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 3 章

车夫吆喝一声,马车摇摇晃晃地离开将军府,姜清辞与孟氏并排而坐,一路相对无言,马车行过坊市时,姜清辞掀开轿帘,铺子鳞次栉比地排列着,小贩挑着货游走在人群间。

她许久没看过如此热闹的场景了。

三年寒月寺,她下山的次数屈指可数,寺里烟火盛时,她就连那处小院都出不了,整日郁郁寡欢,如井底之蛙般拘于一方小天地。

良久,姜清辞才放下轿帘,孟氏心头怔忡,才开口问道:“二姑娘何时与宁儿如此亲近了?”

姜清辞与姜婉宁同为嫡女,京城里的人常把两人放在一起对比。

姜清辞刚生下来时生了一场大病,京中有人传言,白氏杀张姨娘酿酒,就是为保女儿病好。白氏一死,流言蜚语便落到了姜清辞身上,夸姜三娘子德才兼备的同时,还得踩一脚姜二娘子。

听多了这些捧高踩低的话,姜婉宁心底里看不起姜清辞,更不愿与其来往,怕降了身价。

人情冷暖,姜清辞哪会不知,却只是温和道:“婉宁是我妹妹,幼时不懂人情世故,少了姐妹情谊,清辞羞愧难当,现如今再来补偿,虽迟了些,但妹妹能接受,心中也算是宽慰了些。”

字字真切,孟氏还是半信半疑:“你有这份心是极好的,宁儿从小娇纵惯了,就怕来往多了,就伤了姐妹间的和气,今日婉宁要了你的衣服,也是不合规矩的。”

孟氏这是在提醒她,言外之意,便是让她少于姜婉宁来往。

姜清辞再次掀开轿帘,街旁的梨花开得正盛,东风袅袅,花香弥漫,姜清辞忽低头垂笑:“这花真好看,不过却比那浮光锦上锈的梨花逊色几分,三妹妹穿起来正好,与如今的旖旎春光相衬,别有一番风情。”

“梨花……”

孟氏眼底闪过一丝惊慌,手攥紧了裙萝,没有多言。

两辆奢华的马车停在了中书令府邸前,孟氏和姜清辞一前一后地下了马车。

府前,司中书与司夫人正在接待赴宴的宾客,见了姜修成,司明远突然正色,并未行礼:“姜将军也来了,荣幸荣幸。”

姜修成最烦这些文官的阴阳怪气:“请帖都递了三次,司中书求着来,我也不好回绝啊。”

司明远脸色刷地一下就黑了,本想着今日是笄礼,宾客众多,姜修成再怎么粗糙,也得顾及两家的体面,没想到如此莽撞,说话不留情面。

司夫人见状立马出来打圆场:“姜将军的玩笑话属实有趣,今日能抽空参加小女的笄礼,是府上的荣幸。”

孟秋月也应和道:“窈儿聪敏,实乃咏絮之才,据说司窈姑娘要抚琴一曲,想必今日能大饱耳福,也是我将军府有幸。”

司明远脸色总算是缓和了些,行了个礼:“姜夫人说得是。”

孟秋月带着姜府的女眷进了门,便有各世家上来打招呼,一时抽不开身,只命姜婉清带姜清辞和姜婉宁寻个地方坐下。

走时,孟秋月对姜婉宁嘱咐道:“这是中书府,不要乱走。”

语毕,姜清辞便跟着姜婉清来到后院,寻了个落脚的地方。

姜婉宁同姜婉清旁若无人地聊起来,内容无非就是京城里的世家子弟,哪个最有才?哪个容貌绝世?

姜清辞听得困了,打了个哈欠。

姜婉宁突然问道:“二姐姐曾在海兰军见过太子殿下,他如何?”

若是问方时序如何,姜清辞只道一个“恨”字,她恨他不分是非,她恨他听信宦官谗言,她恨他委曲求全,她恨他身为一国之君,却将他人性命置之度外。

此时的方时序不过十八岁,只是个因为读书不用功,被圣上罚到军营的少年郎罢了,整日骑马打猎,庙堂之上的事一概不知。

她攀附太子,方时序求皇帝赐婚,陛下深谋远虑,有意拉拢将军府扶持储君,她便成了太子妃。成婚后,方时序也不曾亏待她,事事为她着想,姜清辞也曾为方时序这颗炽热的少年心动容。

只不过陛下病逝,方时序为夺回帝位,委屈她做了姜贵妃,再后来灭姜氏满门,诛杀海兰军,逼她大义灭亲,姜清辞早就被紫荆城的这场腥风血雨浇的全身冰冷。

姜婉宁见姜清辞迟迟未开口,追问道:“二姐姐,太子殿下如何?”

姜清辞收回思绪:“太子殿下身居高位,不敢妄议。”

姜婉宁自找无趣,方时序都跑到将军府求父亲退婚了,二姐姐这般遮掩,等到成婚之日,不得狠狠压她一头。

“听闻太子对二姐姐有意,二姐姐可知?”

姜婉宁问得如此直接,况且还是在中书府,就连姜婉清都吓了一跳,忙扯了扯她的衣袖,叫她止住了声。

算起来,她与陆今安退婚,就在司窈及笄之后,姜婉宁莫非是听说了什么,如此紧追不舍。

姜清辞嫣然一笑:“不知三妹妹从何听说了这般荒谬的谣言?”

