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寻抱着人一路稳行,入了寝居,将楚寂白放在榻上,垂眼见他膝处布料磨损,混着尘灰与血色,还黏贴着皮肉,当即蹲身在他面前。
正要挽起他裤腿查看,手腕却被楚寂白按捺:
“我自己来就行……”
楚寂白垂视着温寻看过来的眼,方才回来到现在一系列动作,总让他无端觉得暧昧了些……
“你不方便。”温寻似乎并不给他拒绝的机会,稍微一挣就脱开了他的桎梏,接着小心翼翼将裤腿布料向上挽起,露出两方伤口之后,又去拿了伤药。
“可能会有点刺痛,你要是忍不住就告诉我。”
涂药之前,温寻提醒他。
“不就是上个药嘛,我堂堂七尺男人,怎么可能连这点痛都受不住?”楚寂白一拍胸口做足准备,“来吧。”
温寻听他这般信誓旦旦担保,用签子蘸了药,放轻了动作涂在他的伤口上。
当药膏渗入伤口,楚寂白才知道“痛入骨髓”是什么感觉。
温寻的提醒不无道理,刚才他对自己说那些话是提前让他预防,然而他偏不信邪,所以当真正感受到药物带来的疼痛后,整个人都痛得龇牙咧嘴。
“你觉得痛,可以喊出来。”
“老子不痛!”
“……”
该死的荣辱感这时候还在作祟,温寻低声叹了口气,在接下来涂药的时候努力将动作放到最轻。
温寻感觉身边的楚寂白硬是一丁点痛嚎都没发出来,可他知道这药的作用,基本没人涂上之后不说痛。
他知道楚寂白在极力忍受,停手抬头,唤出酒袋,一手递给面前人道:“喝几口酒会好受一些。”
楚寂白一听这话,当即夺了温寻手里袋子,灌了口酒之后,醉意暂时麻痹了他的部分知觉。
他喝完之后垂手坐着,木木地俯视着身前的温寻,任由他手间动作。
温寻在继续给他上药,意识迷糊间他感到膝头传来清凉。
温寻一边给他涂药,靠近他后轻轻朝着伤口吹气。
淡淡的凉感也让他伤口的痛感减少了些许。
以他的角度看过去,温寻黑睫垂敛,盖住了眼底的那抹蓝色。
不知是醉意作祟扰乱心智,还是其他什么。
他突然想起了之前弟子当着他们的面传出的谣言。
他当时,还因此红了脸。
可现在又何尝不是,他脸上腾起热意,在燃花白的驱使下,这种感觉更甚。
他突然将空出的一只手伸向温寻的脸,接着抬起了他的下颌。
被抬起脸的人眼里明显闪现出惊愕之色,但是,楚寂白没看到对方眼里的惊愕。
他只知道他又看到了那两抹蓝。
……
后来温寻埋头继续给他上药,药上完后,温寻默不作声离开。
楚寂白则靠躺在床上,一手枕在脑后,两腿垂在床畔,意识浑浑地神游着。
-
那天之后,楚寂白发觉了一件事。
温寻开始疏远他。
最开始是早上一起晨练的约定,温寻最先毁了约。
上药之后的第二日卯初,楚寂白没有等到他人,他以为今日温寻有事耽搁,可一直到辰时始,楚寂白都没有等到温寻。
后来校场开始授早课,他才见温寻出现。
休息的空档,他主动上前问他缘由:“今日卯初,你为何没有来?”
“我有事在身。”
“那你明日还有事吗?”
“明日也不会来了。”
温寻道。
他似乎在回避他,目光始终闪烁躲着去看遥远之处。
接着,楚寂白听到温寻又说:
“以后也不会来了。”
“……”
楚寂白没有具体问及是什么原因,因为他感觉到,温寻似乎对原因避而不谈。
内阁接了信驿阁的任务,所有弟子近日出蓬莱仙宗履任,考虑到大家的安全,尊师要求大家自由分组时每组至少六人,楚寂白这组目前有五人,他担心温寻性格不合群、暂时寻不到与他组成一组的弟子,便主动找他询问。
“温寻,你跟我们一组可好?”
然而,得到的却是淡然的回复:“我已与尊师申请,这次履任,我只身独行。”
楚寂白当即问:“为什么这样?……你知不知道,一个人去有多危险。”
“我不怕。”
温寻仍旧声语极淡。
楚寂白心中气急,当着他的面搡了他肩膀一记,大步退回到队伍里。
他终于可以确定,温寻在故意躲他。
听风轩宝物被盗过了足足半月仍未查出结果,而这半月间,内阁又有新的东西失窃,这次贼人直接将手伸到了弟子寝居,有弟子的灵器被盗,包括放在房间的其他珍宝都在此期间不翼而飞。
蓬莱越来越重视这件事,内阁人人自查,然而皆是找不到任何证据。
楚寂白的东西倒是没有丢,他的灵器平日都随身带着,也没什么特别贵重的东西。
接二连三的失窃让他不禁也有了怀疑,难道此事真的是内阁弟子所为?
