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孙泠衍一惊，在少年即将碰触到自己尾巴时急急翻身过去，手忙脚乱的抓着角落里揉成团的被子，胡乱盖在自己身上。
少年维持着伸手的姿势停在半空，眼睛直勾勾停留在被子盖住的尾巴凸起，声音没了平时的清亮，暗哑迟缓：“哥哥？”
孙泠衍背脊僵硬，冷眉竖起，红着脸怒斥：“不是让你晚上不要过来吗？”
即便男人浑身炸毛，凶神恶煞，也无法完全掩住颤抖声线里那一丝狼狈和羞耻。
少年胸口起伏，几个深呼吸下去压住身体的躁动，露出算得上可爱的微笑，轻快说：“哥哥，我有东西要给你看。”
见少年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着自己一派坦然，孙泠衍不由得暗松口气，看样子是自己多虑了，方才的事并未对他产生任何影响。
他忽觉不对，此时此刻，苟不理分明应该在南宫吗？怎么会出现在自己房间里？
顾不得难堪，孙泠衍抬起眼眸，仔细打量眼前人。
屋内光线摇曳，风裹挟着青草气息拂过罗帐。
少年湿哒哒的头发垂在肩膀上，身上竟然是披了条红毯子，已经被外面的雨水打湿，水簌簌落下，在房间里凝聚起小洼，脖颈以下没被覆盖的地方露出白皙的锁骨和肌纹深邃的胸膛。
少年身姿挺拔，神采奕奕，不似刚被吸取精元的样子。
做了几番设想，孙泠衍眉宇间的疑惑更甚，皱成川字，直接问： “你现在不是应该在南宫吗？”
苟不理垂着的眼睫动了动，哑音幽怨：“想哥哥了，就过来看哥哥。”
“雀银公主呢？你贸然过来，她难道没有发现吗？”孙泠衍冷声，他可一点都不想被少年这些拎不清的操作拉入泥坑。
“哥哥很想我在南宫侍寝雀银公主吗？”
孙泠衍闻言沉默。
没有撒娇，没有卖萌，没有委屈，少年脸上竟然平静得一丝表情都没有。
孙泠衍想到少年方才兴冲冲说的话，他问：“你要我看什么？”
少年弯起唇角，将藏在红毯下的东西提起来，兴奋到眼睛闪闪发亮：“哥哥，瞧！”
孙泠衍乍然看去，一道雷电闪过，屋中明亮如白昼，那球状物的面目异常清晰的呈现在他视野中。
半边脸烧得炭黑，另外半边皮肤青紫，仅有层薄皮贴着骨头，眼珠子突出，带着三分死前的不甘和七分不肯瞑目的怨恨，白牙森森，狰狞可怖。
在一个雷电交加的晚上，一个身披红毯的少年，浑身湿哒哒，踩着血水，手里拎着个头颅，不声不响站在床前，哪怕是见多识广的孙泠衍，也陡地浑身毛骨悚然。
花点时间才能找回自己的声音，颤声：“这是……”
其实心中隐约有个大胆的猜想，只是不敢轻易说出口。
苟不理裂开白牙，眯眼笑：“雀银公主呀，漂亮吗？哥哥？”
轰隆，巨雷阵响。
孙泠衍支着床的手肘险些撑不住身体，震惊看向苟不理，不敢置信道：“你，你杀了她？”
这怎么可能？雀银公主是八阶蛊人，就算是金丹期的修士舍命一搏也不见得能彻底杀死她，更别说没有传承之力的少年。
少年脸上毫无半分开玩笑的意思：“她反应很快，我只能趁着她戒心降到最低的时候出手，刺到她左肋，我出力不多，主要是裂天，它馋这口。”
几句话轻描淡写，孙泠衍再次往少年身上打量：“你没有受伤？”
少年平澜无波的眼眸霎时亮起光彩：“一点点，不碍事，药师已经帮我处理了，哥哥还跟以前一样，最是关心我，嘻嘻。”
孙泠衍看着少年极易满足的笑脸，心脏猛地一绞痛。
鸢紫离开前说的那些话重新在脑海中浮现。
雀银公主戒心放到最低的时候，会是什么时候？
还能是什么时候！！
孙泠衍细瘦的五指在被子下攥成拳头，垂下头，即不敢去想当时的场景，也不敢再看眼前苟不理没心没肺的笑脸。
紫鸢说的对，自己的确是个混蛋。
见孙泠衍没有像往常反驳否认自己的话，苟不理不露痕迹的探过身子，离他更近些，可是想到身上湿漉漉的，他就不敢往床上坐。
“其实我本来想砍她的右手带过来，可惜玄磷硝烧得太快。”他惋惜。
那些少年和雀银在床上纠缠的画面不断闪现脑海中，仿佛真的自己亲眼所见，孙泠衍心乱如麻，随口应：“右手。”
少年用力点头：“嗯，她的右手碰了哥哥。”
孙泠衍闻言，倏然意会过来，整张脸爆红，急急辩解，“她没有碰到，她在故意撒谎，我……”
话未解释完他住了嘴，心中懊恼，我到底为什么要跟他解释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啊？!
