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亦温是染月派大长老,这是众人皆知的事;但他身为魔界新主的身份,却始终是个秘密。
三日之期紧迫,叶尘希没有太多时间细想乐亦温的事,眼下最要紧的是前往魔宫,带回慕容诩。
魔界与人间的交接处,瘴气弥漫,黑雾翻涌。
寻常修士踏入半步便会灵力紊乱,叶尘希却面不改色,月栖剑出鞘,剑气劈开一条通路,径直走了进去。
抵达魔宫时,几名魔族守卫拦住去路,厉声喝问:“来者何人?擅闯魔宫,是活腻了不成!”
叶尘希冷声开口:“魔尊,在哪?”
话音刚落,一道绯色身影从天而降:“哎呦,真是稀客!”
叶尘希抬眼望去,认出是卫湿羽。
卫湿羽落在他身旁:“仙友大驾光临,怎么不提前打声招呼?也好让我等好好准备迎接。”
叶尘希没理会他的客套,目光越过守卫,直直射向魔宫深处:“他在哪?”
“啧啧,这就直奔主题了?”卫湿羽摇了摇头,“尊主正在处理要事,不过……”
他话锋一转,凑近了些:“他特意吩咐过,若是仙友来了,不必通报,直接领去书房。”
守卫们闻言,连忙躬身退开,方才还凶神恶煞的脸上,此刻满是拘谨。
卫湿羽扬了扬下巴:“请吧——说起来,你俩可有阵子没见了,尊主这些日子,没少念叨你呢。”
叶尘希眉峰微蹙,没接这话,只迈步往魔宫里头走。
卫湿羽看着他的背影,唇角的笑意淡了几分,快步跟上去:“说真的,你能来,尊主定是高兴的。”
到了书房门口,卫湿羽扬声喊道:“尊主,人带来了。”
话音刚落,叶尘希正打算推门而入,书房的门却“吱呀”一声从里面拉开。
乐亦温满眼欣喜,语气里带着几分嗔怪:“尘希!你怎么现在才来?”
他拉着人走进书房,反手关上门。
叶尘希轻轻挣脱他:“什么?”
乐亦温蹙眉:“我先前让银夜告诉你,我回魔界了,还说……你要是得空,就来寻我。”
他说着,目光落在叶尘希紧绷的侧脸上,忽然明白了什么,语气软了下来:“那小子没把话传到?”
“没说,”叶尘希的声音听不出情绪,“我是为慕容家的文书来的。”
乐亦温神色一沉,猛地攥拳,咬牙低吼:“银夜!”
他转眸看向叶尘希,眼中怒意褪去些许,添了几分歉意:“尘希,抱歉,那天走得太急,来不及当面跟你说清楚,本想着让银夜传个话,没想到……”
“无妨。慕容诩在哪?”
乐亦温眨眨眼:“慕容诩?你找他作甚?”
叶尘希拿出文书:“慕容雪要见他,才肯签新约。”
“嗯?什么新约?”乐亦温接过文书,展开一看,“这不是我当年跟慕容少主签的文书吗?怎么突然提这个?出什么事了?”
叶尘希愣了一下:“慕容诩弑母出逃,慕容雪已经继位,这事你不知道?”
乐亦温一脸震惊:“慕容诩弑母?”
叶尘希看着他震惊的模样,眉峰微蹙:“此事在人间早已传开,你当真不知?”
乐亦温脸色沉了沉:“前些日子魔域边界不稳,我一直在闭关稳固结界,人间的消息确实耽搁了些。”
他顿了顿,抬眼看向叶尘希:“慕容雪说他弑母,可有证据?”
“据说有目击者,且慕容诩在事发后便失踪了,直到被你带来魔界。”
“我?”乐亦温像是听到了什么离谱的事,“我都多少年没见过慕容诩了?怎么可能是我把他带来的?”
叶尘希眸色微凝,试图从对方神情中找出半分虚假,却只看到纯粹的错愕。
他沉默片刻:“事发当日,有人见他引着一人见过家主,那人腰间佩着块白玉,与我这块栀子玉相似。”
乐亦温语气不卑不亢:“世上佩白玉的人多了去了,你总不能单凭一块玉,就认定是我吧?”
“那魔气呢?”叶尘希步步紧逼,“慕容山庄残留的魔气,与你身上的气息如出一辙。”
“魔气同源,本就难分彼此。何况……那日我离了染月派便直接回了魔域,边界结界告急,哪有功夫去慕容山庄?”
叶尘希没接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乐亦温被他看得久了,忽然失笑,伸手揉了揉眉心,语气松快了些:“你这眼神,倒像是审犯人。”
“若真是犯人,倒省事了,”叶尘希的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可你不是。”
乐亦温挑了挑眉,顺势接话:“既知不是,就别用这眼神盯着了。再盯下去,我可要怀疑,你是不是故意找借口来看我了。”
这话半是玩笑半是试探,却让叶尘希的指尖在袖中微微一蜷。
他移开目光,看向案上堆叠的卷宗:“我是为慕容诩来的。”
“是是是,为了慕容诩,为了文书。”乐亦温笑着应下,转身从案上拿起一块玄铁令牌,递到他面前。
叶尘希接过来,见令牌上刻着两个字:东渊。
乐亦温解释:“这是东渊霸主的令牌,你带在身上,尽管放心去找人,整个魔界,没人敢拦。”
“我这边的事还没了结,”他指了指案上堆积的卷宗,“实在抽不开身,没法陪你同去了。”
叶尘希将令牌收入袖中,没再多言,只微微颔首:“告辞。”
他转身刚迈出门框,忽然想起了什么,转过头看向乐亦温:“什么是‘神水’、‘魔水’?”
