睫毛,又叹了口气。面前的景孺呼吸清浅,睡得正香,她本应轻轻将他推开,而后蹑手蹑脚地离去,神不知鬼不觉,独自一人将这一夜的心酸咽下,可是她现在连动都动不成。

一股麻木感从内心钻出,如小虫般,爬遍灵雨的四肢,而后经由四肢爬回,在体内乱窜,最后归于内心深处,终于停了下来。

景孺的呼吸近在眼前,望着那张苍白如玉般的脸,灵雨内心风平浪静。她从未与男子这般亲密过,但由着他抱了一夜,心中那点羞涩挣扎早已熬干了,只剩下麻木。

灵雨的目光移向景孺的眼睫毛,想来她再将右眼的眼睫毛再数一遍,景孺也该醒了。

第七十五根,七十六根,七十七根……

灵雨的目光紧紧地粘在景孺紧闭的双眼上,第七十……灵雨在心中默数,八字还未落地,眼前的双眼便睁开了。灵雨陷入一双如深潭般黑不见底的眸子中,四目相对,灵雨忍不住眨了两下眼睛。

四周空气静得可怕,灵雨听见了“咚咚”的心跳声,分不清是她的还是景孺的,一下一下,落入耳中。

灵雨望着景孺,昨夜她已经想了好些个借口。想到景孺避她如蛇蝎的模样,发现她躺在他床上,定然不能接受,为了保全自己,她能搬出来的救兵便只有王妃了。若是他如现在这般安静,那她便解释给他听。

“世子爷,你听我说,事情是这样的……”

案上的食盒足以证明她没有扯谎,“放下食盒后,我未站稳,被裙子绊倒在地,摔了进来……”直到后面声音愈来愈小。说她是自己滚进来的,应该要比是他抱自己进来的更能让他接受吧。

小山依旧面无表情地望着她。

……

难不成,他也睡麻了?

“世子爷,你无事吧?”没事动两下啊!

小山的目光随着灵雨移向自己搭在她肩上的右手,动了一下,收了回来。

灵雨呼出了一口气,终于结束了!

随后二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

……

怎么还停下了?

灵雨目光移向景孺的的左手,这只手被自己压了一夜,难不成真麻了?

小山抽回左手。

二人的视线又在空中相遇。

灵雨在小山的注视下挣扎着动了起来,右手恢复了知觉,随后撑着身子坐了起来,下一秒一阵阵酸麻感铺天盖地,灵雨强撑着,挨过酸麻感,重新拾回了知觉。

“世子爷,我退下了。”灵雨拿起昨日解开的斗篷,下了床,披在身上,福了一身,不看小山的脸,转头便要走。

“慢着。”小山的声音带着清晨醒来的沙哑,略带冷意。

灵雨转了身,像平日一般笑道:“世子爷可有什么吩咐?”

“我昨日可曾说过什么?”

灵雨头摇得如拨浪鼓一般,“世子爷睡得十分安稳。”灵雨话方说出口便悔了起来,怎么将自己一夜未睡得事情告诉了他……

小山的目光果然变得凌厉,将灵雨从头到脚地看了一圈。灵雨的头发随意地挽了一个髻,虽然睡了一夜,却不见凌乱。身上的月白褥裙是她昨日晚上穿的衣服,方才他看了,除了肩膀处略皱,其余的地方倒是没有不整齐的。

灵雨被小山盯得发毛,见他久久不说话,轻声道:“世子爷?”

小山与她对视。

“无事我便退下了。”

小山慢慢地点了头。

灵雨又一福身,逃一般地走了。

关上门转过身才发现那两位侍卫已经归来,二人听见动静便抬起了头,方要行礼,看清出来之人非自家世子时,动作滞在空中。

六目相对。

两个侍卫望见灵雨,而后又一同看向对方,都在对方眼中看出了不可置信的眼神。

灵雨抬起脚步,逃似地朝着池子对岸跑去了。

屋内,乐康端着铜盆走了进来,将拧干的巾子递给景孺。

“有何事?”

“呵呵,我瞧世子爷今日容光焕发,想来昨日睡得极好。”

小山擦脸的顿了一下,随后若无其事地擦了擦手,将巾子扔进铜盆中,淡淡地看了一眼乐康。乐康讪笑着闭了嘴,方才他端着盆走过来时,明明看见一个火红的背影向一旁跑去了,那背影不是灵雨还会是谁?望着她走过的方向,除了自家世子爷这里,还能是什么地方?

