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黑风高。国师府的墙头上,果然出现了一抹黑影。那黑影行动极敏捷,借助树影的掩护,轻松躲过守卫,不多会儿便消失在了某处别苑。
还真有人爬墙进来!凤玦站在二楼的隔窗前,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不过看那人消失的方向,倒不像是来找他的……国师府虽不大,但大小院落加起来也有七八个。白日里,凤玦听大管家几番介绍,还是迷了好几次路。
看那人来去自如,显然是对此处的地形颇为熟悉。
东北角,那是……不好!
凤玦一个翻身下楼,纵身跃上屋顶,直奔东北角的院子而去。月色朦胧,偶有乌云飘过树梢。凤玦一袭青衣,衣袂翩翩,如一道流光似的划过,轻飘飘地落在了阁楼的屋顶上。
屋内一声清脆的声响,凤玦心头一紧,破窗而入。
没等他站稳,就听对面之人大喊道:“无耻之徒,还不快出去!”
凤玦心道,这贼人莫不是做了什么丧心病狂之事?刚要动怒,就被一条湿漉漉的浴帕砸中脑袋。
力道虽不大,却能感受到对面之人的愤怒。
“是你。”
凤玦忙抹去脸上的水珠,方才看清屋里的情景。一个飘着花瓣的浴桶,地上躺着摔碎了的酒壶,和掉落的碟子。旁边还站着一个浑身湿漉漉的人。此刻,那人脸色比任何时候都要阴沉,比窗外的乌云还要阴暗。
除此之外,哪还有什么人。
不等对方询问,凤玦马上解释道:“我能解释。”
潇令眼中有了杀气,“说。”
凤玦心里咯噔一下,道:“我是追着一个夜闯国师府的贼子来的。他行踪可疑,我怀疑他是另有所图,担心你,所以才跟过来看看。”
“是吗?贼子在哪儿。”潇令缓步上前,杀气更浓。
凤玦咽了咽唾沫,这事他确实理亏,毕竟也没亲眼看到那贼去了哪儿,就横冲直撞地闯了进来。
似是心虚的缘故,凤玦忽然开始结巴:“我追他到这儿,然后他就跑,我就追,再然后,他就……”
潇令静静听着,在距离对方一步的地方停下。湿哒哒的空气中,弥漫着一阵淡淡的花香。这香味,越来越近……凤玦倏地脑子一空,正对上潇令那双狐疑的目光。
“……打了我一掌。”
“他这一掌,力道还真够大的。”潇令低眉淡淡一笑,像是看穿了凤玦的谎话。
长长的睫毛上沾了水珠,一颗,一颗,晶莹剔透,映着瞳孔淡淡的颜色。
就像是在欣赏一块无暇的玉——
这玉光滑如凝脂,色泽似红樱桃……凤玦慌忙摇头,视线下移。
却又忍不住叹了口气。
若说秀色可餐,那露在浴袍外若隐若现的半截锁骨才真是诱人……
“看够了吗?”潇令道,“看够了,就请回吧。”
说完,转身去拿衣架上的外衣。手腕忽然一紧,凤玦慢慢靠了过来,眉眼带笑,又成了白日里那副没羞没臊的样子。
“我睡不着,要不,我们一起睡?”
一起睡?潇令愣住,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听错了。
凤玦见他如此反应,心满意足地笑了。
拉着潇令就要往卧室走。
窗外月上柳梢,乌云散去。一片静谧的夜色里,回荡着潇令震耳欲聋的一句——
“去死吧!!!”
紧接着,一道人影破窗而出。落地之时,铿锵有声。
“噗通——”
*
这一响声,幻境外的齐越也听到了。
彼时,他正坐在火堆前。刚拿出下山前准备的口粮,一块又大又酥的烧饼。还没来得及咬,被那突如其来的巨响吓得一抖,直接掉进了火堆里。
“噼里啪啦——”
火花四溅。齐越慌忙捡起地上的树枝去捞,心疼道,“我的饼……”
巨响之处,凤玦寥寥草草地出现在了那里。
如此狼狈的一幕,还好那块饼救了他一命。他轻轻拍去身上的灰尘,故作淡定地说道:“为师回来了。”
齐越抬头,“这么快?!”
凤玦颔首,眉宇间多了一丝同情——目光落在了对方手里烤成焦炭的大饼。
“那只大妖果然说得没错,纵使是仙,也不过是**凡胎,强行进入梦魇之牙,不仅会损耗仙力,还会被反弹出来。”
在仙山掌管藏书这么多年,齐越自然知道不少。提到这,便开始滔滔不绝:“据说这梦魇之牙是所有幻境中的最高一层——入境者造梦,乃其生平所想,所念而成。而施法者只需源源不断地注入灵力即可,很多时候,也会混入其中。一般都是潜伏在入境者的周围,方便更好地……”
潜伏?凤玦忽然想到,他在潇令身上察觉到的一丝妖气,说不定那只大妖就在潇令身边。
“还有,我还知道……”
“等等,”凤玦打断道,“此番进去,我见过他了,但阿令却不认得我,是何缘故?”
