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惊鸿新任掌门,近两年格外繁忙,差人打扫洞府时,一只折断的寒梅从玉瓶中掉落。
如玉般的手将那破败的枝条捡起,重新插入瓶中。
沈惊鸿无端想起自己那个许久未见的弟子,也不知修行如何,倒是他的失职,也该回去指导一番。
然而近来伏魔渊动乱,他花了好一番功夫处理那些杂事,几个月后才得空回昆仑。
沈惊鸿左脚刚踏入昆仑山的地界,几个外门弟子的讨论声便传入耳畔。
“听说了吗,余师兄和文师弟中毒了!”
“什么?”
“千真万确,常青长老亲自带人去那下毒弟子的庭院把他抓起来了!”
沈惊鸿皱着眉,余少秋和文理是常青的关门弟子,怎会轻易中毒?想到这,他来不及换上常服,匆匆披了件外衫前往禁地。
刚刚迈入结界,便听到里面激烈的争论。
一个声音愤慨道。
“早些时候,文师弟被罚打扫庭院一日,但他还有任务在身,要与余师兄一同清扫魔物。”
“师弟怕余师兄一人前去危险,找到徐乾坤让他帮忙领罚一日,他下次补回来。”
“结果今晚两人回来吃完晚饭后就昏迷不醒,而今晚正是徐乾坤在厨房当值。”
“我还在厨房门外发现了一双碗筷,徐乾坤,这是不是你的?!”
沈惊鸿停下脚步。
里面的声音接着道。
“你和余师兄向来不和,这是内外门弟子们公认的,文师弟生性善良,以为你也是性情中人,但你居然居心叵测做出如此下贱手段,你作为掌门弟子,真当为我昆仑派丢脸!”
沈惊鸿皱了皱眉。
这时,里面传出一道平淡的声音。
“厨房外的碗筷的确是我的,中午我去厨房打饭的时候,碰到林刚师弟将涮锅水倒入了剩下的饭菜中,身为师兄自然不好与师弟争辩,就将碗筷留在了门外。”
“今晚我当值,厨房的米又少了大半,不知怎的,每次到我轮值时,这大米就好像长了腿一般……”
听到这话,林刚面上闪过一丝心虚,常青作为长老自然也不是吃素的。
视线很快锁定了林刚。
“他说的可属实?”
林刚身旁的弟子忍不住反驳道。
“我们在打扫,他先前已经盛过饭了,谁知道他还要盛几碗,我们难道都要等你一人不成?。”
“厨房剩下的米放在仓库里,师兄中午值日时想到最近夜间寒潮,好心搬入仓库……”
听闻至此,沈惊鸿径直走了进去。
常青对沈惊鸿微微行礼。
“掌门。”
身后几人看到徐乾坤的师尊来了本是有些愤懑,不情不愿行了几个礼,一抬头,却撞进沈惊鸿那双浸满冰霜的眼眸之中,里面的温怒使他们很快低下了头。
沈惊鸿并未放在心上,这个年纪的弟子总会有些江湖义气,小孩子的劣性而已。
反倒是自己的弟子,话到是说的条理清晰,却没有一个人站在他身边,可见平时并不与人交好,有待调教。
沈惊鸿难得反思起自己的失职。
“师父。”
徐乾坤低头行了个礼,暗自惊叹自己竟然把这几年不见一次的师尊给扰来了。
沈惊鸿并未给徐乾坤留任何一个眼神,径直走到常青身边。
“常长老,先带我看看那两个孩子的情况。”
说罢,转身便走,身后几个弟子推搡着跟上,只有徐乾坤被晾在一边。
正当徐乾坤思索自己应不应该跟上去的时候,沈惊鸿兀的回过头来,
垂眸看了徐乾坤一眼,似是告诫。
丹唇轻启道:“吾对你着实是疏于管教,还不快跟上。”
几人穿过竹林,踏过青石板路,常青推开庭院的小门。几个弟子正围绕在榻边,双眼通红。
一个年龄较小的弟子呜咽道:“沈掌门,快来看看余师兄,他的嘴唇越发乌黑了。”
徐乾坤瞥了一眼那两人。
两人嘴唇青紫,中毒颇深,四肢僵直。
沈惊鸿伸出手,替他们把脉后,一言未发。
周围的人心凉了半截。
他这才开口道:“是蛊。”
“越是根骨奇佳者,越容易扩散。”
“他们的经脉已经堵了个七八十,若是寻不到下蛊者,这两人的仙骨恐怕要废了。”
徐乾坤骇然,心知在旁人看来自己的嫌疑又大了一分。
凡人想进入拜入仙门,本身要拥有仙骨。
仙骨按照流畅程度,分为天级,地级,玄级,黄级。
仙门每百年收一次徒,余少秋和文理均是难得的天级。
徐乾坤混在众人中,是个不上不下的玄级,修炼两年,才堪堪摸到筑基期的门槛。
身边的人都在传他根骨奇差,悟性也差。
因为余少秋的根骨比他好得多,他暗中嫉妒,二人才会常常发生纷争。
没有人相信徐乾坤从未将此事放在心上。
沈惊鸿闭眼仔细用灵力探查经脉,忽然发现了一丝不对劲,两人中毒程度并不一致,余少秋全身经脉堵塞得更为严重,他皱着眉头,脑海中浮现出一个猜测。
“此毒具有传播性。”
“封锁昆仑山大阵,不准任何人进出,让华清长老为所有弟子探查灵脉。”
“通知丹丘长老拿些疏通经脉的灵草丹药过来,此事耽误不得。”
“林刚,徐乾坤,如实禀报你们今日的行踪。”
徐乾坤内心微微啧了几声,有些烦闷,面上未显,拱起手来仔细交代。
林刚也在一旁老老实实地复述。
沈惊鸿并未听出任何异常,他看向常青。
“常长老,今日余少秋和文理还去了哪些地方?”
