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色映亮度兰的眼底，照见一簇微光。
度兰已经记不清自己失望过多少次，他以为自己早已经习惯失望。
“如您所愿。”
留下这句不算告别的告别，度兰毅然决绝地前往科嘉岛，一待就是十年。十年来他不曾踏过圣殿一步，不曾见到那人一面。
“度兰，圣洁派那帮人和世俗皇帝勾结，已经打到卡玛利拉了！”
“度兰，速速回卡玛利拉，圣殿即将沦陷！”
“度兰，始祖受伤了，你去看看他吧。”
度兰以最快的速度赶回卡玛利拉，这座城，不再是他熟悉的安宁的城。断臂断腿的士兵，满脸灰尘的平民，被摧毁的楼房和庙宇遍布一路。
他心急如焚，冒冒失失地冲进始祖的住殿，见到了正在接受医者包扎伤口的始祖。始祖看到冲进来的度兰，愕然道：“你怎么……”
度兰脸色阴沉地让医者和大殿里所有的人退下，把空间留给他们二人。
始祖只好按住纱布，自己为自己包扎伤口。但度兰一把夺走了纱布，他站在始祖面前，手上青筋爆起，似乎在竭力控制自己的情绪。度兰对包扎伤口熟练无比，但因为他面对的是始祖，好几次都因为过于小心而使纱布歪曲。始祖叹了口气：“还是我来吧。”
度兰面容冷漠，没有搭理始祖的要求。始祖的胸前中了一刀，刀伤从心脏延伸到小腹。度兰白皙修长的指间缠绕着灰色的绷带轻轻按到他小腹的位置时，始祖移开目光，淡淡道：“几年不见，还是犟的跟牛似的，也不知道……”
话再也说不下去，因为度兰吻了他。
青年的吻，炽热而生涩，又因为紧张而有点小心翼翼。
始祖愣住了，在推开他和随他去之间犹豫，仅这一会的功夫，度兰在这件事上无师自通，始祖被按倒在床上，而他小心翼翼地避开始祖受伤的地方，强势而温柔地压在始祖身上。
始祖觉得有必要阻止度兰这一串“以下犯上”的动作，就推开度兰。
“下去。”始祖说话总是淡淡的，“你刚才的冒犯，我可以装作什么也没发生。”
“为什么……”度兰声音低哑，眼里流露出痛苦之色，“你不是很强吗？为什么会让自己受这么严重的伤？为什么这些伤口不会自愈？你倒底怎么了！”
最后一句话度兰是吼出来的，他双臂撑在床上，眼睛通红地盯着始祖。
始祖看不得如此脆弱的度兰，把自己的心意和想法全部写在脸上，仿佛愿意把一颗心挖出来送给他的度兰。
始祖移开目光，不去看度兰，轻描淡写地说：“我又不是神。只是时间到了，没什么好说的。”
那一瞬间，对于度兰来说，说是天塌了都不为过。他的大脑一片空白，只是机械地重复着始祖的话：“时间到了。什么时间到了？”
始祖实在不忍心，抬手轻轻摸了摸度兰的后颈：“度兰，没事的。”始祖的手沿着度兰的后颈，慢慢摸上他苍白瘦削的脸颊，指尖温柔地擦过那双狭长的冷绿色眼眸：“不要哭。”
度兰提着剑疯了一样地冲出圣殿，在东区集市边的空地找到了梵卓。梵卓正在和护城总司令莫蒙德比划剑术，边上还有一些士兵在围观。度兰提着剑走过去，当着众人的面一脚将梵卓踹翻在地。
士兵们都惊呆了，莫蒙德震惊地喊道：“度兰殿下，您这是作什么！”
梵卓见到揍他的人是度兰，也一言不发地捡起掉落的剑，和度兰打起来。
血族两大剑术高手的比武吸引了很多人前来观看，这方面度兰比梵卓要更胜一筹，但他情绪不稳，剑术也受到影响。一开始是度兰占据上风，梵卓处于劣势，但没过多久，梵卓就逆转了局面。两人的比试几乎将空地周边的建筑物全数破坏和摧毁，护城总司令觉得不对劲，指派人去圣殿向始祖报告。
度兰一剑砍断挡在他前面的木架子，剑尖几乎擦着梵卓的耳朵刺进墙里，梵卓被逼着进入窄巷，提剑挥开度兰的剑：“……”
锋利的剑锋擦破了梵卓的脸，一丝血顺着脸颊，滴落在银色的剑上。
度兰低声说：“如果当时跟着他的人是我，我不会让他受伤。”
梵卓漠然地回视，一句话也没说。
然而当夜，梵卓第一次在酒馆喝的酩酊大醉，酒馆要打烊，老板赶人时，梵卓已经站不稳了。一个女人主动搀扶着他走出酒馆，这个女人是个人类妓|女，她不认识这个喝的烂醉如泥的男人是梵卓，她只是觉得这个男人很帅，想和他上床而已。就在女人主动贴上去吻他时，梵卓推开了她，嘴里低声说着什么。女人凑过去倾听，发现梵卓说的是：“对不起……是我的错…我没保护好他…”
女人以为梵卓说的是“她”。
女人看着梵卓英俊迷人的脸，酸溜溜地想，不知道哪个女人能被这样的男人心心念念挂记。
梵卓的声音越来越低，直到变成很轻很轻的呢喃。虽然对方心有所属，但和这种男人春风一度也不亏。就在女人想继续勾引梵卓时，梵卓睁开了眼睛。
