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 8 章

长安殿上。

红墙青瓦,姜修成穿着绯色官服,虽乌发已染上银丝,面中沟壑渐深,但还是透着一股苍劲,步伐矫健,一步一步踏上台阶,在长安殿前停下脚步,

此时,有些官员来得早,正在殿前谈笑风生,司中书也在其中,脸上挂着笑意,眼见姜修成来,揶揄道:“姜将军今日不病了?”

其他官员知两人不睦,互相递了下眼神,就立马散开了:“司中书,姜将军,退朝后再来寒暄。”

司中书话中带刺,明显就是嘲讽他以装病为由,许久未上早朝。

姜修成虽然是个脑筋直的人,但也听得出其中的阴阳,可其中的缘由只有自己清楚,旁人哪知道什么苦衷,司明远知道了,怕是还得幸灾乐祸。

“司中书还是如此八面玲珑,能说会道啊,身为大同的将军,还要去军营练兵,不像司中书有闲暇时间,专门研究说话的门道。”

司中书老脸一黑,“能说会道”和“八面玲珑”都能放在一起,乱用成语,也只有姜修成会这样说了。

“上朝”

姜修成甩了甩袖子,径直走了进去。司中书为文官之首,站在左侧,姜修成为武官之首,站在右侧,两人将手放在腹前,目不斜视,中间却仿佛有一条河,其中暗流涌动。

陛下穿着玄色羽线团龙纹朝服,晃晃悠悠地走到龙椅前,坐下时咳嗽了一声,下边几位官员的脸色发生微妙的变化。

姜修成先是请旨拨三万两。一半用于行军干粮,另一半用于购置新兵器与铠甲。

司中书笑了一声,姜将军平日不上朝,一上朝,就是狮子大开口,一要就要五千两。

司明远上前一步,作揖:“陛下,往年拨去一万两银子便已经够用了,如今多出来这五千两,不知是用在何处。”

姜修成如实回答道:“首先,因为春季尚在播种,周边州郡为夏季干旱屯粮,粮食价格上涨,需增加军粮开支,其次,大同与北姜的战事吃紧,兵器损坏,将士铠甲破烂,伤亡人数徒增。”

陛下频频点头:“一万两军费,朕允了。”

司中书头上仿佛长了两个脑袋,不够砍似的:“陛下三思,请军费按旧例处置,明月阁已动工,后续还需银两,切不可亏空了国库啊。”

明月阁是皇后提议修造的,为祭祀所用,已经修了一年,都尚未完工,前前后后花了几千两银子,皇上驳回了,可后来一众大臣上奏请旨修明月阁,朝堂上也反复提及,便拨下去了一千两银子,后来采买用的远不止一千两。

三四会计司上前一步:“陛下,臣清点国库银两,除保留百官的奉银与后宫支出之外,还得留银两建明月阁,修缮大坝,预防水患,若是给了军费,就如书到用时方恨少,运转不过来啊。”

姜修成怒目圆瞪:“陛下,军费不可减少啊,边关将士的上万条性命都在大同手里,将氏能在战场上战死,却不可饿死冻死,无端端地送了性命。”

陛下扶着额头,抬眼望向底下的百官,语气中自带威严:“先拨两万两银子作军费,后面的一万两再作商议,众爱卿可有异议?”

两万两不多不少,不足三万,一万有余,司明远也不好再反驳。

姜修成满意得很,边境军费其实只需两万两银子便够了,上奏请拨军费,司明远肯定搬出一些歪理打压他,若是不多说些,怕是一分都没有。

朝廷党政,司明远是皇后的人,第一次驳了陛下的旨意,陛下从前征战沙场,知军费需根据当前情况改变,于是作出让步,量他背后有太后皇后撑腰,也不敢再得寸进尺。

“谢陛下。”

退朝后,陛下身边的宦官叫住姜修成,叫他去长安殿一趟,有要事相议。

宦官沏了一壶茶,陛下与姜修成面前各放了一盏茶。

陛下声音有些嘶哑:“姜将军,朕上次说的事,你可有打算?”

陛下所提出之事,是方时序与姜清辞的婚事,姜修成只道:“陛下,臣的女儿姜清辞已有婚事在先,实在是不好退啊。”

陛下哈哈大笑了几声:“你我征战沙场时约定,若是你我都有儿女,那定是要结姻亲,怎么年纪大了,反而说话不算话了。”

姜修成立马跪了下来:“臣绝不敢生二心。”

陛下无奈地笑了笑,果真是皇臣有别了:“你今日也看到了,纵观朝廷,有几个是我方家的人,若是姜将军都生了异心,我方时贺后面也没多少人了。”

姜修成不敢再言,陛下言辞真切,他也需慎重思量。

方时贺喝了一口茶,见姜修成的那份没动,已经了然于心,也不在为难:“罢了,你先退下吧,”

等到下午,大雨倾盆而下,水汽笼罩着整个京城,雷声轰隆,檐屋子电闪雷鸣落下雨竹,仿若断了线的风筝,时松时紧,随风飘荡。

其他官员都下了早朝,唯独姜修成却不见踪影,等到薄暮笼罩天空,姜修成才从皇宫里出来,他离开长安殿,下人撑着伞,他面色凝重,走入大雨中。

姜修成走得快,公公跟不上,姜修成的肩头湿了一大片,绯色的布料颜色愈来愈深。

“哎呦喂,姜将军,您看我不小心,这伞打得,给您淋湿咯。”

