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地狼藉的尸块如同污厕中密密麻麻的虫子诡异的蠕动，眼看就要重组起四倍于方才的天蛛傀。
褚镇北毫无动容，不耐烦催促：“再不走就来不及。”
“天蛛傀嗅觉灵敏，就算我们能离开这处阁楼，也会被追至天涯海角。”执百凌回头扫了眼，绝望的勾起嘴角，柔声对褚镇北说：“镇北，我有点累了，要不我们一起留在这里好不好？别跑了。”
褚镇北脸色沉凝，眼底忽而划过一丝冷意，叹息道：“执百凌，就当是你这些日子尽心尽力辅助我的补偿吧。”
执百凌一怔，看向他，眼里嘴角都衔着雀跃的期待，静静等着他的回应。
褚镇北避开他的视线，垂眸深吸口气，像是要用尽这一生所有力气来说出接下来的话。
“当年救你出水的是褚苍知，给你这块玉佩的也是他，你从头到尾心心念念的人，从来就不是我！”
当啷，清脆的玉碎声荡出回响。
外面赶来的墨九正好听见这段话，扭头瞪着身旁的褚苍知。
褚苍知脸色一变，无辜的眨了眨眼，茫然自语：“救人？我？玉佩？”
“苏向兰小时候在宫中与人起争执，你去帮她的那回。”墨九提醒，其实很想给他翻个白眼，这是还是绿葵告诉自己的，全世界都知道的事，当事人竟然想不起来。
“哦，竟然是他啊。” 褚苍知恍然。
“太子殿下好生风流，不过小小年纪就结下一堆风流债。”墨九笑道：“叫人惦记多年........呵呵。”
“师尊，不是我。”褚苍知一个脑袋两个大，忙不迭摆手，解释道：“当年救他的是原身。”
琴香阁内，褚镇北没再看执百凌一眼，用尽剩余的力量抬手朝窗口劈出数十剑，开出条血路冲了出去。
在他身后，执百凌空无一物的手心逐渐合拢，脑袋像失去支撑无力垂下，呆滞的目光落在碎成四瓣的螭龙玉佩上。
重新分化出来的天蛛傀几乎塞满整个厢房，有的挂在天花板，有的爬在墙上，方才被褚镇北用剑劈出来的血路已经堵满天蛛傀。
一只两只三只四只.......一道道飞扑而来的影子几乎将执百凌淹没，他的血肉被大片大片啃噬。
执百凌目光呆滞，好像根本感觉不到任何疼痛，嘴角缓缓勾起道凄凉的笑意。
“我是个笑话。”
越来越多的天蛛傀扑来，手指被咬断，化晶冰骨扇坠落在地，发出惨淡的白光，是器灵失主的悲鸣，膝盖骨被咬碎，他跪倒下来，目光落在满地血红玉碎上，‘咯咯’笑了起来。
“我本就打算如此，你何必连一个梦都不让我带着走，哈哈哈哈哈……”
褚镇北御剑逃出数十里，听见身后一声轰然巨响，整座洇城顷刻都跟着震颤，风中似飘来一股血的味道。
他猛地停住，心口处如刀割箭刺，一股鲜血涌上喉头，就算当日得知林霁雪死在獓的手上，也没有这样浓烈的痛感。
“一颗棋子而已，死不足惜。” 褚镇北强咽下血，牵起嘴角：“蠢货，我既不是褚苍知，也不是真正的褚镇北。”
无论执百凌喜欢谁，都与他这个附体的恶鬼没有半丝干系。
人世间最不值得放心底的就是感情，那些黏腻的自我感动，懦弱，愚笨的爱，唯一的作用就是被人利用。
虚空中忽然落下道冷冽的声音。
“葛叶玄。”
褚镇北浑身猛然一颤，抬头便见一袭玄袍猎猎，立在云端之上，淡漠的看着自己的褚苍知。
“到最后一刻还叫他绝了念头，爆丹给你争取更多的逃跑时间，你可真是个烂透的废物。”
化神期强者的威压释放，将褚镇北小小金丹期修士困得动弹不得。
褚镇北知道自己逃不脱，索性发泄出来，指着他怒骂道：“褚苍知，你根本不如我，若是有来世，我定要将你碎尸万段，抽筋拔骨。”
褚苍知垂眸勾唇一笑：“你怎么会有下辈子？”
苍青剑芒在褚苍知陡然冰寒的瞳孔中一闪而过。
褚镇北刚迈出半步，就感觉天旋地转，整个世界滚了三滚，朦胧中他看见自己还在原处站着的腿，那是一双他自己看了二十几年的腿，今日穿着最普通的青锦素绣薄靴，此刻，他心中只剩最后一念。
——这世间我不来也罢，唯独欠他的再还不上了罢。
东边远山处晨色将将映照大地。
昔日洇城最繁华标志如今已成废墟，好在里面的人前几日便被分发了银两遣散回家去。
赶在修行者和皇家的兵来查探前，墨九和伍臼仔细翻找废墟中的每处，确保天蛛傀的残骸完全被玄磷硝烧毁。
“哎呀，王爷这招着实妙，一箭三雕。” 伍臼看着一地狼藉，不无感叹：“连庆长癸的杀手锏都一下子损了大半。”
墨九觑他道：“庆长癸吃这么大亏，你若是再回去，怕是会迁怒到你身上。”
伍臼毫不在意，吊儿郎当道：“太子殿下毕竟功德金身的化神期强者，哪里是容易杀死的？总是要付出些代价的，魔尊心里有数，打不死我的。”
“还是太危险。”墨九摇头，“不打死，总会打个半死。”
伍臼感激的看了这位国色天香的王妃一眼，心道不愧是苍王挂在心尖尖上的人，果然人美心善。
“当初在刑俸堂后厨做饭的时候，听他们说墨仙君刻薄凶残，我尚且奇怪怎么王爷会为仙君倾倒，原来是我误解了墨仙君。”
