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不真实的是，很快他们就要成婚了。
银发仙君开心得在被子里拱来拱去，想到褚苍知就要离开灵虚宗，忙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梳洗整理一番，溜溜达达到厨房给徒弟打下手去。
午时吉祥如意、药师陆续来蹭饭，李穆刚进天灵院要和师兄弟们打好关系，约着一块儿下山吃酒就没来。
饭后，褚苍知拥着墨九亲了好一会，才恋恋不舍的离开。
墨九原本以为对修行者来说，一个月不过是弹指间，然而仅仅过三天他就开始尝到戏文里常说的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滋味。
“徒弟离开的第三天，想他，想他……”
“徒弟离开的第七天，想他，想他，想他……和他做的饭。”
“徒弟离开的第十五天，想他，想死他了。”
徒弟离开的第二十一天，墨九一早跑到清莲湖畔喂鱼。
一把鱼食洒下，湖中肥美的乌鳞鲫鱼甩着风骚的尾巴，扑腾着水蹦跶起来老高。
这些都是褚苍知两个月前从山下捞回来给他养的。
每次墨九站在湖边，就会想起褚苍知刚进乌霜院时总在湖里偷鱼，有一次和李穆躲到桃花林烤鱼，八卦自己坏话，被自己当场人赃并获。
哎，青年无理取闹起来总是理直气壮到让人火大，但是人不在身边就感觉失去什么似的。
封院那段日子，池里的鱼都进褚苍知的肚子里，自己就没再到湖畔喂过，和上一个世界一样，自己那日晷般的生活节奏总是会被一个人打乱。
不得不说，渊清和褚苍知真的很相似，或许，上一世，自己心里也是爱着那个叫渊清的人吧，只是那个时候尚不识人类的情爱。
剑已经送出去，任务该算完成，不知道褚苍知会不会回来……
如果来不了，我就去找他吧。
银发仙君唇角不由自主的勾起。
“哎哎哎，下，下面的人快，快躲开！”一道惊慌失措的声音从天而降。
墨九头未抬，指尖已经弹出道金色灵力网，将上空落下来的人稳稳托住。
那人扑腾两下，反应过来没事，喜道：“谢谢道友，诶，你是仙君？”
墨九听着声音熟悉，凝目望去，立刻认出少女来，吃惊：“暖洋真人？你怎么会在这里？”
少女指指天：“你们家大阵破了！”
墨九仰头，果见宽大的缝隙横跨在护山大阵中央，缝隙是褚苍知开出来的，没想到竟然忽然扩大。
蓝眸微凝，空中霎时幻化出道道金色符印将裂缝补上。
“仙君真不愧是第一阵师，竟然这么快就修补好。”
暖洋真人落地，疾风似的朝他飞扑而来，双手刚触碰到墨九的身体，青衣女修整个身躯就像被巨力击中，猛地向后倒飞去，啪嗒，跪倒在地‘哇’的吐出口血。
“你怎么了？”墨九被她这番操作惊呆，忙上前要去拉她。
暖洋捂着心口，状若不经意的避开他的手，拧着柳叶眉苦笑：“仙君，我这是在大相寺被执家几个长老打的旧伤，刚刚着急赶路，又被贵宗门的护山大阵撞出旧疾。”
墨九忙从储物戒中取出几粒药师给的治伤丹药：“我这有药，快服下。”
暖洋道谢接过，吞进嘴里后，立即就地盘膝打坐。
须臾间，少女苍白的脸上重新晕染血色，星眸睁开，看向墨九再次盈满感激：“多谢仙君。”
“不必。”墨九歉然：“说起来你的伤都是灵虚宗的责任。”
“仙君莫要自责，我已经无大碍。”暖洋真人话音微顿，拱手道：“那便不打扰仙君了，我还有要事，就此告辞！”
说罢足下一点，就要御笔而起，猝然“哎呦”一声，再次捂住了心口，面色煞白。
墨九忙上前要给她输点灵力，却被暖洋真人挡开：“不必，仙君再会。”
“护山大阵已被我修补好，你一时半会儿也出不去。”墨九颇为不解：“真人为什么这么匆忙？连身体都不顾？”