没想到世子爷与灵雨竟然这么快就成了。如此一来,王妃定然高兴,王妃高兴了,那赏赐也定然不会少,想到这里,乐康的嘴咧地更大了,“是真的,平日里世子爷醒来我都不敢说话,今日趁着世子爷高兴,便多说两句。”平日里世子的脸色阴沉的可怕,像是一夜未睡的恶鬼,积攒了一夜的怨气。

小山抬眼望向乐康,“对,对,就是这个表情。”乐康激动地说道,而后终于反应了过来,“我去给世子爷早饭端来。”说着端着铜盆,头也不回地冲了出去。

小山走到床边,开了窗子,一缕细风迎面扑来,带着阵阵寒气和淡淡梅花香,也吹散了心中那股别扭感。

晨间一睁眼便是灵雨那张近在咫尺的脸,许久未有的慌乱感从内心深处钻了出来。从第一次为她看病,到现在不过短短的半月时间,二人好似两根线一般,明明可以互不打扰,只消一起应付王妃便好,可是却偏偏绕在一处,纠缠不清。

小山闭上眼,他不该如此。

世子的身份是借来的,王府的一切都不属于他,他不能在这里留下属于他的痕迹。

“世子爷睡得十分安稳。”

“我瞧世子爷今日容光焕发,想来昨日睡得极好……”

他先天不足,每日都要用药,常常夜不能寐,只有服下安神散时才会睡上一整晚,唯一的副作用便是要做一夜的噩梦。梦里或空无一物,或百鬼缠身,还有躺在地上的尸身……都是他不愿提及的噩梦。

只有昨日,他似是跌入梅林,风一动,梅花若雪,满天飞舞,一缕缕若有似无的梅花香飘进鼻间,沁人心脾。是一个极美的梦,他想都不敢想的梦。

……

“世子爷,早饭来了。”

乐康见小山开了窗,便径自走到小山的窗下。

景孺望见乐康笑得开心,将窗子关了。

乐康:“……”

*

“我就知道,有灵雨那张脸,孺郎也会回心转意。”王妃笑得明媚。

“恭喜王妃,世子爷终于想开了,王妃也少了一件心事。”

听到如清的奉承,王妃笑意更盛,嘴里却说道:“八字还没有一撇的事,总该要娶了闻家的女郎才算了却了一桩心事。”

“万事开头难,如今世子爷动了心思,也得了趣,怕是割舍不开了。”

王妃笑意不减,“避子汤可备了?”

“回王妃,我听到消息便命人备了,可要给娘子送去?”

王妃淡淡地点了点头,嘴边的笑意依旧未减,“难得闻夫人相出了这么个管用的法子,我也该还给她一点面子,将药送过去吧,另外,将我库房开了,把那一匣子珍珠给灵雨送去吧,随她愿意做珠钗或者手串。”

那匣子珍珠是今岁官家赏的年礼,官家及其疼爱王爷这个弟弟,自家弟弟出了家,王府没了主心骨,官家便格外照拂王府,有好的东西都想着王府。那一匣子珍珠,珍稀无比,都赏给了王妃,王妃眼睛未眨便送给了灵雨。

“是。”

“再将那对云月簪寻了来。”

如清想起今日闻夫人要来拜访,便知这对钗是是要送给谁了,“是。”

*

灵雨坐在案前,望着眼前笑得花枝招展的如清有些心虚。

今晨她从景孺房中出来,整个王府的人都知道了。想到门外两个侍卫惊掉的下巴,午间饭食食盒中雕成牡丹花样式的萝卜,还有如清带来的这一匣子珍珠,灵雨选择闭嘴。

此事只怕越描越黑,她不如就这般受了下来,若要解释,便让景孺去说吧,她甚是疲乏。

她归来后,信芳才醒,二人四目相对,趁着信芳呆愣,她便窜到床上,睡了过去。迷蒙之际,信芳将她叫醒,吃过午饭后,灵雨还要再睡,如清便来了。

灵雨强撑着才按下想要打呵欠的念头,面上维持着淡淡的笑容。

“娘子,将这个喝了吧。”如清依旧笑着。

灵雨心中纳罕:“这是?”

“王妃吩咐的。”

……

她病已经好了,王妃何故要送药给她?

望着灵雨疑惑的面容,如清将药碗塞到灵雨手中。大有一种我就在这里盯着你,不喝我不走的架势。

望着如此强硬的如清,灵雨心中生出一抹怪异感,一旁的芙盈身子似是动了一下,灵雨忍不住望向芙盈,芙盈正一脸担忧地望向她。

如清侧过身,挡住二人的视线,“娘子,再不喝便凉了,凉了后便更苦了。”

灵雨将手中的药一饮而尽。

总归喝不死不是。

如清心满意足地离开了,芙盈脸上的忧色更盛。

“芙盈,你方才,可是有话要说?”

芙盈皱着眉毛,过了好久才摇摇头,“没有,我是怕那药太苦。”随后转过身,在案前拿了一碟杏脯,“灵雨,吃一个吧,吃了便不苦了。”

灵雨见芙盈笑得比那药还苦,接过杏脯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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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中风雪煮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