“哥哥，她也没有碰我。” 少年上半身往前探，试图再凑近些。
温热的气息喷在孙泠衍敏感的耳朵上，周身血液像被点燃的油，汩汩沸腾起来，心脏鼓动如雷——
他抬起眼帘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两人靠得这样近，连呼吸都交缠在一起。
身体深处冷不丁又涌起一波本不该来的热潮。
孙泠衍咬牙隐忍，闭了闭眼。
苟不理乜斜着他：“哥哥，你这是怎么了？”
孙泠衍暗暗叫苦，强行克制住抱着尾巴打滚的冲动，故作镇定解释：“我身体里养着许多毒蛊，毒发了。”
少年惊讶的看着男人酡红的双颊，仿佛吐着春花芬芬的双唇，脑袋歪了歪：“什么毒？”
“没什么稀奇，一个人瓮体内养的蛊虫多了容易互噬。”孙泠衍自嘲的冷笑，一滴汗水差点滑入他的眼中，他眨了下眼睛：“没有大碍，很快就会好。”
毒发和蛊虫互噬是两件完全不同的事，苟不理摸摸下颌，若有所思点头，“原来是这样。”
说罢，他从手臂上解下条发带，伸手过去就要替孙泠衍把额头的汗擦去。
孙泠衍看清他手里拿着的是上次从自己手上‘盗’走的东西，心里一阵尴尬，但现在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
他向后躲了躲，没让苟不理的手碰到自己，急忙问：“你杀了雀银公主，现在如何掩藏？若被发现你打算怎么办？”
“哥哥放心，有人会帮我善后的。”少年没心没肺的笑道：“不会有人知道雀银公主已经死了。”
孙泠衍想到褚苍知离开前说的那个内应，事发突然只能走一步看一步，索性低头看少年手中提着的头颅，眸光一凛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更何况是一只脚迈进九阶的九阴蛊，你需尽快用玄磷硝把她烧彻底，免得再生祸端。”
他这话本意是要把苟不理始终钉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支使开，谁知话音刚落，少年手中的头颅陡然张开嘴，从狰狞的嘴巴里钻出来条食指粗长的双色虫。
虫子张开一对青翼直朝孙泠衍脸上扑去。
孙泠衍忍着身上的不适，淡定一哂。
九阴蛊躲藏在雀银的头颅中那么久，无非为了找机会逃脱，本来自己这么香喷喷的极品人瓮，它早该扑。
说起来九阴蛊还是他的血养过一段时间的虫子，熟门熟路的，可惜，现在他体内的万蛊之王螋蛒正处在发情期，九阴蛊根本不敢造次。
发情期的蛊王格外暴躁，早已将他这段时间身体里养进去的高阶虫都吃光，现在就馋外面这一口。
若非他方才特意提醒苟不理烧了雀银公主的头颅，九阴蛊大概会继续装死躲在里面，等着被丢弃在无人的地方，再钻出来找个合适的身体，继续吸取阳元，跨过九阶。
这条蛊虫在雀银的身体里呆了很长时间，已经和雀银的意志融为一体，未来无论附体在什么人身上，那人都和雀银无异，必将继承她的意志，继续给北境带来无尽的腥风血雨。
不妨就趁此机会让螋蛒吞掉。
虽然两只高阶蛊王在体内互噬的感觉不比凌迟舒服多少，但对孙泠衍来说，疼痛总比那种抓耳挠腮不得纾解的整夜情-热感觉好。
他正打算放任九阴蛊钻入自己体内，以暂缓眼下的“燃眉之急”。
蓦地，眼前红影一扑，孙泠衍只觉眼前一黑，身上冷不丁多了份重量，压得他不堪重负的闷哼出声。
压他的自然是苟不理。
就在方才千钧一发之际，少年甩开手里头颅，奋不顾身扑过去，右手快准稳的抓住九阴蛊。
孙泠衍气急：“滚下去。”
少年没滚，而是□□屈膝跪在孙泠衍身体两侧，同时左手单手撑起在他太阳穴旁边，右手一指将九阴蛊弹飞出去。
南域的蛊虫生来就不喜猎魔族，因为——猎魔族自诞生起就对蛊虫缺乏敬畏。
啪嗒，九阴蛊呈现平面贴在墙壁上，很快抖了抖翅膀，重新恢复立体，片刻不敢停留，振翅朝窗口逃窜。
身后劲风袭来，火星子在屁股后面炸起。
青烟袅袅。
“哥哥，蚊子死了，还好没有叮到哥哥。”
少年邀功的表情让孙泠衍忍不住嘴角微抽，心中打算落空，无奈至极的推了少年一把，恹恹道：“快下去，你压到我。”
苟不理没动，双手撑在孙泠衍的脸侧，低下头，眸光轻轻扫过他汗水淋漓的额角、高挺的鼻梁，小巧莹润的鼻尖，最后落在那殷红饱满的唇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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