听说自己破不了阵防，暖洋强忍着不适，耐心解释：“仙盟誓师大会在即，我再不过去就要赶不及。”
“仙盟誓师大会？”墨九神色微动：“你是去中州何家？”
暖洋惊讶：“仙君如何知道？”旋即恍然：“墨九仙君也收到邀请函？仙君为何不去？”
“我……”墨九心中虚了一虚。
暖洋真人来到他跟前，眸光诚挚：“魔族入侵，届时北境必然尸横遍野生灵涂炭，我辈修仙之人不涉因果，却不能不管魔族，不若仙君与我同去？”
墨九沉默的垂下脑袋。
暖洋真人见此，瞬间明白过来，面容端肃，义正严词道：“北皇朝正遭大变，魔族在这时候与南灵王紧密勾结，北境疆土岌岌可危，正是需要各大宗门团结之时，我们禅天宗的长老都去参会，仙君，此刻不是独善其身的时候啊。”
见墨九仍是没有反应，暖洋扬起两道柳叶眉，大义凛然：“仙盟里正需要仙君这样的大阵师加入，仙君，你我修行数百年，难道只是为了长生吗？莫非仙君是五年前被魔族吓破胆了？”
“好了！”墨九手搭在湖边围栏上，指节泛白，湛蓝的眼眸早已染上沉重郁色，眼前又出现烈火中扭曲惨叫的人影。
暖洋怔了怔，忙告罪：“方才是我冒犯了，即便仙君只想安居一隅，我也无权多说什么，只是还得烦请仙居送我出护山大阵。”
墨九闭上眼睛。
——我既已成了“我”，定然不愿意受天道所缚，不愿终日做其傀儡，可为了挣脱束缚，所做的这个选择，当真是对的吗？
——修行数百年，难道只是为了苟且偷生吗？
——捂耳掩目，不见尸横遍野生灵涂炭，心麻木至此，与朽木枯骨有什么区别？
上一世殉道前，很长一段时间玉絜都在闭关，但他内心一刻都没有平静过，他的心不停的在质问自己谴责自己。
直到看见天降大火，苍琅顶弟子长老皆在火中挣扎死去，他站在苍琅崖的顶峰，终于听见心中传来清晰的回答—— 不，我不愿意见人间惨剧，我想救他们，哪怕是牺牲性命，于我而言，也好过麻木苟且。
“我和你同去。”墨九挥手招来白鸢。
暖洋真人面露欣喜，双手抱礼：“我代天下生灵感谢仙君！”
墨九摇了摇头，自己不过是个自私的人，任何决定都是出于私心需要。
灵笔和白鸢腾空，飞出了灵虚宗的护山大阵，行至十里外时，墨九忽然想起什么，“等等。”
虚空疾风卷起他的衣摆，墨九回首望向灵虚宗，眸中露出几许歉疚，凝睇着洇城的方向。
这一次，他遵从本心做了和上个一次不同的决定，希望能改变天道的心意，改变灵虚宗的命运。
只是褚苍知大概会很生气吧。
我还是先跟他把这事情说说，免得他明日上宗门送聘找不到人，墨九心想。
其实不是什么解决不了的事，成婚可以等到魔域之事解决的，说不定这趟过去，两人会在边境并肩作战。
“我得给我徒儿留个口信。”
“我这里有传信符。”暖洋真人从袖中掏出张符，隔空递给墨九。
墨九顺手接住，刚要道谢，手中传信符化作一缕烟，一阵天旋地转，脚下像忽然踩到棉花上，没了力气。
银发仙君踉跄跪倒在白鸢上，不明所以的看向对面的暖洋真人。
灵笔上哪里有什么暖洋真人？
虚空中，一个手执骨扇，眉目狭长的青年，毒蛇般幽寒的冷冷盯着他，就像在看一个死人。
“你的命不够，褚苍知还欠着我的。”
“是你……”
老熟人来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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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5章 第 13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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