乐亦温正低头整理案上的卷宗,听到这话,动作顿了一下。
他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神色,迟疑许久才答:“神水就是魔水。只不过凡人称之为神水,修士称之为魔水罢了。”
叶尘希追问:“此话怎讲?”
乐亦温抿了抿唇:“此物名为凝音水。凡人饮下,可延年益寿、驻颜不老;修士服用,则能温养灵根、淬炼仙骨。”
叶尘希又问:“既是宝物,为何修士要称其为魔水?”
“这东西成瘾性极强,”乐亦温声音渐冷,“凡人每十年得续喝一瓶,否则会加速衰老、暴毙而亡;修士则每百年续喝一瓶,否则会散尽修为,沦为废人。”
叶尘希若有所思:“那凝音水,从何而来?”
乐亦温微微扶着额角:“不清楚。前些年,黑市上还有人高价售卖,最近却没了踪迹,想来是被人买断了。以慕容家的家底,倒是有这个财力。”
叶尘希的指尖在袖中轻轻叩动,思绪翻涌。
慕容诩本就是下一任家主,按理说,不可能为了争夺凝音水而弑母。
那么,会不会是另一种可能——慕容诩根本没有弑母,真正的凶手其实是那个黑袍人?
可他在慕容山庄时又听说,慕容诩出逃的时候,还带走了一个叫阿泽的家奴。
若他真没弑母,那又何必选择逃走呢?
难道,他是被那个黑袍人掳走的?
但转念一想,传闻慕容诩实力不弱,那黑袍人怎么可能轻易把人掳走?
如此看来,慕容诩和黑袍人分明是一伙的。
可这样一来,他弑母的理由又是什么?他已是慕容少主,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那个黑袍人,到底是谁?
“尘希,在想什么,这般入神?”乐亦温抬手在叶尘希眼前轻晃了两下。
叶尘希抬眸,目光不经意间,落在对方鬓角那缕悄然夹杂的银发,语气平淡:“没什么。”
乐亦温却没打算放过这茬,指尖顺着那缕银发滑到耳后,故意凑近了些:“真没什么?方才你盯着我出神的模样,倒像是头一回见我似的。”
叶尘希后退半步,侧过脸:“我该去寻人了。”
“急什么,”乐亦温直起身,拿起案上茶盏,倒了杯温水递给他,“你刚到魔界,一口水还没喝呢。”
叶尘希望着杯子,没动。
乐亦温见状,索性将杯子往他手里塞了塞:“放心,没加别的东西。”
他忽然轻叹了口气:“其实……慕容诩,我跟他倒有几分交情。”
叶尘希抬眸看来。
“人间常说,世间最温和的公子,便是慕容诩。他性情温厚,见了谁都是眉眼带笑,连对着草木都轻声细语,”乐亦温顿了顿,“这样的人,怎会弑母?”
叶尘希缓缓开口:“或许正是这份温厚,成了别人手里的刀。”
他目光冰冷:“性子太过温和,要么是藏着旁人难窥的隐忍,要么……便易沦为他人手中的棋子,任人摆布。”
乐亦温低笑一声:“你倒是看得通透。”
叶尘希没接话,只将杯中的温水一饮而尽——若慕容诩的温厚真是被人利用的刀,那这把刀最可能握在谁手里?
“走了。”他放下空杯,转身离去。
乐亦温看着他的背影,轻声叮嘱:“尘希,一路小心。”
叶尘希没回头,推开门。
刚走下两级石阶,便见不远处,立着一道身影——妖帝正斜倚树干,见他出来,挥了挥手:“别来无恙。”
叶尘希脸上没什么表情,只目不斜视地往前迈步。
妖帝直起身,缓缓朝他走来,步子闲缓,像是在自家庭院里散步一般,语气里带着点玩味:“急着去哪儿?尊主没留你过夜?”
叶尘希脚步未停:“与你无关。”
妖帝也不恼,与他并肩而行:“唉,你说尊主性子怎么这么冷淡?我都快把心掏出来给他了,他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说的话还句句带刺,伤人得很。”
叶尘希侧眸看他——性子冷淡?说话带刺?
方才那人在书房里凑近时,眼底的笑意藏都藏不住,分明热络得很。
妖帝自顾自叹了口气:“这些年,我日日围着他转,就想请他去床上玩一玩,结果呢?他倒好,一点不领情,还总骂我。”
“闭嘴。” 叶尘希声音冷硬。
妖帝低笑一声:“怎么?这话戳着你了?还是说……你也觉得他那副假正经的样子,欠收拾?”
叶尘希脚步顿住:“你若无事可做,不妨回你的西漠守着,不必在此污人耳目。”
妖帝挑了挑眉:“污人耳目?你敢说自己听见这话时,心里半点波澜都没有?”
他微微凑近,声音里添了几分蛊惑:“要不,我们做点有意思的?你去把他项链摘了,你我一同……玩玩?”
叶尘希眸色骤沉,反手便要拔剑。
妖帝早有防备,身形一晃退开数尺:“啧,动真格的?我这不是跟你说笑么。”
叶尘希收势,冷睨他一眼,转身便走,连多余的话都懒得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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