这一问,姜婉宁哑了声,半天说不出一句话,若二姐姐不知,总不可能告诉她方时序都求到父亲跟前了,她可不想当这月老,马上寻了个托辞离开。

得孟氏嘱托,姜婉清本想挽留,可姜婉宁走得急,便将那些话都抛之脑后。就剩下姜清辞与姜婉清二人面面相觑。

仆从端上来壶茶,冒着热气,姜清辞给姜婉清也斟了一杯。

姜婉清冷冰冰地瞥了她一眼:“这壶茶你就留着自己喝吧,我先去寻婉宁。”

姜清辞放下茶杯,眼波浮动,颔首点头,话都这么说了,她也喝不下去,起身就要离开。

经过中堂时,隔着檀木玉露屏,影影绰绰地能看见几位女子,言语窸窸窣窣地传进耳朵,姜清辞顿下脚步,挺直了背。

一女子用团扇掩住嘴:“你们刚才瞧见没,姜婉清身为庶女,对将军府嫡女语气竟然如此刻薄。”

另一个人立马回道:“那你是有所不知,姜婉清的生母张姨娘就是死在白氏手上的,而那位白氏就是姜清辞的母亲,那姜婉清只是语气刻薄了些,换作我,不得把她皮都给扒下来。”

“这样说来,姜家大娘子也算是大度了。”

姜清辞垂眸,长睫在白皙的皮肤上落下一层阴影,眼中的雾气愈发浓烈,外人话说得如此难听,她却不敢挪步,上前为自己驳一句。

在酿血酒前,姜婉清对她就如同胞姐妹,整日与她戏耍玩闹,府上的人都知道,大姑娘与二姑娘最亲,什么好东西都往二姑娘那儿送,可自从发生那件事,她与姜婉清的关系便大不如前了。

“你们在这做甚,我也想听听?” 一道磁性清润的声音响起,他的腔调懒洋洋的,尾音上扬,话里带着淡淡的压迫感。

男子躺在房梁上,乌发如锻,倾泄而下,身躯欣长,双手懒散地枕在脑后,一双桃花眼斜斜地瞥了过来,凛冽中带着几分桀骜不驯。

屏风后的几位女子噤了声,低下头,忙行了个礼:“见过太子殿下。”

方时序从屋檐上跳下来,拍了拍手上的灰,似笑非笑:“怎么我一来,姐姐们都不说了,方才我听到什么将军府,可知妄议朝廷大臣是重罪。”

几个人你看我我看你,齐刷刷地都跪了下来:“太子殿下饶命。”

方时序背着手,绕了一圈,哈哈大笑:“姐姐们如此害怕,难道是说了什么我听不得的事?”

为首的女子放下团扇,摇头,结结巴巴道:“太子殿下,庙堂之下……皆为王土,所说皆为事实……不敢…不敢…非议。”

两个侍卫急匆匆地跑进来,焦急道:“太子殿下,总算是找着你了,皇后正候着您呢。”

方时序挥了挥手,背过身,面色轻松道:“把这几个人拖下去,一个打三十大板。”

几位女子抬起头,目瞪口呆。中书府参宴者,不说是朝廷重臣,也出自京城中有名的王公贵胄,行事如此鲁莽,就不怕上奏朝廷,让陛下为难?

两个侍卫迟迟下不去手,上是皇权,下是京城府上的小姐,一个个都金贵着,哪边都得罪不了,要是方才懈怠些,没寻到太子殿下,也不至于摊上这桩两难的祸事。

“太子殿下……”

姜清辞绕过屏风,徐步向前。

不久前,方时序还血流成河地倒地,现在却活生生地站在她面前,脸庞多了些少年气,笑吟吟地望着她。

手持团扇的女子心虚地低下头,难道姜清辞将才就站着这玉露屏后,那为何听了那些话都没出声?若是她早点出现阻止,太子殿下便不会听见那些闲话。

时下,姜清辞突然现身,定不为她们说什么好话,恐要煽风点火,加重惩罚,思及此,后侧两人脸都吓绿了。

方时序问声扭头,眉宇见皆是少年的意气风发,海兰军一别,他已许久未见过姜清辞,如今再见,心头高兴,探手向前。

姜清辞往后退了一步,只道:“今日是司窈姑娘的笄礼,太子殿下这道令下去,见了血,怕是不妥,届时不知太子殿下会在海兰军待多久。”

方时序虽说心浮气躁,但也听得懂姜清辞话里的意思,今日罚了这些贵女,明日他就得去陛下那领罚,到时还得去海兰军磨练一番心性。

方时序低头思酌,放了那几位姑娘:“今日的事就到此为止,日后若是再听到这些谣言,就当是你们口中说出来的。”

几位姑娘忙谢过太子,正眼都未瞧过姜清辞,好像忘了,将才是替她们说话,就匆忙离开了。

见姑娘们都走了,方时序对两个下人使了个眼色,房中就只剩两人,方时序突然正色道:“陛下已同意你我的婚事,前几日拜访将军府,我已请求姜将军退了你同陆今安的婚事,退了婚,陛下的旨意便能顺理成章地下来。”

姜清辞一愣,回想起姜婉宁那番话,恐怕正好听见方时序同姜修成的对话,可父亲并无动静,怕是有何事需考量。

上辈子,她亲自寻陆今安,退了这门婚事,父亲想插手都来不及。

她回来的时间十分尴尬,太子已请旨赐婚,若是陆今安真退了婚,圣上的旨意不可抗拒,这样一来,纵使是有意和离,将军府也与东宫扯上了关系,那时就真的没有退路了。

姜清辞正斟酌如何开口,驳了方时序的好意,一个侍卫探出头来,面色露难:“太子殿下,笄礼开始了,若是您再不走,皇后娘娘就得怪罪我们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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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 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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