常青也紧锁眉头回忆道。
“一个月前,少秋接了门派下发的清扫燕城魔物的玄级任务,他们每天都会按时去清理,最近也没什么魔物,大多都是一些巡逻检查的琐碎任务,出不了太大差错才对。”
徐乾坤闻声沉默了一会,结合早上文师弟的一句话,低头推测。
“会不会是最近任务不重,两人去了其他地方,今早我听到文师弟和余师弟提到一个名为醉轩坊的地方……”
“你血口喷人!余师兄和文师弟怎么会是那般分不清轻重缓急之人!”
旁边一个年龄很小的师弟情绪激动起来,出口打断他的话。
徐乾坤扭头向他看去,旁人都未注意他的神色,冷漠中夹杂着隐约的不耐,小师弟立即闭嘴,惊恐地瑟缩了一下,,但待他揉了揉眼睛,那抹厉色已经消失了。
徐乾坤收敛眼神,重新低头思索,“掌门,我在书上曾经读到过,有一毒药名为化骨散,专门对付修仙之人的仙骨,与中毒者同食一碗饭便会感染,那毒需要下毒之人的血作为引子,配合几种疏通经脉的灵药,方能解毒。”
沈惊鸿闻言抬眸看了他一眼,没想到他竟也认得。
“不错,丹丘长老先在此为两人医治,尽量延缓扩散速度,常青长老在此照看。徐乾坤,林刚,你二人同我下山,先去醉轩坊打探一番。”
旁边几个弟子有些躁动,看起来有什么话想说,又顾忌沈惊鸿的掌门身份,最终未能开口。
徐乾坤心知自己这一开口嫌疑更是多了几分。
但他今夜绝不能被关押在昆仑。
不如让沈惊鸿起了疑心,将自己带在身边。
只是想到要和小白分别一两天,还耽误了自己的任务,有些烦躁,一路便不大说话,沈惊鸿更是个冷性子,而林刚也格外反常地不言一语,三个锯嘴葫芦就这样下了山。
凡界,大齐国,燕城。
大齐国国运昌盛,作为大齐的都城,燕城四季如春,百姓安居乐业。
寒食节前夕,春意正浓,柳丝轻拂,桃花笑春。城内祭扫、踏青、蹴鞠、斗鸡,好不热闹。
古道边,一座青砖灰瓦的酒楼内,身披蓑笠的男子转了转手中的茶碗,轻声问道。
“你可知这寒食节为何要禁火冷食?”
一旁带着面具的男子勾唇笑了笑,开口却是女子的声音。
“当然,主上。忠士介子推宁可隐居山中,也不愿做官,最终与母亲一同葬身于大火之中。后人为纪念他的忠孝,便在这一天禁火冷食,以、示、哀、悼。”
面具人伸出手,指了指桌上的寒食,指尖尽是漆黑而尖锐的指甲,笑道:“冷面、青团、还有我亲手做的寒食饼,够这燕城子民好好哀悼一番了。”
蓑笠男子忽地大笑几声,看向燕城以北的天际。
那里隐隐约约显现出一座仙山的轮廓。
口中喃喃道。
“此地为昆仑派管辖之地。”
“沈惊鸿。”
“好久不见。”
到大齐境内已是傍晚,昆仑离燕城有一小段距离,三人便先在一处客栈住下。
小二拿出了三把钥匙,交给他们。
林刚自从山上下来后就一直魂不守舍,跟掌门打了声招呼便上了楼。
徐乾坤本想直接御剑去往醉轩坊,却发现这里灵气稀薄,以自己的修行恐怕飞不了几里就会力竭。
沈惊鸿好似看透了他的想法,在一旁冷声道:“你太心急了。”
徐乾坤面上不显,乖乖点头回房,合上门后眼睛一转,计上心头。
他后透过门缝观察着外面的影子,暗暗等着沈惊鸿就寝。
沈惊鸿却是反常地沉默起来,也不回屋,影子好像定格了般沉默。
徐乾坤等得心痒难耐,上下左右来回扫视半天,突然注意到远处的反射,他看到沈惊鸿好像在手中摩挲着一枚玉佩。
眼看着离午夜越来越近,徐乾坤不得已装作起夜的样子出了房门。
“诶?师尊您还没睡啊?”
“我有些饿了,去找小二吃点东西。”
沈惊鸿轻声道:“现在么,我同你一起。”
嘶,徐乾坤心中暗暗吐槽,这厮按理也是劳累了一天,怎么不知疲惫。
面上却是一副恭敬顺从的样子。
“不麻烦您了,我想先去上个厕所……别让这些浊气脏了您。”
沈惊鸿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开口道:“是么,那吾这做师父的更得一起了。”
徐乾坤当然知道沈惊鸿怀疑他,但他没想到沈惊鸿能做到这种地步,就连上个厕所也要寸步不离,以他大乘期的修为,何必亲力亲为拿凡胎肉眼来盯着自己。
顿了一下,他装作毫无所觉道:“这不好吧,乾坤修行多年,还没破身,哪能叫除了新娘子的人看了去,就算是师父……”
沈惊鸿果然被这种恬不知耻的态度惹恼了。
漂亮而锋利的眉毛微微一挑,说出了他见到他之后最长的一句话。
“荒唐,此间客栈地处荒凉,你若是在外有了三长两短,可别找吾的麻烦。”
“现在去吃饭,至于其他的……”
沈惊鸿垂眸扫视了一下徐乾坤的小腹。
平静道:“暂且憋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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