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寂白这么一说大家瞬间了然，不再邀他同去，大家三两相携约着出门。
楚寂白快步经过温寻身边时，还不忘拍拍他肩膀“关切”提醒：“穿厚些，注意防寒。”
“……”
温寻想说什么，少年擦身从他身边经过，转过脸时动作幅度偏大，发尾扫过他侧颊，瞬间留下一点发香。
温寻形容不出那是什么味道，清冽中夹带着幽香，他静静望着楚寂白行远。
日子转瞬就到了新届弟子比试会，楚寂白发挥稳定，赛事还未完全结束大家都提前为他祝贺，俨然胜券在握。
只是后来，他发现温寻表现也不差。
排名出来之后，楚寂白发现自己竟和温寻并列魁首。
这是最近几届都不曾有的事，比试结束那日，内门安排了宴会，专门为此次比试表现优秀的弟子送行，他们将离开此处，很快步入新阶学习新的内容。
宴会上，楚寂白被同门死党们灌了酒，一些人留在这里，一些人要去内阁，大家一时间有着说不完的话，万千言语都融入酒中。
楚寂白酒力尚可，只是接连数杯饮过之后整个人醺醺沉沉，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
他斟了杯水暂时解酒，余光发现温寻的座位已然空了。
他去了哪儿？
“我先出个恭，你们今日不醉不归啊。”
楚寂白暂别大家出了阁楼，向着另一方无人的海滩走去，潜意识告诉他，温寻应该会去一些寂静无人的地方。
在沿着海滩步行百米后，他果然看到了一抹熟悉身影。
温寻独自坐在一块大石上，手里拿着一枚东西，将其紧贴一侧耳朵。
感知到楚寂白走过来，他将东西收了，并快速道：“有人来了，之后我再汇报你们。”
接着，静坐着望向面前的海域。
楚寂白远望着温寻之时，就猜测他在这里坐了很久，走近之后，在他身边位置落了座，问他：“你怎么一个人跑这儿来了？”
“想吹吹风。”
“哦。”楚寂白一条腿垂放在地上，姿势轻松，他祝贺他，“恭喜你啊，比试勇夺魁首。”
“也恭喜你。”温寻转向他道，说着祝福时，脸上的神情一如既往地淡。
“你平时怎么总是独来独往的？”楚寂白终于忍不住问这个问题，“不管在任何场合，感觉都不愿意搭理大家似的。”
“没必要。”温寻平静道。
“别这样嘛。”楚寂白突然勾住他肩膀，坐近他，“同一个宗门，大家以后并肩作战的日子还多着，不互相熟悉认识一下，以后没个照应怎么办？”
“我自己能解决。”
“你真是——”
楚寂白拿他没辙，这人不但孤僻，还固执得很。
他正因为找不到接下来的话题而烦闷，突然瞥见温寻手边的石面上放着个小酒壶，当即探手拿了：“你一个人跑这儿来喝酒，这什么酒啊。”
“燃花白。”
“听说这酒很烈。”楚寂白晃了晃，听到内里酒液摇动的声响。
“你可以尝尝。”温寻看着他道。
“那我试试。”楚寂白揭开塞子，仰起脖子灌了一口。
烈酒入喉，嗓子眼儿登时传来辛辣之感，他登时被呛得咳了起来，弓着背哀哉：“咳咳咳……太辣了！”
脊背被一只手掌轻抚，伴着温寻关切的提醒：“你不胜酒力，下次别喝了。”
“我不胜酒力？你开玩笑吧！”楚寂白登时直了身，不服输地辩驳，抬身动作猛烈，所以面向温寻说话的那一瞬，两人面庞的距离不盈两寸，呼吸咫尺可闻。
“……”
他们的眼里同时倒映着彼此，楚寂白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看到温寻的眼睛，他发现温寻的眼瞳微蓝，像是深邃海洋的颜色。
他们都发觉一时之间离对方极近，同时错身坐开了些许。
过了很久，楚寂白试着打破空气里的某种尴尬，找话题夸他：“你眼睛的颜色很好看。”
温寻垂眸：“谢谢。”
-
楚寂白和温寻升阶进入内阁修业，授业尊师之一是褚尉，入内阁第一日，褚尉就宣告大家一事：“进入我内阁的弟子，都是我蓬莱未来的人才，你们日后在内阁所学的每一样秘术，都是蓬莱从不外传的机密。”
“蓬莱待你们不薄，你们也且谨记，心中永存师门，他日蓬莱需要你们，你们也应赤诚忠胆，不负仙宗。”
现场弟子在号令之后，皆举手宣誓。
内阁学业比以往更加沉重，然而楚寂白却感觉温寻跟个铁人似的。
每天晚上卯初，在其他人还在熟睡时，温寻就已早早起身练功。
冬日天气严寒，这人清早在海边校场迎着凉风挥笛，笛端延伸出灵光，宛若锐利剑锋，如今他们的灵器可幻化成武器，温寻手中的灵器既是长笛也是剑。
风雪扑面而来，那风里执笛的影子毫无半点停歇之意。
楚寂白为他的努力触动，在温寻一式暂停时走向他：“加我一个呗！”
温寻这才感觉到校场除了他以外还有别的人存在，将剑挽在身后，走向他：“你要跟我一起练剑？”
“是啊，你这么努力，我都情不自禁被你感染了。”
“可是……”