完全的纯粹的红瞳。
女人惊叫一声，跌跌撞撞地跑了。
度兰打了梵卓的事很快就传遍了卡玛利拉，度兰和梵卓不和的猜测也在民众间不胫而走。第二夜始祖在圣殿同时召见了度兰和梵卓。
昔日的少年都已经长成挺拔修长的青年，两人都是从小跟在始祖身边，和始祖最亲近的人。手心手背都是肉，责备哪一个始祖都不舍得。
相比起来，梵卓一直是比较“懂事”的那位。于是始祖决定先安抚度兰，他温声道：“我受伤和梵卓无关，度兰，不要把气撒在无关的人身上。”
度兰：“他没护好你。”
梵卓：“是我没用。”
始祖：“……”
既然软的不行，只能来硬的了。
始祖站起来，沉声说：“现在不是闹内部分裂的时候。你们两个，现在就当着我的面，握手言和。”
度兰：“……”
梵卓：“……”
最后，在始祖严厉的目光逼视下，度兰十分勉强地和梵卓握了下手。
始祖受伤这件事彻底改变了度兰。在这之前，度兰一直觉得他还有很多时间可以和始祖待在一起。于是度兰提出想重新回到卡玛利拉为始祖做事。但这个提议被始祖拒绝了，始祖让他回科嘉岛。始祖说科嘉岛连接着卡玛利拉通往海上的要道，具有关键的战略位置。度兰在科嘉岛能发挥更大的作用。理所当然的，度兰又和始祖吵了起来。
始祖统治着整个血族，他很少有私心，他做的一切都为了血族社会的安宁和稳定考虑。但度兰不是。说他自私自利也好，说他冷酷无情也好，他不关心其他人的死活，他只关心始祖。
尽管很不情愿，度兰还是答应始祖他会回去科嘉岛。
临行前一夜，卡玛利拉的夜空飘着大雪。
度兰走进烛火通明的圣殿，始祖还未休息，见到他来，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两人昨日才争吵过，始祖觉得自己好歹是“大人”，不该和自己一手带大的“孩子”计较，便主动示弱：“我知道你不痛快。这样吧，你提一个要求，随便什么都可以。我能做的尽量帮你实现。”
进圣殿必须缴械，因此度兰未佩剑，身上只着一件黑色长袍，银色长发随意披散肩头。
度兰走向始祖：“什么都可以？”
始祖正在专心阅读公报，没在意度兰的语气，随口道：“反正你总不会让我拿刀砍自己这类事情，你尽管提要求便是。”
话音刚落，始祖的手腕就被度兰抓住了，始祖愕然道：“没大没小，你最近是受了什么刺激不成？”
度兰抓着始祖的手腕，迫使他上半身抬起，另一只手又圈住始祖的腰，将人半压在书桌上亲吻。
始祖一秒犹豫都没有，抬脚欲将度兰踹开，反而被度兰趁虚而入，大腿顶进他的双腿之间。
始祖：“……”
度兰的嘴唇在始祖的脖颈处流连，饱含情|欲的嗓音低低地恳求：“就这次，不要赶我走……”
*
度兰回到科西嘉岛后不久，圣洁派和世俗皇帝联合组成的军队很快逼近卡玛利拉。圣洁派思想激进，主张清除血族社会中的一切不洁、亵渎和伪神的事物。圣洁派坚持认为始祖篡夺了原本应该属于亚当和夏娃的东西，因此对始祖恨之入骨。
始祖率领留在卡玛利拉的纯血种们殊死抵抗。
但是有一位养子背叛了始祖，他从背后拿长枪彻底贯穿始祖的心脏。如果不是梵卓及时赶到，这人可能已经砍下始祖的脑袋。那样的话，即使强大如始祖，也将无力回天。
但始祖还是永远陷入了长眠。
始祖一死，卡玛利拉很快沦陷。梵卓率领其余部众连夜逃出卡玛利拉，前往科嘉岛找驻守在那的度兰。
看到胸口破了一个洞的始祖，度兰几乎崩溃。
愤怒和仇恨如同毒液，日益腐蚀他的心。
“是谁干的。”
度兰发誓，他必将叛徒挫骨扬灰。
“阿波罗。”第一次，梵卓脸上出现不加掩饰的痛苦和悔意，“他一直潜伏在我们中间，骗过了所有人，就连始祖，也将他视若己出。”
这一章全是度兰的回忆
聪明的小可爱肯定已经猜出始祖是谁，所以咱就说，不用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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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阿波罗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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