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几名弟子循着动静寻找，直到走到这一层的最角落，也未曾找到声源。
“没什么东西啊？你刚刚是不是听错了？”
“我好像是感觉到了里面有动静，没找到的话……可能是老鼠之类的东西吧？”
“实在找不到算了，下去吧，今天当值时间差不多也结束了。”
“嗯。”
……
两人声音远去之后。
某处靠墙位置的书架后方，秋辞现了身。
他手里握着那册卷轴，决定暂时将这个东西带出去。据说世上有能工巧匠，能运用一些秘术将书册复原，哪怕是一些遮盖的污迹、历时很久的残缺，也能够让其消失或者缝补如新。
后面的内容，他一定会想办法让其复现。
为了不让沐卿云起疑，他决定暂时离开这儿，等后面有机会再来。
-
此后的时间，秋辞专心留在碧溪峰休养，沐卿云途中会带他去看医师。
医师说最好的方式就是静养，多纳纳灵气。
于是沐卿云在碧溪峰找了几处灵气充裕之地，并叮嘱他每日按时来此。
其中一处是泉潭。
沐卿云对他说：“泉潭的灵气最为充裕，你每日可去此处沐浴纳灵。”
他有些不自然地应下，然而却没有去，沐卿云某日发现了，就问他：“你为何不去泉潭？”
“我没找到……”
“要不要为师引你前去？”沐卿云追问。
“我找得到的。”他不自然地应。
沐卿云也就没有再提。
后面他去了泉潭附近，但就算到了那儿，也只是静坐在泉潭周围，不曾入水。
水面映出他的半身，他看着水中的倒影，指尖点着水面发着呆。
泉潭花瓣飘落水面，面对着这方泉潭，脑中所想忍不住飞游天外……
他赶紧敲敲自己的脑袋。
“怎么又在胡思乱想了？”
他只感觉，但凡多去想了一些不该想之事，都是对沐卿云的亵渎。
师尊明明那么好。
而他却有了那么多隐晦的暗念。
泉潭灵气充裕，他再度看向水面，里面仿佛有什么神奇的力量吸引着他，水中人影微漾，一如他的心神。
他压制不住内心的念动，最后解衣身入泉潭。
潭水中的灵气顺着伤处游走，触感像极了受诫堂那日，师尊在他身后指尖的触碰。
盈润指尖点了药膏，指腹柔和按捻着伤处，药物一点一点渗入……
随着他的呼吸，有着成年男子特征的坚实胸腹微微翕动，背脊的伤口与每一处肌肉线条，都组合成一种纯净的野性……
他猛地睁开眼。
才发现自己身在泉潭。
脑中带有隐秘**的念想快速滋长，他连忙捧出抔泉水，闭眼按压在脸庞。
此后，每日准时在附近静修。
这一天他刚结束纳灵，从山上回书室，准备练会儿字或者看看修行相关的书籍，进入书室，突然想起之前的话本子。
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他想去看看书是否还在原地。
去角落寻找，却发现不在。
那几本书不知所踪。
怎么都不在了？
而实际上，书被沐卿云悄悄带走并隐藏起来了。沐卿云原本将那几本书放在角落的位置，不让秋辞发现，后来他发现书有被人移动过的迹象，不用猜也知道是谁。
为了不让秋辞受到“影响”，他选择书藏起来。
现在，秋辞想找那几本书却见不到，但他有了一些猜测——能来书室的，只有师尊，将书带走的，很有可能就是他。
他突然很想知道沐卿云这样做的动机。
师尊为何将东西藏起来？
心里隐有探寻之意，他决定去问沐卿云。
彼时沐卿云坐在廊间看一幅术师相关的长卷，卷面绘着一些晦涩难懂的图案，他正想着要不要过一会儿再找沐卿云，免得打扰他看书。
然而在他犹豫之际，沐卿云已经转过了头。
“秋辞，你有何事？”
“师尊，我想问你个事。”秋辞愣了愣还是说出来了。
“何事？”
他手抵在唇畔，有点掩饰：“我买的话本子，去了哪儿？”
“……”
从沐卿云一闪而过的怔愣里，秋辞猜出了结果。看来他猜对了。
“师尊。”秋辞向前走出一点，“你可以把那几本书还给我吗？”
“你……为何突然想看？”
沐卿云坐在廊间，一动不动看他走过来。
“弟子泉谭休养期间，会感到无聊，需要话本排忧解闷。”秋辞在他旁边缓缓坐下，“师尊可以将东西给我吗？”
沐卿云将目光快速移到手里书卷：“……为师顺手和其他书收走了，也不记得东西去哪里了。”
秋辞认真看着他。
却只问：“是吗？”
“嗯。”
……
实际上。
沐卿云收走话本的时间，是他读到秋辞留下去万妖山书信的那天。
那天除了看了信，还无意间看到了秋辞写的藏头诗，之后，沐卿云将诗连同话本一并收走了。
将话本收走之后，里面的内容，他已尽数阅览过。
他永远忘不了里面一些情节刻画。
完全颠覆了他的认知。
看完之后，他更加确定，这里面的内容，是决计不能，让秋辞读了去的。
秋辞本就对自己生出异样之情，若是再因为里面的内容受到影响，恐怕只会更加步入歧途。
“师尊，那你还记得在哪里吗？”