“怎么，不欢迎我？”楚寂白歪头看他，“还是说，你只想背着我们偷偷努力？这可不行啊，同出师门，大家一起进步嘛！”
“……你来便是。”
温寻没有拒绝他。
于是那天开始，每日卯初，两人相约准时出现在校场。
温寻以为楚寂白坚持不了多久，毕竟早起对于大多数人来说都是难事。
然而楚寂白每日准点赶到，约好的卯初练习，就准点地与他同时出现在校场。
彼时天尚未亮透，经历早起，少年的眼却如初明亮，毫无倦色。
楚寂白提醒他：“好了，咱们开始吧！”
“嗯。”
他们一同训练，偶尔还会拆招喂招，共同切磋，一起进步。
楚寂白觉得，有这样一个对手也挺好，他们现在既是同门，也像是朋友。
和温寻晨练期间，内阁发生了一件事——听风轩里的多件宝物丢了。
听风轩是校场附近的雅舍，提供给蓬莱尊师使用，内阁弟子经常在校场训练，负责授业的尊师若是乏了能在听风轩里落脚品茶。
听风轩装潢华丽，内藏多方名品名物，字画器盏不计其数。
褚尉闻之命专人清查，专人来听风轩审查之后，怀疑是内阁弟子所为，就将大家聚集在一起，发了话：
“我们在听风轩发现了指印和脚印，根据宝物失窃时间推算，认定贼人就在诸位之间，之后我们会动用各种方法查明，明日之前，若是你们坦白从宽并且主动交出宝贝的，可以免罪。”
此话放出之后，内阁上下纷纷互相猜忌。
喜欢独来独往的温寻自然就成了众人怀疑的对象。
“他整天独自来独自去的，除了修业时候与我们聚在一起，其他时间人影都见不着一个。谁知道他平时都在干什么？”
“你这么说，确实可疑！”
“他来了他来了！”
校场上，大家议论之际温寻出现，见他不徐不疾走过来，大家瞬间噤声，用着一种难言的神情上下审视着他。
“温寻，你这几天不跟我们修业的时候都去了哪儿？”有弟子大着胆子上前问他。
温寻抬眼，淡淡回复对方：“我去哪儿，不必告诉你们。”
“你在内阁吧？”对方紧追不舍地问。
“与你无关。”
温寻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不善之色，背离对方向前走。
“看来，你果真是嫌疑最大的那个人！”那弟子当着他指摘。
“你们胡说八道些什么？”
楚寂白听了忍不住站出来，大家近日对温寻的议言，他都有所耳闻。
但总不能因为他性格孤僻，独来独往，就这般贸然将这么大一口锅扣在他身上吧？！
“提出结论必须得有充分证据，如果没有，那就叫诬陷。”楚寂白站在那弟子面前。
“不是，他是你什么人啊？用得着你这么为他说话吗？”那弟子横眉问道。
“我是他同门，当时应该为他说话。不过就算不是同门，我也有帮他辩争的权利，他自己也有辩争的权利。”
“你算个什么玩意儿啊！别以为你在这几次课业被尊师表扬，就得意到忘乎所以了！”
说话的这弟子一直因为楚寂白抢了他风头心里郁结，暗中跟他就不对付，今日两人对上，心中烦闷全部吐了出来。
楚寂白从同门那里得知，这人最近在背后也指摘过他。
“不服？要不我们打一架看看？”楚寂白挽起袖子。
“来就来！”
眼见冲突要起，周围人赶紧上前拉架：“算了算了别吵了！”“别打架！”
楚寂白也被拉着退后，除了被平时玩得好的几个弟子拉住，身侧胳膊还被一只手拉着向后带，他隐有感觉，回头去看，看到了温寻。
温寻对他摇摇头。
“切，谁不知道你跟温寻的关系啊！”
那弟子被其他人拉着后退，依旧不依不饶：“当初一同来到内门，如今天天都混在一起，连练个功都要黏在一起，谁不知道你们在双修啊？！”
此句一出，楚寂白的脸“腾”得红了。
他猛地挣开了周围的束缚，直接上前怼了对方一拳。
对方突然被打，直接上了手脚，局面登时混乱，最后是路过此地的尊师出手才将这场风波平复。
楚寂白和那名弟子最后都被定了闹事的罪，按照蓬莱律例，要双膝跪地绕校场走一百圈。
日头毒辣，楚寂白提着一口气，眼睛眨也不眨地跪地走完了全程。
他表情平静，然而豆大的汗珠却止不住地向下淌，衣衫早已湿透。
最后一圈结束，他撑身站起，双膝却软得直不起来。
眼看着即将倒坐地上，却被一个迎面赶来的人扶住。
楚寂白视野撞向那双蓝色眼眸，就知道是温寻赶近。
“我带你回房上药。”
他扶着他，将他的手臂横搭在自己的肩膀，楚寂白向前艰难地挪了一步，突然问：
“你不担心吗？”
“担心什么？”
温寻发现他就算被架着，上前走的时候也很吃力。
“这样……只会更加让别人误会我们的关系。”
楚寂白垂着眸道。
温寻思维顿了一瞬。
就在楚寂白以为他听了这句话之后会放开自己，温寻却突然弓下身体，这次直接将他打横抱起：
“我不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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