姜修成走得飞快,长叹了一口气:“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姜修成前言不搭后语,公公笑道:“下雨哪有不湿鞋。”

姜修成捋了捋胡须,皇后与皇上的这场大雨怕是要浇到他姜家头上咯。

回到将军府,姜修成叫下人唤来姜清辞。

雨水顺着屋檐落下来,姜清辞收了油纸伞,抖落抖落雨水,放在正门外边儿,不紧不慢地走进屋内。

屋内刚烧上香,淡淡的烟雾笼罩在姜修成的头顶上,就像这几日天上久久不散的阴云,连同他脸上的神色也是愁眉不展的样子。

姜清辞先是行了一礼:“见过父亲。”

姜修成抬手示意坐下。、

窗外雨势渐大,拍在窗户上噼里啪的响,雨丝裹挟着寒风,吹进来,姜清辞不禁心头一凉。

“父亲今日寻你来,是要退了你与西荆质子陆今安的婚事,你与太子殿下于军营结识,情投意合,是佳配,虽说与陆公子结了婚约,但毕竟连面都没见过几次,此非良缘啊。”

姜清辞听得心惊肉跳,面色上却未露怯。

上一世,姜清辞凭借着方时序的喜欢登上了太子妃的位置,却未细想过背后的因果。

方时序前次就已表明求娶之意,姜修成今日才寻她来,想必之前便有需考量的地方,今日上了堂早朝就明白了,势必与皇上有关。

陆今安与她的婚约是太后下的,当初姜清辞心高气傲,只瞧得见一处地方,觉得太后是老花了眼,才会指这么一桩婚事,现在看来,她反而是被利用的那个。

太后赐下的婚事,实际上是用来敲打姜家,皇室姻亲,必定是要再三思量,岂可是方时序一人决定的,陛下只不过是利用这桩婚事来拉拢姜家罢了。

死前,她忧思不解,将姜氏一族的覆灭拢到自己身上,怪自己不争气,现在看来,她从头到尾都只是一枚棋子。

就因为错走了一步,便成了死局。

她尚且还是闺中女子,婚事皆有父母商定,方时序这步棋是应了陛下的意,知道结局是什么模样,不如这一次的棋子就落在陆今安这儿。

今后的路都由她自己走。

姜清辞低头一笑,眼里流露出娇羞,仿佛真的喜欢陆今安:“女儿钟意陆公子。”

姜修成不解,姜清辞与陆今安并无过甚交集,姜清辞怎么就喜欢上陆今安了,是图他穷,图他是个质子,图他被人欺辱,一下子同情心泛滥,就大发善心?

不过姜修成还是问道:“你为何心悦于陆今安,太子岂不比他好太多?”

姜清辞思来想去,陆今安一无财,二无门第,三无自由,简直就是平京城的三无百姓,可他死的快啊。

一年后,陆今安就会病死,介时,天高任鸟飞,她以守寡的名义孑然一身,再也不必看人眼色,十九岁的年纪,还剩下一大把时间,可以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她不是谁的棋子,只是个普通百姓。

但说图他死得快,能守寡,还是太过于直接了,姜清辞换了一个说法:“陆公子乃京城第一美男,那日回将军府,司公子纵马纺市,幸得陆公子相救,这一眼,女儿便一见钟情了。”

陆今安确实长得有些姿色,这是不可否认的。

姜修成长叹一口气,姜清辞果然还是年纪小,来个皮相稍微好一点的,便将后半生全给托付出去,也不看看陆今安的身份地位配不配得上她将军府嫡女。

姜修成欲言又止,眼底闪过一丝悲伤:“你莫不是因为你母亲那件事,受了非议,才如此轻看了自己。”

姜清辞鲜少出门,也是因为京城中多口舌,整日就呆在清辞苑,到了十八岁,也没认识几个京城里的贵女。

姜清辞摇头,眼神真挚,言语恳切:“是我心意已定,一眼就看中了陆公子,母亲的事过去十年有余。”

从前她因母亲的事自卑,认定那就是事实,可现在她总觉着这件事有蹊跷。

白氏生前出自商贾之家,虽然不是名门大家闺秀,但是却温柔善良,干旱那年,百姓饱受饥荒,白氏在京城外布棚施粥,她玩闹时,不小心把沙子倒进了米袋,还被狠狠地罚了一顿,这样的人怎么会因为自己的孩子患病,就拿活人的血酿酒。

提到白英,姜修成的脸色变了。

他少年时父亲只是个乡野樵夫,后来父亲年老,他替父从军,得运送商货的白英所救,两人也是一见钟情,私定终身。

白家家大业大,定是不允这桩婚事,叫他封狼居胥,再来求娶白英,后来他上阵杀敌,得镖旗大将军赏识,打下一场又一场的胜仗,得封车骑将军,赐良田万倾,才得以风风光光地将白英娶进门。

姜修成背过身,宽阔的肩膀一下子就缩了起来:“你先回院,明天设宴,看看他陆今安有没有胆量做我将军府的女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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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子他整日盼着太子妃和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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