笃、笃、笃……
咔啦,咔啦,咔啦……
不知从何时起,节奏均匀的敲击声后,黏连了另一道清脆的钥匙碰撞声。
按理说下班时间,街道上人来人往吵吵闹闹,既有社畜又有学生,那么多嘈杂的声响里,他很难分辨出这并不响亮的声音,尤其一旁的马路上,时不时“飞”过去一辆车,车轱辘带起灰尘,让路面被碾压的声音爬进徐惜阳的耳朵。偶尔一声尖锐的鸣笛声,会让徐惜阳嘴角不开心地往下弯。
但徐惜阳就是听见了,还不止一回。
这声音从许多时日前就跟着他了,像只惹人厌烦的老鼠。
徐惜阳节奏加快时,盲杖敲击地面的声音变得急促尖锐,钥匙串的碰撞声则不断放大、更加清脆;而当他故意放慢速度,让敲击声钝下来时,那声音也会拉长,从“咔啦啦”变成“咔、啦”。
夏季对他来说是不一样的,夏季没有苦难。但这烦人的声响已经持续了太久,是该结束了。
徐惜阳不再哼歌,沉静下来。他觉得这恼人的杂音一定会让他的生活激起水花,至少,会掐灭他哼歌的声音。
笃、笃、笃——呼呼——啪——
徐惜阳轻点着盲道两边标志性的建筑物——他租住的小区是个老小区,据黎澍说,这小区的正门处,放了两只老旧的石狮子:其中一只没了头,另一只则少了一条腿。鸟类喜欢停在上面,拉一坨,或者踩两脚。
每回他试探着往上敲,总能听见挥动空气的声音。当盲杖顺势向下落时,挥动空气的声音会戛然而止,被一声闷响取代。
石墩子的质地非常独特,徐惜阳第一次敲时,就觉得这是辨认方位的好道具。
而每当他敲出这道闷响时,那串钥匙的碰撞声也会消失不见,就好像有什么任务已经完成,不再需要刻意传递某种隐秘的信号。
徐惜阳抬手扶了扶墨镜,生活平静了太久,突然有了变故,这让他略紧张。
他按照记忆往小区内拐,同时敲了一下门禁处的铁栏杆。
当啷一声,有点空灵,听起来很有辨识度。
铁栏杆过去以后,敲击声又变成了沉闷的“笃笃”声。
这一套流程做下来行云流水,可见徐惜阳对这片确实熟悉。
当初租房时,黎澍看了很多个小区,最后敲定了这个地段偏远的老小区。黎澍给出的理由实在硬核,徐惜阳想不同意都难。
黎澍说,这是附近为数不多有盲道的小区,偏偏还是个老小区。新小区环境确实更好,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只有离徐惜阳上班的位置很远的一个小区才修了盲道,其他的要么没有修,要么修得非常差劲,根本没法走。加上与黎澍沟通的房东人很好,听说了徐惜阳的情况后还询问黎澍,是否需要时不时过来照顾一下徐惜阳。
黎澍礼貌地道谢,委婉地拒绝了。
老小区的绿化也很有特点,从大门进来后,两边都栽种了低矮的灌木,徐惜阳可以顺着路肩的凸起,触摸到有些扎手的硬质植株。
事实证明黎澍眼光确实很好,应该是下了大功夫的。徐惜阳在这里住了有几年,还没遇到过很不便的事情——去上班的那条路上,让小电驴一口一口吞掉的盲道不算。
这时候太阳应该要回家了,天边一定像是要烧起来那样红彤彤一片。徐惜阳在这座城市度过了一半的童年与少年时光,落日和晚霞早就成了他记忆里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徐惜阳还记得年幼的他第一次看见那一轮火红的太阳让半边天空烧起来,带着刺目的热度向着天的一头栽下去,而他,一个孩子,被一阵微风吹起的碎发时不时挡一下视线,让那火烧得断断续续。
日落会起火,火就是生命的起点。
耳边很安静,只有小区外不远处的公园会传来孩子们嘻笑打闹的声音。太远了,像是另一个世界。徐惜阳把盲杖换到非惯用手的左手,右手则垂下,身体顺着垂下的手弯曲下压,去触碰那些到他膝盖往上的灌木。
手上传来细密的痒意,这触感让徐惜阳很安心。
空气中只有不知名树木花朵传来的香味,以及路旁人家开火做饭的香味。
徐惜阳走到第一个拐角时,听见了锅铲碰撞的声音。
到这里就没有灌木了,所以他把盲杖拿在右手,敲打着往前走去。
咔啦——
突然,一声清脆的金属碰撞声在他耳边炸响,让徐惜阳愣了一下。与此同时,他闻到了一丝清冽的柑橘香。
很特别的香味,清新不庸俗,似乎还带着些许薄荷的刻薄味道。
薄荷味他经常闻到,尤其夏天——这里的住户们好像很喜欢种植薄荷,他总能在这种时候闻到薄荷的味道。
一路上,柑橘的味道时隐时现,让徐惜阳心中涌起怪异的感觉。
“……柑橘,是很大众的香味吗?”讲话时,他没有敲盲杖,也没有停下。
听不见他的声音以后,盲杖才懈怠地敲打着被太阳炙烤了一整天的油柏路,发出熟悉又安心的响声。
笃、笃、笃……
天还没有完全黑下去,他住的房子和他,都隐匿在了阴影里。楼房把太阳挡住了,每次走过这里,徐惜阳总会不着边际地想,也许这一刻,世界的太阳消失了。
也许明天就是世界末日。
嘀嗒、嘀嗒、嘀——
有某种味道,像是香味,或者焦味,烤肉的香味和焦味,又好像不是。不过这味道很少,只有一点,很快就被火和烟草的气味掩盖了。
他能听见咝咝的声响,大脑替他辨认出,那是烟卷被火侵蚀时的绝叫。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2页/共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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