听完伍臼的话，墨九面露古怪，仔细端详他那张放在人群中再找不出来的脸：“你真的是刑俸堂厨娘阿伍？”
褚苍知来之前就同他说过，伍臼本是聂霄暗藏在魔宫的旧部，有了他的帮助，聂雪瑶才能成功逃出魔宫，后来伍臼被魔尊派去灵虚宗查探聂霄的消息，伍臼隐藏修为在灵虚宗刑俸堂的膳房内当了厨娘。
而在更早之前，褚苍知已经在聂雪瑶的引荐下，将伍臼发展为自己的暗桩。
伍臼点点头，骄傲的挺起肌肉鼓鼓囊囊的胸膛：“是呢，真的很想念那段厨夫们都争着跟我搭讪的日子呢。”
墨九默了默，道：“你此行小心点。”
远处传来一阵呜呜悲鸣的陶埙声。
伍臼听了好会儿，才问墨九：“太子殿下是在超度吗？”
墨九摇摇头：“散魂谱，葛叶玄作恶两世，落得魂飞魄散的下场不冤，只是可惜了其他人……”
想到林霁雪和执百凌，他叹息：“不知他们可曾后悔过。”
废墟中一抹红光陡然闪入眸中，墨九蹲下拨开灰屑，怔住了。
一瓣细碎的螭龙玉碎片正被紧紧包裹在一只仅剩白骨的手掌中。
*
轰隆
闪电划破漆黑夜色，往日金碧辉煌的南灵王宫显出几分鬼气森森的冥白。
不消片刻，大雨滂沱而至，冰冷雨水冲刷着繁华的楼宇亭阁，圣灵殿外树木摇曳，木窗棂被暴雨打得噼里啪啦作响。
西侧听雨阁窗户陡然被风吹开，下一秒‘邦’地一声重重关上。
浓密云层间电光划开天际，照亮刚从窗户跃入房间的人脸上那道纯澈的笑意，还有他眼底刚刚经历一场凶险杀戮后异常旺盛的狂热和兴奋。
血和着雨水顺着他的脚步一滴一滴溅落在木质地板上。
屋内昏暗的油灯摇摇欲灭，床榻上罗帐紧闭，哪怕是风夹着雨推开那扇窗户再次涌入，也只是翻动几道涟漪，未曾吹开帘幕半点。
“嗯啊........”
深夜里，本该安静的房间，床账内却陡然传出一声压抑的低吟，突兀得惊心动魄，霎时屋内染上了层暧昧气息。
床榻微微摇摆，比南宫那边更加一派春色无边。
少年身躯陡然一僵，狂热的眼眸如同被冷水浸透的冶铁，透出比两刻钟前在南宫更加浓烈的杀意。
那声音并非出自女子，而是.......
那是他的声音。
从未听过的，甚至是他这辈子都未曾想象过的。
那样的人怎么可能？无论是从前的温柔，还是之后的冷酷，他都不可能，不可能发出这样诱人喘息，所以和他在床上的是什么人？
浓烈的妒意将一腔热烈挤占，他箭步冲到床前，猛地掀开帘帐。
轰隆隆......
雷光之下，床榻上的景象一览无余。
瘦弱的男人极力蜷缩着身体，一双手紧紧抱着自己的尾巴，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扭动打滚——
“嗯……啊……”
往日苍白凉薄的脸此刻绯红如初生樱果，青丝被滚得凌乱散落满床，有几绺沾在汗湿淋漓的脸上。
孙泠衍像是发现有人，微微睁开眼睛，但反应有些慢，粉色舌尖尚且微微探在莹白的齿间，从口中不断溢出绵软的吟声。
轰隆.......
惊雷如同劈在少年的脑袋里头，把脑浆都劈出火花来。
空气安静得像是开水沸腾前的沉默。
少年刚在南宫里服过褚姗姗给的解药，早就平息躁动的身体再次不受控制的兴奋起来。
这突如其来的兴奋炽烈得让他颤抖起来，双手不自觉的用力握紧，在右手指尖的碾压下，那个原本提在手里的头颅应声而碎。
骨头碎裂的清脆咔哒声音诡异而恐怖。
孙泠衍迷离的琥珀眼眸注视着上方的人影，愣了愣，细碎的呢喃出声：“小包子，你怎么又来了？”
这一声‘小包子’轻柔得不可思议，就像牧野里蒲公英的细绒毛，丝丝缕缕散在风中，黏在人的心尖上。
就算是当年的记忆中，男人也未曾如此温柔多情的叫过他。
少年心脏像被巨锤狠狠撞击，失序的鼓动，几乎要从身体里跳出来，身体却因为过度兴奋止不住的战栗。
他不敢置信的伸出手去，疯狂的想要去触碰男人粉嫩柔软的尾巴，看看到底是幻境还是真实。
屋内白光急闪，一阵狂风卷着雷声霹雳而下，方才没有关紧的窗户再次‘砰’地砸出巨响。
床上的人被惊得一愕，迷离的双眸清明过来。
这竟然不是梦境？
九九：吃醋中.......
知知：跪榴莲.......
苟苟：变态中.......
衍衍：要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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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1章 第 16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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