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错愕的神情,瞧着不像装出来的。
可慕容山庄残留的魔气,还有那块与他相似的白玉,又该作何解释?
叶尘希紧攥手中的令牌——该信他吗?
“啧……”他的喉间溢出一声轻啧,猛地转过身。
不远处的妖帝还斜在树下,见他回头,懒洋洋地挥手,尾音拖得长长的:“怎么?反悔了?”
叶尘希下颌线绷得死紧,几步走到他面前:“他的项链,我能摘。”
妖帝像是没听清,挑眉“啊”了一声,眼眸在他脸上转了两圈,忽然笑了:“你说什么?”
“我要知道这半个月,他的行踪,”叶尘希一字一顿,“作为交换,我去摘他的项链。”
妖帝脸上的戏谑淡了些,俯身凑近,声音压得极低:“这么说,你怀疑他?”
“他本就有可疑之处。”
妖帝直起身,唇角勾着抹嘲弄:“想知道?容易。先把你手里那块令牌扔了——带着尊主下的追踪咒,还想查他的底?未免太天真了。”
叶尘希一怔,低头看向掌心的玄铁令牌,眸色微动:“追踪咒?”
追踪咒……魔尊竟在令牌上动了手脚?是怕他在魔界遇险,还是另有图谋?
“扔了它,”妖帝扬了扬下巴,“我带你去个地方,保准让你看清楚,你的‘乐长老’这些日子,到底在忙活些什么。”
叶尘希沉默片刻:“丢了,他会起疑。”
妖帝嗤笑一声,指尖捻出枚符箓递过来:“这是隐踪符,贴在令牌上,能暂时遮住追踪咒的感应。等你查完了事,揭了符就行,神不知鬼不觉。”
叶尘希捏着符箓,抬眼看向妖帝。
见对方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怎么?信不过我?”
“你没理由帮我。”叶尘希声音平淡。
“谁说我是帮你?”妖帝忽然凑近,语气直白又露骨,“我不过是想摘了他那碍事的项链,把他按在床上操罢了。”
叶尘希猛地后退半步,眼底浮起明显的嫌恶,眉头蹙得更紧。
妖帝笑得不怀好意:“你我目的不同,却能走同一条路,何乐而不为?”
沉默了好一会,叶尘希终是抬手,将符箓按在令牌上,收入怀中:“带路。”
妖帝见他应下,眼底闪过一丝得逞的笑意,转身朝魔宫深处走去。
叶尘希紧随其后,刻意与他保持三尺距离,耳中却挥之不去方才那露骨的话语,只觉得心口像被什么堵住了,闷得发慌。
穿过几重宫阙,周遭的魔气愈发浓重。
走到一处不起眼的偏殿前,妖帝忽然停下脚步。
他转眸看向叶尘希,食指抵在唇上示意噤声,随即纵身一跃,悄无声息地落上屋顶。
叶尘希足尖点地,身形掠起,悄无声息落在妖帝身旁,全程未发出半点声响。
两人伏在屋脊后,透过瓦片间的缝隙,屏息往下望去。
殿内烛火昏黄,慕容诩正坐在榻边。
他手里捏着只勺子,往榻上人嘴里送,声音放得极柔:“阿泽,听话,把药喝了。”
榻上人脸色苍白,唇瓣毫无血色:“少主……别管我了……你快回去吧……”
慕容诩眉头微蹙:“胡说什么!我怎么能不管你?”
阿泽抓住他的衣袖,指尖冰凉:“少主……您该走的……这里是魔界,您不能留……魔尊他……他只是想利用您啊……”
慕容诩脸色一变,立刻伸手捂住他的嘴,压低声音:“阿泽,别乱说话!”
阿泽被捂住嘴,只能发出呜呜的声响。
慕容诩深吸口气:“我知道他有目的,但眼下只有他能救你。等你好了,我们就走,走得远远的,再也不回这是非之地。”
这时,殿外传来极轻的脚步声。
慕容诩心头一紧,下意识将阿泽往榻里护了护,抬眼看向门口。
乐亦温推门而入,手里端着一碗刚熬好的汤药。
他目光扫过两人,淡淡道:“换这碗试试,加了凝神草,能让他好受些。”
慕容诩接过药碗,却没立刻动。
乐亦温似看穿他心思:“放心,没别的东西。”
阿泽望着药碗,虚弱地摇头:“少主……别信……”
乐亦温没理会他,只看着慕容诩:“你若信不过,我先尝。”
说着,他便要去拿勺子。
“不必了。”慕容诩低声道,终究还是舀了一勺,吹凉后送到阿泽嘴边。
阿泽望着他,终是含住了勺子。
“他需要静养,”乐亦温语气平淡,“你随我出来。”
慕容诩替阿泽掖好被角,跟着他走到殿外。
“慕容雪已经派人来抓你了,”乐亦温双手抱臂,“来的人……我拦不住。”
慕容诩心头一沉:“她当真如此赶尽杀绝?”
乐亦温眸色沉沉,语气里带了几分冷意:“现在知道怕了?”
慕容诩垂下头,声音里带着愧疚:“乐公子……是我对不住你,连累你了。”
“连累我事小,眼下最要紧的,是把炼制凝音水的秘方拿到手。”
“乐公子,”慕容诩抬起头,面露难色,“凝音水的秘方,历来只有家主才能知晓。如今我……”
“我把你捞回来,就是要你去争那个家主之位!”乐亦温打断,语气里带了不耐,“不然谁耐烦管你死活?你当我闲得慌?”
他顿了顿,语气更沉:“你知不知道你那个疯妹妹,拿凝音水要挟我跟她成婚?你二妹那般也就罢了,怎么连你小妹也这副德性?”
