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自息被各位长老“请”到议事堂上，连那位原本不打算凑热闹的明长老都到了场。小自息感觉有点回到当初在仙盟那时，被各种长老们围住的感觉。
在他们的要求下，他又一次使出那招“火云变”。
炽热的火云在他掌心凝聚、跳跃，散发出不稳定却不容小觑的灵力波动。这一次，诸位长老看得更加仔细，眉头也皱得更紧。
一位长老目光锐利地看向殷自息，突然问去：“殷师侄，你老实交代，这些‘法术’，究竟从何学来？”
殷自息被这么多长老注视着，紧张得手心冒汗，他老实回答：“回、回各位长老，弟子……弟子是从藏书阁的典籍中看到‘火云变’、‘天极雷’等法术的描述和粗略的灵力引导图，然后……然后结合自身对灵气的感应，自行尝试的。那水幕，也是情急之下，下意识引动周围水灵气形成的……”
又有长老追问：“那本典籍什么名字？”
殷自息被诸位长老灼灼的目光盯着，心跳如擂鼓，他努力回忆着，有些不确定地答道：“回长老，弟子……弟子是在藏书阁乙区第三排书架，一本名为《九转云流梦》的旧册中看到的，里面只有一些简单的描述和灵力运行草图，并未记载完整法诀……”
《九转云流梦》？长老们面面相觑。
他们避开殷自息，内部开通灵识交流：
……咱们藏书阁还有这么文艺的书、名？
这名字听着就像是什么闲散游记或者话本小说……
别扯，那些话本里的功法狗屁不通，一般人怎么可能学得会？
大哥！天生道体，怎么会是一般人？
我倒觉得挺好的。看话本就能通天，打发时间的同时顺带修炼，连教的功夫都省了。
长老们忽然不约而同地一齐看向明微影，议事堂内陷入了一种微妙的寂静。当事人视若无睹，仿佛只是随口发表了句“今天天气不错”的感慨。
殷自息被这突如其来的沉默和视线转移弄得更加不安，以为是自己做错了什么连累到自家师尊。他也跟着长老们怯生生地看向明微影，只见师尊依旧那副懒洋洋的模样，心思似乎完全不在这议事堂上。
议事堂内的沉默仿佛凝固了。诸位长老的目光在明微影和殷自息之间来回扫视，最终，一位资历最老、须发皆白的长老清了清嗓子，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寂静。
“咳，”他看向明微影，语气带着几分无奈和探寻，“明师兄，依你看，此事……该如何处置？”
明微影掀了掀眼皮，琉璃眸子扫过在场众人，最后落在自家徒弟那副紧张又茫然的脸上，他嘴角几不可查地撇了一下，仿佛在说“就这么点事也值得兴师动众”。
“处置？处置什么？”明微影的声音带着惯有的懒散，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我徒儿天资聪颖，悟性超绝，看个话本……哦不，是博览群书，便能自行领悟法术运用，这不是证明我万法玄宗道法自然、有教无类的最好体现么？你们一个个愁眉苦脸的，是觉得我徒儿太优秀，衬得你们门下那些按部就班的弟子太蠢了？”
他这话堪称毒舌，几位长老的脸色顿时变得精彩纷呈，有尴尬，有恼怒，却又碍于明微影的实力和地位不好发作。
那须发皆白的长老苦笑一声：“明师兄，并非此意。只是殷师侄此法……前所未见，闻所未闻。寻常弟子，即便得了完整法诀，也需师长悉心指点，反复纠正，方能勉强入门。他这般自行摸索，且威力……不俗，实在有违常理。我等是担心他根基不稳，或是误入歧途，伤了自身道基啊！”
“根基不稳？”明微影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他走到殷自息身边，随手搭上他的腕脉，一股精纯柔和的灵力瞬间探入，游走一圈后撤回，“灵力凝实，脉络宽广坚韧，道韵天成。你们谁家炼气期的弟子有这般根基？至于误入歧途……”
明微影拖长了语调，琉璃似的眸子懒洋洋地扫过诸位长老，带着一种“你们太大惊小怪”的意味：
“先天道体，万法皆通。他这般自行领悟，正是其体质特殊的体现，是‘道’在他身上的自然流淌，强去纠正，让他按部就班，才是真正的扼杀天赋，偏离正道。”
他这番话掷地有声，带着不容置疑的自信与护短。殷自息听着师尊为自己辩护，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之前的紧张不安消散大半，只剩下满满的感动和崇拜。
师尊果然是最厉害的！
另一位面容严肃的长老忍不住开口道：“明师兄，话虽如此，但修行之道，终究需系统引导。殷师侄天赋异禀，更需名师指点，以免浪费了这万年不遇的资质。你平日……神龙见首不见尾，是否考虑……”
他的话没说完，但意思很明显——你明微影自己就是个甩手掌柜，能教好徒弟吗？别耽误了人家！
