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宫内灯火忽明忽暗,穆昭阳与罗桑几番停顿,一转眼,前方两个魂影已然消失不见踪影。
穆昭阳看向罗桑:“此地你可了解?”
罗桑摇头:“此地我没来过。”
闻言,穆昭阳皱着眉沉默,罗桑看了看前方,忽又开口。
“郡君,方才那两个……”
虽是亲眼所见,但罗桑不太能确认自己有无看走眼,些许疑惑看着穆昭阳。
“不知是何物。”
穆昭阳坦言。
她自小随父亲处理境内各事,亦见过不少奇人异士,可却从未见过方才那半人半魂模样的东西,此刻也是万分茫然。
“先再往前探探。”
说罢,两人又行了一阵,前方道路开始变宽,且突然出现两条不同向的分道。
两人站在一分道口,望着左右两道,再次陷入迷茫。
就在此时,左侧猝然飞来一红影,两人定睛看去,只见那人身着婚袍,手间执剑,神色凝重,双眸泛红,似是才大战了一场,强忍着伤痛飞驰而来。
“灵君?”
穆昭阳惊异发声。
而姜少棠看到两人,眉头一动,停身扫向前方分道,沉沉问一声。
“你们从何处来。”
穆昭阳朝来时道路看去,姜少棠见状,立即往另一道飞去。
见他疾然又飞走,穆昭阳恍然想起一事,急忙喊道。
“灵君,我们方才看见了殿下模样的……”
话音未落,姜少棠应声打断。
“我知道,你们寻人,我去寻魂。”
“……”
两人站在原地目色惊然,片刻间,姜少棠飞没了影。
穆昭阳回神,没有思索太久,随后迈步朝姜少棠飞走的方向跑去。
“跟上。”
罗桑点头。
两人不知走了多久,忽然路过一面浮雕墙,他们步伐焦急,本已离开,可不一会儿,又双双折回墙前。
墙上有图案,很可能亦是一面机关墙。
罗桑触摸墙上狼头,果不其然,暗门开启。
只是与前两回不同,此暗门开启的同时,迎面袭来一股浓重异香。
两人惊觉,捂紧口鼻,随即小心翼翼进入其中。
暗门里端无灯火,昏暗中,隐约能看见此处是一片极大的环形空地,空无一人,空无一物。
两人站在空地中央,疑惑扫视周遭,突然,罗桑惊然一声。
“郡君,看上面。”
穆昭阳闻声抬眸,一霎间,目色一紧。
她收起手中弓箭,从袖中取出一只火折子,迈步走向空地边缘,而后停步壁下,抬手往壁上照,此时,一口悬挂在半壁上的木棺清晰映入眼帘。
顿了片刻,她跃身飞上木棺,抽出匕首将棺盖揭起,一时间,异香更重,而棺中躺着一名年轻女子,双眸紧闭,没了气息。
穆昭阳攥紧匕首,转身飞向另一木棺。
一个,两个,三个。
此处壁上悬挂着众多木棺,而每一个木棺中,无不躺着没了气却不腐不坏的年轻女尸。
穆昭阳沉着眸,缓缓落地。
“郡君,她们……”
“都死了。”
罗桑颤眸看向木棺,张了唇,欲言又止,最后无声跪地。
“抱歉。”
他轻念一声,骤然间,抬起匕首,引颈去接刀刃。
“你作甚!”
穆昭阳惊声拦下罗桑,手上发力,迅速将其刀刃夺下。
“她们皆因我阿爹丧命,父债子偿,我无颜苟活。”
罗桑闭上眼,悲怆说着,情绪激动,身体不停发颤。
穆昭阳看着他,怒然将匕首甩去一旁,厉声质问。
“你无颜苟活,可你有没有想过,你若死了,你阿娘与妹妹该如何!”
“……”
罗桑失声,垂首跪在地上,而后发出阵阵呜咽。
穆昭阳深深呼吸,缓下气息后,一把拉起罗桑。
“起来!何人造的孽,便让何人去偿还,你是你,他是他,莫去替他人担罪名。”
“可……”
罗桑抬起头,情绪依旧不能平静,穆昭阳见状,取出一枚金钩耳坠。
西境人好耳饰,每个人佩戴的耳饰都不尽相同,且不会轻易摘下。
而此枚金钩耳坠,是上月失踪的玥娘的夫君交给她的。
“此耳坠她时时佩戴,但却单只落在那圣宫门前,她定然是在圣宫失踪了。”
穆昭阳看了看耳坠,移目看向罗桑。
“我方才寻了一遍,没有在棺中看见玥娘的身影,她极有可能还活着。”她扶着罗桑肩膀,正色道,“你若是真想替父赎罪,便同我一起寻到她,借她之口将圣宫的内幕公之于众,除去圣宫一祸。”
罗桑闻言,恍然抬起头。
就在此时,后方突然出现一个人影。
那人盯着两人,捂着双唇,摇晃走来。
“你们……是来救我的吗?”