“记不得了……”沐卿云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了，他的谎言不知为什么，在这时候不自然起来，他紧接着，“如果你感到无聊，需要看书排解，书室还有其他书籍，你选择其他读物也是可以的。”
为了让秋辞相信自己所说，他目光移到秋辞脸上，鼓足勇气看他。
秋辞同他对视了好一会儿。
终于，秋辞转了身：“那弟子回书室了。”
说着，走向书室。
看着秋辞的身影消失在门后。
沐卿云心中暗暗对秋辞道了声歉。
为师不是故意说谎，为师是为了不让话本影响到你。
但愿你能理解为师的良苦用心。
秋辞进入书室，手撑在桌上，托着腮盯着门的方向。
师尊为何要将话本藏起来？
而沐卿云心里想着，只要日后不再提及此事，秋辞一定会将这件事情淡忘。他决定，这些天隐藏行迹，尽量少让自己出现在秋辞面前。
等到秋辞生辰那日，他才传信给他：“速来桃林，为师将生辰礼赠送于你。”
秋辞收到传信后毫不迟疑，第一时间就赶去了约定地点。
林间，沐卿云背对着他，秋辞远望着他，突然有了个念头。
他化作一缕轻烟散开。
感觉到秋辞走近，沐卿云回了身，却未曾见到他人。
明明刚才都感觉他在，现在一转眼间，连人影都消失不见。
沐卿云又想起往日，秋辞常使用移身换形之术匿在自己周围，让自己一番寻找，沐卿云今日继续分出灵识搜寻，然而却一无所获。
周围都搜寻了，仍旧不见秋辞行踪。
难道他术法已臻化境，自己竟无处可寻了吗？
他不确定，继续放出灵识寻找，仍旧是一无所获。
“秋辞——为师知你术法精进，你快出来。”
“秋辞——”
沐卿云朝着周围喊了几声，然而无人应答。
灵识搜不到，喊也不应。
莫非他根本没有来？
沐卿云连忙下了山，在小筑前的溪桥上，他看到了背对着立着的少年。
怪不得他找不到。
原来他跑下山来了。
“秋辞，你方才来山里了吗？”沐卿云走向前。
“是啊，师尊。”
“之后你又回了这里？”
“对啊。”
“为何这么做？”沐卿云没想他竟然还是小孩心性，自己精心准备礼物在山上等他，没想秋辞他竟然同他玩起了新式的捉迷藏。
不禁有点恼然，道：“我释放灵识，以为你用了移身换形之术，没想你竟是直接下了山，让为师好找。”
“可是，弟子的话本也好生难找啊。”
秋辞突然就引到了这个话题：
“师尊，弟子的话本一直找不到，怎么办？”
“……”
沐卿云似乎是掉进了一个坑，由秋辞设下的坑。
竟然还愚弄起人了。
“找不到……也没关系。”沐卿云又用起了转移话题的策略，“现在，为师要赠你一些比话本更重要的东西。”
“比话本重要？”
“嗯。”
沐卿云明显在转移话题。
秋辞却不急着追问，靠近他一些，期待地问：“那，请师尊厚赠。”
沐卿云摊手，手中光亮一现。
是云岚山通行令牌。
“这是为师要赠予你的第一物。”
沐卿云说：“为师决定，从此以后，不限制你的自由，你若想出去，直接凭借此物出去便是，只是记得，在每次离开之时，一定要给为师留句话，哪怕仅仅只是一句。好吗？”
“好。”
秋辞将此物收了，以为礼物送到这里便结束了，没想到，沐卿云接着又道：“为师还有第二物赠予。”
秋辞讶然。
沐卿云双手抬起。
银蓝色的光向两头延伸，最终化成一物。
秋辞见沐卿云所赠之物，不可确信地问道：“师尊莫不是要将此物所赠予我？”
“是。”
沐卿云将手里赠物向前递过：“你拿着他。”
秋辞迟疑又震惊地接了。
手中之物通体银蓝，手中仅仅只是微微动作，那长物边缘的光芒就仿佛在流淌，锋刃如打磨千遍万遍的银石。
此物正是沐卿云的御剑凌霄。
凌霄是上修赫赫有名的灵剑，秋辞怎么也没想到，沐卿云竟然将此物赠予自己，手里的质感沉甸甸的，像捧着珍贵的宝贝。
他还没有接受这个事实，欣赏着手里的凌霄，却听沐卿云在他对面说：“剑是最好的防身工具，也是最忠贞的武器，为师将此剑赠予你，愿你日后成大道，济苍生。”
“这么贵重的东西，我不能要。”秋辞说着双手将凌霄托起，递回沐卿云面前，“请师尊收回。”
沐卿云却将他的手轻推回去：“为师心意已决，上修不缺天材地宝，为师日后若是需要御剑，再去重铸一把便是。你如今剑术日益精进，慢慢可以驾驭灵剑，高手自然要配好剑，你值得拥有它。”
这确实是比话本更加珍贵的东西。
看着面前的凌霄剑，秋辞一时间竟放弃了钻牛角尖的念头。
和师尊的一番良苦与偏爱相比，话本一时间似乎……不那么重要了。
那几册话本，不要便是。
大不了，之后再去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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