“不认得……我想想。”齐越摸着下巴,颇为认真。沉默片刻,他忽然目光圆睁,震惊万分:“阿令?!那,那个潇令,大魔头潇令!他不是三百年前就……”声音越来越小,渐渐没了底气。
三百年前,那件轰动三界的大事他没赶上,只在典籍里看到过。说这潇令被镇魂锁定于天柱之上,受天雷十八道,元神俱散,灰飞烟灭,绝无生还之可能。
凤玦思忖片刻,笃定道:“不管阿令,还是冷凌霜,都是他。”
齐越呆住。
——原先他以为是长相有那么几分相似,可这,师尊都亲口承认,自然错不了。可无论如何,也无法将那个温温柔柔的冷师弟与那个杀人如麻的大魔头联系到一起。
愣了半晌,齐越才总算缓过来。
“那现在该怎么办?”
——救冷师弟就等于在救那个大魔头,但冷师弟对他那么好,他又不能不救。
凤玦道:“只能再进一次。”
再进一次梦魇之牙,对凤玦来说,并不算难。难就难在,那里不欢迎他……
齐越挠了挠头,小声道:“要是有小师叔的四方镜在就好了。”
“四方镜,”凤玦眸中一亮,“你说的,可是小景手里的那块破铜烂铁?”
齐越点头,想翻白眼——破铜烂铁?那可是上古宝物!
得了对方肯定的答复,凤玦拍了拍齐越的肩:“你先守在这里,为师去去就回。”
没等齐越回答,月下一道白光闪过,人已没了踪影。徒留齐越一人,握着那黑糊了的大饼,独自站在风里不知所措。
*
苍景峰上,日暮西山。一道白光掠过压满积雪的松枝,枝头微颤,雪纷纷而下。正巧落到了树下打盹的江晓麒身上,蓝色的麟毛蹭地乍起,小家伙抖了抖身上的落雪,没好气地嘶鸣了一声。
景暝头也没抬,淡淡道:“回来了。”
凤玦很自然地在他对面坐下,顺手去拿石桌上刚刚沏好的茶壶。指腹刚触摸到瓶身,就听对面温声道:“是烈酒。”手又默默收了回去,笑着问道:“我不在的这几日,可有发生什么大事?”
景暝将酒往回挪了挪,应声道:“大事倒是有两件。一好一坏,你想先听哪个?”
见他如此“护食”,凤玦心中暗暗揣度,这四方镜怕是有点难拿!
景暝继续道,“我猜你会先选坏的。”
凤玦点头,“知我者,师弟也。”
景暝道,“师父他出关了。”
凤玦惊讶道,“他老人家不才闭关没几日吗?这么就出来了……”
景暝扶额,无奈道,“师兄,已经整整过去七七四十九个月了。”
凤玦尴尬一笑,毕竟他向来不记日子。可师父出关,怎么成坏消息了?
——兴许,是与阿令回来有关。
“那好的呢?”凤玦继续问道。
“师父他又去闭关了。”
凤玦,“……”
“但师父在入关前,交给我了一个东西。”景暝修长的手指轻敲了几下桌面,江晓麒立刻会意,拿来一个金色卷轴。轴身雕龙画凤,十分精美。
凤玦道,“给我的?”
景暝没答,示意江晓麒打开卷轴,江晓麒犹豫了一下,还是默默展开。
上面只有简单的五个大字,“天命不可违。”
好一个天命不可违!他倒是忘了,他这个师弟素来只听师尊的话。凤玦冷笑,仰天道:“既然天命不可违,那我偏要争来瞧瞧。”
景暝暗暗叹气,果然还如当年那般。
“四方镜,我是不会借的。”他道。
听到这话,凤玦也不生气。他浅浅勾了勾嘴角,试着让语调变得轻松:“小景啊小景,不过就是前几日问你借了颗避毒珠,你竟还挂在心上。”
景暝道,“那珠子,你尚未还我。”
凤玦立刻心虚,“恐怕还要过些时日……”
景暝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问道:“你为他做的这些,他知道吗?”
凤玦云淡风轻地一笑,那笑容像是在说,无所谓。
景暝心里却是一苦。
——师兄啊师兄,人人都道你洒脱,我看你是缺心眼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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