直到他撞到了一件事。
那是一个夜晚,他去书阁待到子时才回内阁寝居准备休息,途经后院,却听竹丛之后传来人声。
“你们以后不要再来了。”
这声音是温寻的,楚寂白闻之顷时就顿在了原处,隐匿声息听着那头的话音。
“为什么不?蓬莱宝贝那么多,不拿白不拿。”另一个声音发出,与温寻正交谈。
“蓬莱近日一直彻查窃贼,要是被抓住,你就没命了。”温寻提醒对方。
“抓?偷了那么久都没抓到,蓬莱也是没本事!”对方声音极其轻蔑。
说话者身影闪出竹丛,楚寂白清楚地看到了对方的模样。
一个满头蓝发的男子,发色与温寻的眼睛极像。
后院有方池子,据说这方池子水域直通海中,那男子突然迈入了水中,就在他双足没入水中的那一瞬,楚寂白看到,月色下,对方的双腿竟然变成了鱼尾。
“日后别再来了。”温寻立在池边,再次提醒。
对方没有正面回答,而是提醒起温寻来,说了句不明意味的话:
“别忘了族中叮嘱你的事,留给我们的时间越来越少,两年之内,你必须修得功法。”
“我不会忘。”
“这自然最好。”对方头没入水中。
楚寂白无法形容那夜听闻真相的震惊,他看到那鱼尾人的第一眼就判断出了对方的身份。
那是鲛祟。
鲛祟原属鲛人族,因为利用魂炁修炼邪功,近十年来重出深海,对蓬莱辖区的多个村庄进行侵扰,它们精魂至阴,出水之后无法长久维持人形,为解决这个问题,会啖食人肉。
他震惊到周身发颤,温寻竟然与鲛祟有染。
感觉到温寻正朝这边走近,他折身准备离开现场,却不慎踢到一方瓷盆,瓷盆登时跌地摔开。
潜入水中准备离开的鲛祟这时候冒头现了身:“谁?!”
温寻站在楚寂白面前,视线落向楚寂白脚下:“一只野猫经过。”
对方听后,这才隐去离开现场。
许久之后。
温寻绕过楚寂白隐身的方向准备离开,楚寂白现了身,当场质问:“你为何认识鲛祟?”
温寻不答,继续向前走,楚寂白直接上前拦住他:“你说话。”
“你最好不要知道。”温寻留下这一句话,绕过他准备离开。
楚寂白不屈服地继续挡在他身前,铁了心似的要从他口中找到答案:“你说话啊。”
他质声的同时压着声音,尽量不让这边的动静惊动其他人。
温寻突然走近他,身影瞬间笼罩下来,接着抬起一手,快速点了他身上的几处穴位,楚寂白的行动登时被封制住了,连一个字也发不出。
接着,他又一次被温寻抱起,带到寝居,温寻将他放在床榻,一句话都没留下就离开了现场。
封制的穴位在第二天自动解开了,楚寂白气急败坏去找温寻,却被告知对方已经离开蓬莱履任了。
而他们这一组也即将出发,楚寂白打算等回来之后再解决此事。
楚寂白此次履任碰巧与鲛祟有关。
一个偏远的渔村近日夜里受到鲛祟突袭,鲛祟趁着夜色潜入百姓家中并抢走了几名孩童,那些孩子的结果是什么,大家不言自知。
按照村民们提供的线索,楚寂白一行人找到了鲛祟藏身此地的窝点。
那是一处位于偏远海岛上的石洞,众人还未进入洞穴,就被内里的血腥气熏得欲呕。
楚寂白一马当先领在最前,果然看到了孩童的尸骨。
而就在这时,大家遭受了伏击,现场聚集了数十名化作人形的鲛祟,他们手中各执武器,一些弟子还认出其中一些正是之前蓬莱丢失的灵器。
“是鲛祟!鲛祟盗走了蓬莱的宝物!”
弟子惊喊之余,鲛祟蜂拥而上,他们队伍众多,似乎有备而来,在灵器的加持下战斗力极其强悍。
搏斗进行到最后,他们一行人中了陷阱落了下风,被鲛祟齐齐困住了。
楚寂白和同来的人都被丢进了山洞,鲛祟商量着稍后该如何处理他们。
“这几人可是已到金丹修为的弟子,他们的金丹能炼化出对我们有益的药,不要犹豫!速速杀了取丹!”
“取完金丹之后血肉也别浪费。”另一鲛祟道,“都是精阳十足之体,血肉可比之前那些人好太多了。”
鲛祟很快商议完,开始行动。
队伍中的一位年龄最小的同行者率先被抓起,楚寂白亲眼看着鲛祟的长指探入对方心口,血液顺着身前的血洞流出,金丹的光芒在一滩血色中缓缓绽放。
那鲛祟将已经死去的弟子丢在一旁,血淋淋的手捏着金丹发出满足的笑。
余下弟子战战兢兢,有人当场晕了过去。
负责动手的鲛祟视线紧接着又移到了楚寂白身上。
楚寂白被对方一只手提起,那鲛祟探手向他,楚寂白咬紧了牙关。
剖丹的痛苦,应该比不上那次擦药吧?
正这么想时,脑海里现出温寻的模样。
然而更加神异的事情却发生了,温寻不仅出现在他脑中,这一刻竟也现身在眼前。
温寻的身影挡住了洞口的光,紧接着,他冲向了自己所在的方向:
“住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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