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时已到——”
刺耳的声音钻进每个人心里,墨色的画面突然鲜活起来,敲锣打鼓唢呐鸣笛响彻整个墟境。
摒嗔和摒尘都捂住了耳朵,但心脏依旧被震得一阵悸动。他们再去看空中的景象,发现一切都变成了鲜红色。
红色。
红色。
红色。
唯有一张苍白的双喜字,在画面中心出现,在左边出现,在右边出现,在画面外面出现。
摒嗔愣愣地看向自己的手,发现他掌心的血肉不断融化,苍白的指骨变成柔软的胶质,扭曲缠绕,逐渐变成一个大大的“囍”。
他的手……
他的手?
他的手原本是什么样的来着?
摒嗔紧闭双眼,努力甩了甩头,却发现手心的颜色依旧没有褪去。
所以。
他的手是什么样的来着?
他他他的的手,手手手手……
手手手手手手手手手手手手手手手手手手手手手手手手手手手手手手手手手手手手手手手手手手手手手手手手手手手手手手手手……
是什么样……
什么样什么样什么样什么样什么样什么样什么样什么样什么样什么样什么样什么样什么样什么样什么样什么样什么样什么样什么样……
“咚!”
拳头敲在摒嗔脑袋上。
摒嗔这才清醒过来,茫然地眨眨眼睛,再看看手,已经恢复正常了。
“你会被侵蚀。”卿南寒说,“别再看了。”
“好的!谢谢大人救我!”摒嗔紧紧闭住眼睛。
而在空中,伥的记忆也进行到了尾声。
她生前的丈夫为了五十两银子,将她卖给一个有点小钱的商人,送进棺材里结阴亲。
妻子死亡给他带来了悲伤,但那种情感很快被金钱填满。
他开始用那五十两银子做生意。
不是正经生意,是和卖妻一样的生意。
他对外说妻子在山里走失死了,一年丧期还没过,就用十两银子娶了村里最漂亮的村花当续弦。
然后故技重施,卖给其他有需求的富人。
这次,他赚了一百两。
他明白了,越是年轻漂亮,越是完璧之身,就能卖得越贵。
贪婪就像山上滚下的雪球,只会越滚越大。
一次,两次,三次……
无数次。
被怀疑了,就换个地方生活。效率低了,就拉几个脸还过得去的单身汉一起干。
十几年。
男人从家徒四壁的田野郎变成大腹便便的富人。
他的每一枚铜板都渗着无辜者的鲜血,每一块碎银都聚着亡者们的冤魂。
风光无限、家财万贯的男人,背后是重如泰山的罪孽。
终于,冤魂的恨与痛引来了偏爱魂魄和情感的墟境,把挣个赵府都吞进了肚子里。
新娘们的魂魄早已在长期的痛苦和折磨中变得脆弱无比,进来没多久就成了伥,浑浑噩噩地找视野内的所有活物报仇。
最终她找到了他们,或者说,他们等到了她。
最后剩下的伥是死去的第一个女孩,也是最痛、最恨的女孩。
她骨瘦如柴,眼眶空洞,双腿依旧被钉在棺材板上。
啊……
痛啊……
好痛啊……
暗红的泪像是决了堤,止不住地往下流淌,滴落之处满是血花。
风不渡收起扇面,温柔地摸了摸她头顶的头发。
“伤心就哭吧,你还有时间。”
“赫…赫……赫啊……”
干枯的女孩大哭着,鲜艳的嫁衣染得更红,堵住的喉咙仿佛一只破旧的风箱。
她痛苦啊,悲伤啊,委屈啊。
为什么,为什么她要承担这些痛苦,就连死后都无法逃离啊。
明明她什么也没做错啊。
明明她一直很听父母和丈夫的话,按部就班地生活,精打细算地过日子啊。
甚至,甚至在死掉的时候,死的都不止她一个啊。
“he▇ a ga……”
一坨青黑的小东西爬过来,顺着那嫁衣的袖子往上爬。可是太久了,衣服太旧了,一扯就断开了。
风不渡抱起那只婴伥,放进女孩怀里。
“你的孩子。”
“赫……额…………”
她呆呆地看着怀中的孩子,如果只有眼眶也算看的话。
“ya ▇……”
小小的婴伥贴着她的身体,不断在她身上蹭,没有眼睛的脸上满是幸福与留恋。
“……”
她抱住了自己的孩子。
这是她死时的孩子,是她怀胎五月,还没有告诉丈夫的孩子。
成为伥后,她的思维是混乱混沌的,像一个人掉进米糊做的河里,什么都不清楚了。唯有被神明唤醒的这段时间,她好像变回了她自己。
她认得的,这是她未出世的孩子。
就算看不见,就算没见过,她也认得的。
干枯的女孩抱住畸形的胎儿,可怖的脸上露出一丝酸甜的幸福。
风不渡轻声叹息,退后两步。
卿南寒扶住他:“师尊。”
“……别扶我。”风不渡无奈,“也别站这里,要被砸了。”
说完,他又后退了两步。
“……?”
卿南寒上一秒还在懵逼,下一秒快速跳开。在他离开原地的那一瞬,一坨肥胖的肉轰然落地。
星满满脸嫌弃地扯着绳子,说:“窝把那玩意儿早来了。”
不过这位赵什么的情况不怎么样,五官乱飞,四肢水肿,和一头猪没什么两样。
几人一看便知道,他已经在被侵蚀的过程中,不过多久便会跨过人和伥的那条线。
但不管外表再怎么变化,灵魂里的腐臭味也是不会消散的。
伥认出了他,支撑她存在的仇恨像海浪那样翻涌,她嘶吼着要去把他撕碎。
但是她的腿还被钉着。
她被钉着被钉着被钉着被钉着被钉着……
“啪啦!”
