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床，备皮了。”
早上7点，护士准时地出现在病房。
因为禁食，秦知渺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按照护士的吩咐，她脱了裤子，侧弯着腰。
或许是裤子脱上脱下，屁股也被看了几回，秦知渺心底仅存的那些羞耻感彻底荡然无存。
她现在只关心一件事。
“护士，我什么时候可以吃饭？”
这样的问题，显然小护士已经被问了多回。
她公事公办对应道：“半麻术后6小时，全麻术后2小时，术前一定要空腹，水都不要喝，如果要吃药之类的，可以和我们讲。”
“那我的手术安排在几点，会是半麻还是全麻？”
“痔疮一般都是全麻，除非有特殊情况。你的手术杨主任安排在第一台，一会查完病房，应该就会有人来叫你，带你去手术室了。”
秦知渺感觉到她掰开她的屁股瞧了一眼，随即很快又松开了：“没有毛，不用刮了，你穿上裤子，我一会儿来给你灌肠。”
说完，小护士左右张望了下：“你的家属呢？最好有家属来陪。”
秦知渺：“家属在来的路上了。”
她的话音刚落，病房门口就有一声明亮的女声响起：“亲爱的，我来了，我还给你带了好吃的。”
护士见秦知渺穿好了裤子，就拉开帘子走了出去。
沐芸献宝似的朝她晃了晃手中的拎袋，有鸭脖、蛋糕、酸奶还有西瓜，确实是买了许多东西，但没一样是秦知渺能吃的。
“你是买来给我吃的，还是准备自己吃的？”秦知渺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
她现在饿得都能吃下一头大象，这个“坏人”还来诱惑她。
沐芸没有半分不好意思，将东西放进柜子里，拉了病床旁的一把椅子坐下后，老实承认：“我吃的，不然我一会得多无聊啊！”
“你有没有朋友爱！我一会就要去拉一刀了，你还惦记着吃！”她抱怨道。
沐芸：“是谁不听话的？我早让你来医院看，你非得自己在家上药，现在知道后果了吧！”
秦知渺自知理亏，识相地闭了嘴。
两人又绊了一会嘴，就到了医生查房的时间。
轮到秦知渺的病房时，大约走进来六、七位医生，陆君则也在其中。
为首的男人捎带提了一句：“杨主任的病人，一会手术。”
算是交代了大概，接着转头对秦知渺问道：“有哪里不舒服吗？”
语气很是和蔼。
秦知渺下意识地摇摇头，对方也没再多话，关照她在病房里等着就准备离开。
坐在一旁的沐芸在陆君则进门时，一眼就看到了他，早早就瞪圆了眼睛。
直到几人转身后，她才回过神，忍不住喊道：“啊啊啊啊啊，程修谨。”
她的异常显然引起了陆君则的注意。
他转过头一脸狐疑地看着沐芸，转而又朝秦知渺看去。
而沐芸的嘴巴早在说出程修谨这个人名时，就被从床上弹坐起的秦知渺用手一把捂住。
她挣扎着，发出“唔唔”的声音，眼神里透着清澈的困惑，不懂秦知渺这么做是何用意。
秦知渺顾不上她。
她先是在沐芸耳边低语一声：“别说话。”
然后，又朝在门口站定的陆君则笑了笑，眼神诚恳，一副无事发生的模样。
陆君则断定这其中一定有事，不过碍于要去继续查房，也就没再追究。
目送陆君则走后，秦知渺才松开了沐芸。
沐芸气鼓鼓地看着她，气道：“渺渺，你做什么？”
“嘘，你小点声！”秦知渺比了一个手势，示意他安静点。
然后又朝门口望了望，确认陆君则确实消失后，才舒了一口气。
沐芸不懂她为何如此一副谨慎又害怕的模样，眼中满是不解，更是对刚才的发现雀跃不已。
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渺渺，那个医生怎么会和你书里写的程修谨长得一模一样？”
秦知渺是一个畅销小说书作家。
程修谨是她《偏宠》一书中的男主。
她看着沐芸那副兴奋的样子，心里有些苦涩。
“巧合吧！”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一些。
“巧合？那也太巧了吗，那眉眼，那身材，那气质，啧啧啧……”沐芸有些讶然。
不知道的还以为程修谨从书里跳出来了。
她当时给程修谨画插画，画出来的人物就与刚才那个医生有八成像，所以这才让沐芸震惊。
秦知渺不想她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纠葛，直接转移话题：“何姐怎么说？”
闻言，沐芸的注意力果然被转移。
她落寞地低下头，一脸失望地摇摇头：“何姐说，写的还是不行。”
秦知渺对这个消息似乎早有预料，脸上并没有太多失望的表情，只是勾了勾唇，淡淡道：“我知道了。”
见她这副神情，顾不上失落，沐芸连忙安慰道：“渺渺，我真的觉得你新书写得很好，梗也很香，可是何姐……”