慕容诩猛地抬头,眼里满是震惊:“成婚?她竟用这种手段逼你……”
他攥紧拳头,指节泛白:“是我慕容家亏欠你太多。”
乐亦温嗤笑一声:“亏欠?慕容家欠我的,何止这些。”
“争家主之位,我没把握,”慕容诩的声音满是颓然,“如今慕容家上下都是她的人,我还背负弑母的罪名。”
叶尘希伏在屋顶,听着下方两人的对话,指尖不自觉地收紧。
原来乐亦温救慕容诩,竟是为了让其去争家主之位,好拿到凝音水的秘方——而这背后,还牵扯着慕容雪以秘方逼婚的龌龊事。
他忽然想起乐亦温之前那副无辜模样,心口的闷堵感更甚。
身旁的妖帝用胳膊肘轻轻撞了他一下,眼神里带着“瞧见了吧”的嘲弄,又朝殿外努了努嘴。
叶尘希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心绪,继续往下看。
殿外,乐亦温忽然逼近慕容诩:“没把握也得争。你以为躲在这就能安生?慕容雪不会放过你的。”
慕容诩被逼得后退半步:“争?怎么争?”
“怎么争是你的事,”乐亦温眉峰一挑,语气漫不经心,“我要的,自始至终不过是凝音水的秘方。只要你能把它取来……”
他的目光慢悠悠扫向殿门方向,话锋一转:“他身上的毒,我可以帮你解开。”
“乐公子!”慕容诩瞪大眼睛,声音都变了调,“阿泽身上的毒,是你下的?”
乐亦温眼皮都没抬一下,只从齿间吐出一个字:“是。”
慕容诩愣了半天,才挤出一句:“你……你竟如此歹毒!阿泽与你无冤无仇……”
“无冤无仇?”乐亦温指尖轻叩着腰间玉佩,“在这世上,想做成事,哪有不沾血的道理?他不过是枚棋子,正好能栓住你罢了。”
他向前又逼近寸许:“现在,你该想的不是我歹毒不歹毒,而是要不要救他。秘方换解药,这笔交易很公平。”
慕容诩双手攥拳:“乐公子,凝音水你不能再喝了。”
乐亦温闻言,脸色一沉,像是被戳中了痛处,语气瞬间冷厉:“我喝不喝,轮得到你来置喙?”
“乐公子,凝音水成瘾性有多强,你比谁都清楚!你刚开始还需要十年续一瓶,后面就是九年、八年,直到最后,你要日日喝,甚至一瓶不够……”
“住口!”乐亦温抬手,指尖猛地攥住他的衣襟,“从我饮下第一瓶开始,就已经没了回头路!现在跟我说这些,晚了!”
慕容诩被他眼中的疯狂骇住,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乐亦温甩开他的衣襟,后退半步,深吸一口气,才压下翻涌的情绪,语气冰冷:“少废话,要么拿秘方换解药,要么看着你的阿泽毒发身亡——选吧。”
“乐公子,”慕容诩声音沙哑,“你明知道这东西是饮鸩止渴……”
“我不在乎!”乐亦温打断他的话,“我只在乎能不能拿到秘方。慕容诩,别跟我谈什么利弊,你没资格。”
慕容诩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涩意:“好,我去取。但我有个条件。”
“说。”
“先解了阿泽的毒,等拿到秘方,把他送回人界。”慕容诩一字一顿,语气异常坚定。
乐亦温挑眉,似是有些意外:“你倒是替他想得周全。”
慕容诩语气平静得可怕:“慕容雪要的是我的命,此去我未必能活着回来。但秘方,我定会给你,你派个人跟着我就是了。”
乐亦温盯着他看了许久,像是在判断这话的真假。
末了,他从袖中扔出个小玉瓶:“这里面是暂时压制毒性的药,你先给他服下。一个时辰后,我派人在魔宫门口等你。”
慕容诩接住玉瓶:“多谢。”
乐亦温没应声,转身离去。
“跟上?”妖帝挑眉,眼中闪过一丝兴味。
叶尘希颔首:“嗯。”
两人立刻敛去气息,像两道影子,悄无声息地跟在乐亦温身后。
刚隐在廊柱暗影里,便见乐亦温行至庭院中央,忽然抬手按住胸口,剧烈咳嗽。
他咳得极凶,身形都在微微发颤,半晌才缓过。
“啧,凝音水的反噬来了,”妖帝在叶尘希耳边低语,带着几分幸灾乐祸,“看来他这瘾,比我想的还要重。再不操他,以后死了,就只能玩尸体了。”
叶尘希没作声,目光紧锁着乐亦温的动作。
只见他从怀中摸出个小瓶,倒出一粒药丸吞下,低低自嘲:“活成这副鬼样子,倒不如死了干净。”
话音刚落,一道绯色身影匆匆掠来,卫湿羽几步冲到近前:“尊主!你怎么样了?”
乐亦温抬了抬手:“无妨。你去传讯,让守秦岸跟着慕容诩去取秘方。秘方到手之前,别让人死了。”
卫湿羽扶住他:“好,我先扶你回焚天殿。”
乐亦温忽然问道:“对了,尘希呢?”
卫湿羽扶着他往焚天殿走:“方才见他跟着妖帝。”
乐亦温指尖微颤:“他跟妖帝混在一起?那老东西惯会装疯卖傻,满肚子算计,尘希心思纯澈,哪里是他的对手?”
“我就远远看了一眼,没见冲突。妖帝虽行事乖张,眼下倒未必会对他动手——毕竟,妖帝的心思多半还在你身上。”
乐亦温微微扶额:“等会叫妖帝来见我。”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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