星满一刀劈开了棺材。
伥挣脱最后的束缚,张牙舞爪地扑倒仇人身上。
她丧失冷静,丧失理智,丧失一切温暖的情感,只余下血色的恨。
不光是她一人的恨,还有许许多多,千千万万个被害死的女孩的恨。
她们好恨。
她们好恨她们好恨她们好恨她们好恨她们好恨她们好恨她们好恨她们好恨她们好恨她们好恨她们好恨……
杀了他!
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
让他到永不超生的地狱里去,到无休无止的痛苦中去,到反复被碾碎又拼接的绝望里去啊!
无尽的愤怒与仇恨之中,女孩把对方的皮肉撕开,脂肪丢出,内脏搅烂,骨骼踩碎,暗绿色的、泛着腥臭味的灵魂的血喷涌而出。
她一边撕咬一边沙哑地吼叫,把能抓到的一切都撕碎,把能碰到的一切都砸烂。
哪怕是双手磨破,牙齿崩落,浓烈的黑烟不断从伤口处涌出,她依旧没有停止。
赵什么也没有死。
他已经处于变成伥的边缘,这种程度的伤不会立刻杀死他。
他掉下来的肉还在很有活性的蠕动,昭示这他的生命力。
要等脑袋碾碎,全身损毁,怎么拼也拼不起来,他才会死。
现在的他还活着,还清醒着,还尖叫着想要逃跑。
但没有用了,他的四肢已经肿胀到无法移动,胸腹也几乎被掏空,除了惨叫,他什么也做不了。
一如十几年来,那些风华正茂的少女们被虐杀时的模样。
摒嗔不知道他会维持这个样子多久,但他觉得这场面过于血腥,于是捂住了摒尘的眼睛。
有了一次险些被侵蚀的经历后,他也不敢直视那里,只是低头看那破破烂烂的棺材。
已经被劈成木头块块了,很难想象那么小的身躯是怎么爆发出这么强的力量的,就连连接木板的榫卯和原本的钉子也……嗯?
摒嗔发现棺材里有东西在闪烁。
他捂着摒尘的眼睛,不方便走动,只能伸长脖子去看。
好像……是钉子?
“是镇钉。”风不渡突然说,“他们结阴亲时做了法事,请的是有真本事的。”
因为有真本事,所以这些镇钉是有用的,不光能防止尸变,还能压制冤魂。
所以,那些女孩的魂魄直到引来墟境,也没能蜕变成厉鬼,直接复仇。
反倒是墟境给了她们机会……可惜啊,可惜。
风不渡复又打开折扇,扇面上的雕花已经不动了。
“从人魂到伥的过程,是无法逆转的。哪怕是我,也只能勉强让她清醒片刻,不能把她变回去。
“等她报完仇,将她超度了吧。”
穿着嫁衣的女孩依旧撕咬着,婴伥也懵懵懂懂地跑去啃赵什么的手掌,一啃一个青黑牙印。
而其他人静默着,安静地等待她的复仇。
直到摒嗔突然反应过来。
啊?超度?
原来伥是可以超度的吗?
等等,鬼差好像不做超度的活。
他看看星满,又看看风不渡和卿南寒,见他们都用相似的眼神看自己。
年轻的道士指了指自己:“我?”
啊?谁来超度伥,我吗?
尊嘟假嘟o.O
风不渡从后面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你可以的,相信自己。”
摒嗔一激灵:“唔啊!”
是什么时候跑掉他身后的!
风不渡:哎嘿。
“我觉得我不行!”摒嗔欲哭无泪,“我只是一个普通道士,平时驱驱邪主持什么小仪式还可以,给厉鬼超度什么的真的不行啊!”
“哎呦不要害羞嘛~而且也不算给厉鬼超度哦,准确来说是给小姑娘和她的小娃娃做个仪式,让她们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感受一点温暖啦~”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真的不行,我完全不敢看他们啊……”
明明之前还是稳重温和的师兄,现在也开始哭丧了,和摒尘一样一样的。
果然也还是孩子呢,只是在后辈面前故作成熟罢了。
“可是我们也做不到哦~”风不渡摊手,“他们都不擅长这个捏。”
“……”摒嗔看向另外两位“鬼差大人”。
卿南寒面无表情:“我没学过。”
星满举起小拳头:“窝稀饭物理操度。”
“……前,前辈……”摒嗔带着最后的希望,回头求助风不渡。
但后者只是歪了歪头,十分无辜地说:“我会这个,可是我没有法力捏。”
摒嗔:……
QAQ!
救救这只摒嗔吧,他看起来要碎了。
关于灵魂的血:
灵魂的血本质是灵魂的一部分,承载一部分魂魄的力量,会有不同的颜色和亮度。
少量的失去容易导致魂魄虚弱,大量失去可能会魂飞魄散。
它的颜色、亮度和气味等代表着灵魂本身的善恶功过。一般来说,颜色越淡,魂魄就越善;光芒越亮,魂魄的功德就越高。
更新角色卡,摒嗔:
姓名:??? 道号:摒嗔
性别:男
种族:人
年龄:21
身高:175cm
体重:70kg
印象色:靛蓝
身份:静虚山大师兄
修为/实力:筑基中期,不善武力
根骨:水/金/土
武器:普通铁剑
侵蚀抗性:52%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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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散红妆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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