谁让何姐最大呢！
她也不过是个画插画的，根本就没有话语权。
秦知渺摇摇头：“没事！”
她面上这么说着，心底却也不得不哀叹自己确实是江郎才尽了。
“渺渺，你要不要去找个男人睡一下？”沐芸语出惊人死不休地建议道。
秦知渺闻言，瞥了她一眼，给了她一个让她自行领会的表情。
沐芸吓得连忙往椅背上一靠：“你别这么看我嘛！你想啊何姐不就是觉得你新书感情戏写得不够细腻，只有文笔没有感情吗？要是你去找个男人吸一吸阳气，或许就会有灵感了……”
她话未说完，秦知渺就抄起床上的枕头朝她扔了过去。
“啊”的一声，沐芸发出一声惊呼，她却还不自觉依旧再游说：“你别生气嘛？你考虑考虑，你不是说你饭都快吃不上了，还要还房贷……”
沐芸和她细数了一堆她的穷困，秦知渺沉默。
沐芸说的确实是实话。
她的新书再不过，她手里的存款不过只能再撑半年。
当然，这也怪她当年的年少轻狂。
《偏宠》这本书火了之后，秦知渺就以为她能够在海市站稳脚跟，大手一挥的在滨江区买了一间大平层，还背上了20年的贷款。
那时候的她设想得十分美好，以为每一本书都能够像《偏宠》那样大受好评。然而，现实却是每况愈下。
市场竞争越来越激烈，读者的口味也越来越多变，而她还在一成不变地写着纯爱小说，慢慢被读者吐槽文没有特色，也被编辑何姐要求改变。
可是，她真的很迷茫。
至于沐芸说的建议，其实何姐也曾提议过。
“不如你去谈一场恋爱试试，刺激一下荷尔蒙，或许能写出不一样的东西来。”
当时她只是摇摇头，并没有应下。
难道，她真的应该去尝试一下吗？
她沉默了片刻，才缓缓道：“我考虑一下。”
沐芸闻言，眼睛立刻变得晶亮：“等你出院，我带你去个好地方，那里都是好货。”
好地方？
秦知渺眼神中透着不解，沐芸则是一脸神秘：“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包君满意，一定能挑个上乘货。”
上乘货？
鉴于沐芸过往几段失败的交往经历，秦知渺对她的话很是怀疑，刚想开口反驳，护士就走了进来。
“18床，灌肠了！”小护士拿着一瓶药，笑意盈盈地走了过来。
沐芸一听“灌肠”两个字，不由得又瞪圆了眼睛。
秦知渺和她认识了10年，用脚趾头猜都知道她在想些什么，连忙打断她：“别胡思乱想！”
沐芸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憋5分钟后，去上个厕所。实在憋不住，那就直接上好了。”
秦知渺撅着屁股灌完肠后，小护士关照了这么一声就走了。
秦知渺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原想着憋5分钟不是难事，结果一分钟不到，她的肚子就咕咕作响，再也憋不住。
她拿起纸巾就急忙跑去了厕所。
几分钟过后，她捂着屁股，扶着墙，脸色惨白地从厕所里走了出来。
沐芸见她脸色不对劲，连忙上前去扶她：“渺渺，你没事吧？”
她这样子，怎么像是随时都要昏过去一样？
秦知渺摇摇头，但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不过，她还是对沐芸提醒道：“沐沐，你一定要好好大便，好好作息，一定不要得痔疮。”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听得出来确实疼痛难忍。
沐芸立马应下。
看她这么痛苦的样子，她哪还敢作死。
“18床，18床，去手术了。”
沐芸扶着秦知渺躺下没多久，门外就传来一声男声，接着一个中年男人走进病房。
“18床，跟我走。”
秦知渺一脸茫然的从床上起来，中年男人就递了一个一次性帽子过来：“把头发弄好，还有把桌上的药带上，一会手术室里要用。”
交代完后，他就转身出了门，又去叫别的病人。
“26床，26床……”
他的声音在走廊上回响。
沐芸牵着秦知渺的手，感受她手心里的濡湿，连忙安慰道：“渺渺，你别害怕，一会打了麻药，你睡一觉就开好刀了……”
她喃喃地说着，一直把秦知渺送到手术室外，才停止了唠叨。
按照中年男人的吩咐，秦知渺把鞋子还有手机都交给了沐芸。
或许是怕沐芸等得着急，中年男人还嘱咐道：“你在这里等或者病房里等都行，一会我会把她送回去。”
“我在这里等。”沐芸连忙回话，然后又给秦知渺加了油：“渺渺，别怕，我就在这里等你。”
秦知渺点了点头，然后看着手术室的门缓缓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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