明微影眼神一冷，正要反唇相讥，殷自息却抢先一步，对着诸位长老深深一揖，语气恳切而坚定：“各位长老容禀！弟子能拜入师尊门下，已是天大的幸运！师尊虽不常耳提面命，但每次指点皆让弟子茅塞顿开，如同拨云见日。弟子自行摸索法术，并非师尊疏于教导，而是……是弟子觉得，依照自身对灵气的感应和理解去运用力量，更加顺畅自然。若有不当之处，皆是弟子愚钝，与师尊无关！恳请各位长老莫要责怪师尊！”
他这番话情真意切，维护师尊之心溢于言表。众长老看着眼前这心思纯净、知恩图报的少年，再看他那浑厚扎实的根基和确实“顺畅自然”施展出的非常规法术，一时竟无言以对。
那须发皆白的长老最终无奈地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丝苦笑，对着明微影拱了拱手：“罢了罢了，明师兄教徒自有章法，是我等着相了。先天道体，确非常理所能度之。殷师侄福缘深厚，心性质朴，又有明长老护持，想来……出不了大岔子。”
他特意在“出不了大岔子”上加重了语气，带着点自我安慰的意味。其他长老见状，也纷纷偃旗息鼓。毕竟，再争论下去，除了被明微影那张利嘴气得肝疼，似乎也改变不了什么。这师徒俩，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旁人又能如何？
“既如此，此事便到此为止。”主持小考的那位严肃长老也开了口，目光落在殷自息身上，语气缓和了些，“殷师侄，你天赋异禀，更需谨记勤修不辍，夯实根基。自行摸索虽无不可，但若遇疑难，切莫一味逞强，多向你师兄师姐，乃至诸位师长请教，方是正途。”
“是！弟子谨遵长老教诲！”殷自息连忙躬身应下，心里松了口气，总算过关了。
殷自息话音刚落，明微影也不等其他长老反应，就对殷自息道：“走了，还杵在这儿等着他们请你吃饭吗？” 随即拂袖转身，径直朝殿外走去。
殷自息连忙对诸位长老再次行礼，然后快步跟上明微影的脚步。
看着师徒二人离去的背影，议事堂内再次陷入沉默。良久，那须发皆白的长老才叹了口气，摇头苦笑：“罢了罢了，明师兄行事虽……不拘一格，但其修为见识，确非我等能及。他既如此说，想必真有把握。这先天道体……或许真的不能以常理度之。”
另一位长老也无奈点头：“只能如此了。只希望师兄这次……能稍微上点心吧。”
回云缈峰的路上，殷自息安静地跟在明微影身后，心里还有些七上八下。他偷偷打量着师尊的背影，依旧是那副懒散随意的模样，仿佛刚才在议事堂里舌战群老的不是他一般。
“师尊……”殷自息小声开口，“刚才……谢谢您。”
明微影头也没回，声音带着点刚睡醒似的鼻音：“谢我做什么？本座只是实话实说。那些老古板，自己做不到，就以为别人也做不到，迂腐。”
殷自息抿了抿唇，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那……弟子以后，还能继续看那些典籍，自己尝试吗？”
“随你。”明微影无所谓地道，“只要别把自己炸了，或者把山头点了，爱怎么折腾怎么折腾。不过——”他脚步顿了顿，侧过头，琉璃眸子斜睨着殷自息，带着点警告的意味，“《九转云流梦》？下次找点靠谱的看。那玩意儿我记得是几百年前一个整天做梦的师叔祖写的游记，里面夹带的私货他自己估计都没练明白，你也敢瞎练？”
殷自息脸一红，讷讷道：“弟子……弟子觉得里面的描述，和灵气感应挺契合的……”
“契合？”明微影嗤笑一声，“那是你体质特殊，强行‘契合’了。换个人，照着那鬼画符运气，早走火入魔八百回了。”
殷自息被师尊一番话说得耳根发热，心里却踏实了不少。原来不是自己天赋异禀到能无师自通任何秘籍，而是歪打正着，靠着体质硬是把不靠谱的功法给“掰”正了。
他亦步亦趋地跟着明微影，小声保证：“弟子明白了，以后一定找些正经功法来看。”
“倒也不必太正经。”明微影懒洋洋地补充，嘴角噙着一丝玩味的笑，“死板的功法千篇一律，有趣的灵魂万一挑一。有些偏门左道，看似荒诞，若能理解其核心‘意趣’，反而比按部就班的功法更能启发思维。关键是懂得分辨，知道哪些可以借鉴其‘神’，哪些连‘形’都是坑。藏书阁里那些落灰的，未必都是糟粕，也可能是前人留下的、等待有缘人打开的匣子。你自己掂量，拿不准的，先别练，拿来问我。”
这话仿佛给殷自息打开了一扇新的大门，原来修炼还可以这样？他似懂非懂，但将师尊的每一个字都牢牢记在心里：“是，师尊！弟子会小心的！”
明微影看着他瞬间亮起来的眼神，像是看到了某种大型犬类摇尾巴，嫌弃地扭回头，继续往前走，嘴里嘀咕着：“傻乎乎的……也不知道是好是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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