穆昭阳看着那人,惊目发声。
“你是……”
对方将手移到耳边,取下一枚耳坠,递到穆昭阳面前。
“我是玥娘。”
*
夜逢十五,满月当空。
莫晚庭随闫时离开后殿,快步往高台殿宇奔去。
然而两人刚要进殿宇,却突然被几名信徒拦住去路。
莫晚庭迅疾藏起剑,惊然看向闫时。
若是他一人被拦也就罢了,可身旁之人可是圣宫的主理人,为何也会被拦路。
“让开。”
闫时沉声。
可几名信徒没有立即让路,而是盯着闫时上下打量,正色言。
“白袍使若无圣君赐予的白袍,便与寻常人相同,不可随意进出殿宇。”
“……”
闫时的白袍,方才脱下落在偏堂中,走得匆忙,没有穿上。
世人言神明,神明不直言,自古以来,神明通常不会直接说话,而是借着某人或某物传言或显现神迹。见闫时常常代“圣君”传话,莫晚庭原以为圣宫除了那“圣君”,闫时便拥有绝对话语权,可他没料到,那话语权,竟取决于一件安了名头的白袍。
如此看,圣宫内部,似乎也没那么简单易控,每个留在圣宫内部的信徒也都各怀心思。
若是认真思量一番,或许能直接利用此漏洞,从内部开始击溃圣宫的谎言。
但他此刻心急如焚,没有空闲去思考。
“圣君你怎么来了!”
莫晚庭朝几人身后看去,惊叫一声。
趁几人回眸的时刻,迅速使出几个手刀将几人打晕。
“走。”
莫晚庭跨过几人走上前,然而就在此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异响,紧接着,数支飞箭猝然划过高空疾疾袭来。
他惊目一震,随即挥剑截下飞箭,可一批断箭才落下,数支箭矢又再次逼来。
“退后。”
莫晚庭朝闫时喊,侧目的一瞬间,发觉闫时腿部中了一箭,于是严声又道。
“你先进去。”
说着,莫晚庭立即掏出烟筒往空中投掷烟火。
一时间,圣宫外部杂声渐响。
“你们是何人!放开我!”
“有妖人对圣君不敬!将他抓起来!”
“对!抓起来!”
周围声响越闹越大,数名信徒挣脱暗卫束缚冲进圣宫中,而身后殿宇中的信徒也携弓弩一涌而出,莫晚庭见情况不对,迅疾拉起闫时往殿顶飞去。
此时,下方又是一声叫喊。
“抓住那妖人!就是他对圣君不敬!”
莫晚庭闻声看去,只见一高大男子站在人群前,气势汹汹扬手指着他,引导众人向他放箭。
那人面目狰狞,但莫晚庭还是认出了对方是罗桑的父亲罗誉,他拉着闫时避开数箭,紧接着放声大喊。
“住手!我不是妖人!”
莫晚庭看向闫时,想让对方帮忙说句话,可闫时此时沉着头,一声不吭。
他愤然松开手,剑指闫时,直逼对方额间,而后转身质问众人。
“你们都说圣君悲悯怜人,可他对其信徒见死不救,还让你们奔赴火海,如此‘神明’,何配做‘神’!”
众人闻声怔然,面面相觑。
罗誉见身后人停下动作,目光焦急起来。
“此妖人满口胡言,大家莫上了他的当。”他看向众人,高声又道,“过去不论是天灾还是**,圣君何曾对我们见死不救!”
一旁男子听闻,抬眸发声。
“对,圣君救我们出水火,是神是鬼,我们能不知吗!”
一声起,其余人也连连应和。
“多亏了圣君,我一家老小才熬过那场劫难。”
“是啊,圣君对我们有莫大恩情,若是何人对圣君不敬欲推倒圣宫,那先从我身上踏过去!”
罗誉满意一笑。
此世间人的苦难,十之**都能用金钱解决,剩下的一分只需依靠些许“神力”,便可化为信仰的契机。有了信仰,苦难不再可怕,人心亦不再脆弱,此时,信仰是神,神是信仰。
因此,哪怕莫晚庭气势凌人,一眼让人知晓其身份不凡,罗誉也丝毫不畏惧,任你是何方权贵,若不施以强权暴力,又如何与民心信仰斗。
事实也正如罗誉所料,此刻,那站在高处的莫晚庭手握着长剑,目色逐渐深沉。
莫晚庭凝望着群众,双眉紧皱,双唇微颤。
他大意了,圣宫的问题,远比他想象的复杂,那些人不止做了恶,也做了善,善恶之间,大多数信徒也只能看到与自身有关的事。可看着面前失控场景,他依旧不想采用暴力解决此事。
不知是过于愤怒还是紧张,突然间,他脑中莫名闪过一些奇怪画面,他看到自己被围在一群人中央,周围是让人窒息的争吵。
震怒,迷茫,压抑,无奈。
一如此时。
他头疼欲裂,不得不沉下头。
下方众人见状,趁机朝他拉弓放箭。
“杀了他!”
“杀了他!”
“杀了他……”
现实与记忆重叠,莫晚庭猛然抬起头。
“住口!统统退下!”
他盛怒一吼,使出狠劲运气挥剑,一霎将身下屋瓦破出一个大洞,紧接着,拉着闫时欲往殿宇深处疾驰奔去。
可刚迈出没几步,前方迎面奔来红影。
“殿下!寻到人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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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混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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