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寂上前。”
一个充满威严的中年男声从远处传来，那声音不大仿佛近在耳畔。
然而落在云寂的耳中，就好像被木棍“梆梆”敲了好几下一般。
一阵熟悉的几乎已经成为家常便饭的眩晕袭来，早已经习惯的云寂在这令人几欲作呕的混沌中镇定了神智。
眼前的一片漆黑在逐渐消散，脑袋中的肿胀感渐渐消逝。
入眼的不是他熟悉的让人恶心的卧室，而是一个陌生的，华丽的，充满古色古香的大殿。
他跪坐在一个蒲团上，黑曜石一般锃光瓦亮的地板泛着光泽，倒映出了一张陌生又熟悉的脸孔。
那张脸与他自己有七成相似，肤色近乎苍白，眉如利剑，狭长的凤眸，唇薄而色淡，整个人显得淡漠，眉心一道鲜红的剑纹，更添了几分冷色。
雪白的长发垂在胸口，琥珀色的眼眸清透却又折射着锐利的色彩，没有给过分冷峻的容貌带来一丝柔和。
就在他愣神的时候，身旁忽然伸出一只手将他推了出去。
下意识的向前后，云寂抬起头，只觉得这场景十分的眼熟。
这华贵的大殿之上端坐着七八个人，他们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看起来年龄各不相同，眼眸却透出与年龄不符的沧桑感。
而高台之上端坐着一个人，一个他时常梦中也想遇见的人。
那人坐在最高处，一身白色长袍，衣摆下好似有云雾缭绕，隐约可见袍角的青竹绣，他正襟危坐，好似凡间界的君子。
那熟悉的面容如温润美玉，眉若远山横卧，眸若月明皎皎。一双柳叶眼常带着温和的笑意，却又好像带着一层薄雾。
同样雪白的长发落在他身上，却没有丝毫冷意，只能叫人联想到初春的雪，轻盈，温柔又悲悯
便是以云寂的心性，也忍不住呆住了，只能直愣愣的看着高台之上的仙人。
“咳！”中年男声咳嗽了一声，仿佛是怕云寂呆愣的眼神冒犯到仙人。
“你就是这届开山大典第一个从云山阶走上来的云寂？”
这云山阶总共千阶，每走一阶都会踏入一场幻境，可谓是一步一心魔，一步一诱惑。
全力以赴的情况下，即便是飞升在即的修士也会被困住一刻钟，所以如云寂这般一日之内便走到山顶的人更是玄清山创建以来第一个。
所以玄清山门内的众多长老都对云寂十分关注。
他话一出，云寂电光火石之间灵光一闪，而后微微垂下眼眸道：“正是小子。”
见云寂垂下眼眸，中年男人也就是玄清山掌门这才道：“你生来有先天剑器伴生，乃是剑道不世之奇才。”
“此番来玄清山可是心里有了拜师的人选？”
他话音一落，上面的几个长老明显紧张了起来。
想来像云寂这般晚年出不了一个的奇才，谁都想收入门下。
于是一个个翘首等着云寂开口。
“确是如此。”云寂满是淡漠的嗓音好像有些干涩。
然而他话还没说出口，掌门立刻便有了些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只见云寂上前几步，跪下叩首，语气几乎虔诚的道：“云寂...想拜太上长老为师！”
此话一出，整个大殿一瞬间寂然。
跪坐在下首的新入门弟子无不心中腹诽，这个云寂，仗着有几分天赋妄想拜老祖宗为师，真是不知所谓，想来太上长老最是瞧不起这样张狂的人！
不同于门人弟子心中的嗤笑，扶卿自那个身影从人群中走出来时，就莫名的觉得，这个人合该是他的徒儿。
而那双眼睛呆愣愣的看着自己时，毫不掩饰的孺慕让他笃定，这个孩子就是冲着自己来的。
然而他并没有第一时间答应下来。
大殿里依旧在沉静，所有人都在等着太上长老发话。
云寂从来没有这么紧张过，紧张到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心跳声，感受到自己的手在随之时间的流逝慢慢变冷。
“你要拜我为师？”一道声音如潺潺流水温柔划过，却没有缓解一丝云寂的紧绷。
“是。”云寂艰难吐出一个字后，忽地开始厌弃起自己来。
他生来冷淡话少，不会说什么漂亮话，讨不了长辈的欢喜，自经历过那些事情之后，话就更少了，一紧张就会间接性失语。
现在这种地步，竟是脑中一片空白。
扶卿缓缓走下高台，在云锦身前站立，垂眸便看见一双冷淡漂亮的凤眸微微发红，里面带着惶恐，全然失了方才的冷淡自持。
就好像，如果他拒绝的话，这个如利剑般冷峻的人，眨眼间会哭出来。
那模样让扶卿忍不住心头一软，温润的道：“我不是剑修，你要考虑清楚。”
这话是真心为他考虑，扶卿是一个雅修，对于剑道不能说没有造诣，但是到底没有剑修了解到透彻。
“弟子知晓。”从扶卿的话中听出一线希望的云寂，毫不犹豫的道：“弟子以为大道三千，殊途同归。”
“况且，修行不只是修术，更是修心。”说到此处，竟又是开不了口了！
这么多话已经是他超常发挥了，可是云寂不满意，他一点都不满意！
他死死的咬住口腔里的软肉，咬得满嘴血腥气，为什么！为什么偏要这个时候发作！
为什么不能等师尊把他收下！他好不容易，好不容易才见到他！
“好，此后你就是我扶卿的亲传弟子了。”话音一落。
不止大殿里的长老弟子呆了，连云寂都呆住了。
他呆呆的凝望着近在咫尺的容颜，竟产生了不真实的感觉。
看着呆怔的脸，扶卿浅笑道：“怎么，不想拜师了吗？”
怎么会不想！他梦寐以求的事情成真了！他简直欢喜的要疯了！
云寂不带丝毫停顿的“哐哐哐”连磕了三个响头，声音激动到颤抖的道：“弟子云寂，拜见师尊！”
“好。”扶卿浅笑着将云寂从地上扶起来，见他琥珀色的眸子瞬间亮了起来，透出一股难以自抑的欢喜，不由得心头又软了几分。
云寂轻飘飘的被扶卿拉着走上高台，直到最后坐在扶卿身侧，都没能彻底回过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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