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啧，为了一个快死的人，连命都不要了？”百里忧摇了摇头，“乐前辈，你看，他为你受了伤呢。可又能怎样？等你死了，他这点伤，养养就好了。”
乐亦温的视线已经模糊，喉咙里只能发出嗬嗬的气音，像是想说什么，最终却只能化作一声痛苦的呜咽。
叶尘希看着他这副模样，心疼得几乎窒息。
燕归酌依旧横戟挡住，两人再次缠斗在一起，只是这一次，叶尘希的剑招里多了几分不顾一切的疯狂，却也更显散乱。
百里忧没看那边的打斗：“乐前辈，放弃吗？你现在点头，我现在就散了你的蛊息，还能给你炼长生蛊。”
他俯身凑近：“你活着，是他的累赘；你死了，是他的执念。可你若乖乖听话，你们都能活得好好的——这交易，不划算吗？”
乐亦温的睫毛剧烈颤抖，只从齿缝里挤出一个破碎的字：“滚……”
百里忧脸上的笑意淡了些：“那就好好尝尝万蛊噬心吧。”
话音未落，乐亦温喉间猛地爆出一声撕心裂肺的痛呼：“呃啊——！！”
浑身肌肉骤然绷紧，又猛地抽搐起来，像被扔进滚水里的虾米。
他蜷缩成一团，指爪深深抠进泥土，指甲缝里全是血泥，连指骨都在咯咯作响。
那痛早已不止是皮肉筋骨，仿佛连魂魄都被无数只蛊虫啃噬、撕扯，碎成了千万片。
“先生！”叶尘希大喝一声，不知哪来的力气，竟硬生生逼退燕归酌半步。
他趁机挣脱缠斗，猛冲而来。
百里忧眼神一凛，迅速起身退开。
叶尘希扑到乐亦温身边，左臂环过对方腰侧，稳稳将人揽入怀中。
他足尖轻点，身形后掠，与百里忧拉开距离。
乐亦温靠在他怀里，呼吸微弱，浑身软得像没了骨头，全凭叶尘希手臂的支撑，才勉强维持着站立的姿态。
“先生，喝药！”叶尘希右手飞快探入怀中，摸出那瓶药圣所赠的解药。
他用牙咬开瓶塞，刚要把药瓶递到乐亦温唇边，就听百里忧厉声喝道：“大树！”
几乎是同一瞬间，燕归酌的长戟如一道闪电，“噗嗤”一声，径直刺穿了叶尘希的肩胛。
鲜血喷涌而出，染红了他的衣襟，还顺着戟尖不断滴落。
乐亦温瞳孔骤缩，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想抬手去碰叶尘希的伤口，指尖却抖得连抬起的力气都没有。
燕归酌手腕用力，长戟在叶尘希肩胛处搅动了半分。
叶尘希闷哼一声，肩胛处传来的剧痛，几乎让他攥不住那瓶解药。
可他牙关紧咬，依旧稳稳站着，手臂纹丝未动。
百里忧唇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声音轻飘飘的：“别让他喝到解药。”
话音未落，燕归酌的长戟已抽出，带起一串血珠。
紧接着，他反手一戟，横扫叶尘希双膝。
“咚”的一声闷响，叶尘希闷哼着双膝跪地，抱着乐亦温的手臂却依旧稳稳托着，不让他掉在地上。
又是一阵疾风袭来，长戟调转方向，直劈叶尘希握着药瓶的右臂。
叶尘希眼神一凛，几乎是凭着本能做出反应——他松开揽着乐亦温的左手，飞快接过右手的药瓶，将那只小玉瓶死死攥进左掌心。
乐亦温身体一沉，后背坠向地面的瞬间，长戟已重重劈在了叶尘希的右臂上。
“咔嚓”一声，骨裂声炸开，鲜血喷涌而出，叶尘希的右臂应声而断。
剧痛席卷全身，叶尘希疼得眼前阵阵发黑，视线瞬间模糊，喉间溢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痛哼。
可他左掌依旧死死攥着那瓶解药，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哪怕痛得浑身颤抖，也没有松开半分。
百里忧也愣了一下，眼里闪过一丝意外——显然没想到，燕归酌会把别人的手臂砍断了。
燕归酌的长戟再度扬起，带着凛冽的劲风，直劈叶尘希握药的左手。
叶尘希瞳孔骤缩，竟在长戟劈至左臂的前一瞬，猛地抬手，将解药狠狠灌入口中。
左臂被劈断的同时，解药已尽数入口。
百里忧大惊失色：“你怎么……？”
燕归酌动作一顿，长戟尖端还滴着血。
只见叶尘希的身形猛地向前栽倒，唇瓣重重贴上了乐亦温的唇。
舌尖撬开对方牙关的瞬间，他喉间用力，将口中的解药混着自己的血，全部渡了过去。
乐亦温浑身一僵，解药入喉的瞬间，涣散的瞳孔骤然聚焦，麻痹的四肢瞬间恢复知觉。
他抬手抱住叶尘希，周身魔气瞬间炸开：“尘希！！”
燕归酌被魔气震得后退两步，长戟重重拄在地上，才勉强稳住身形。
百里忧脸上的笑意瞬间淡去，眼底掠过一丝凝重。
他下意识握紧手中玉簪，却见那玉簪突然挣脱掌心，化作一道流光，“嗖”地飞回乐亦温的手中。
突然，一道残影闪过，乐亦温已出现在百里忧身前。
他手腕翻转，掌心的玉簪寒光乍现，狠狠扎向百里忧的脖颈。
百里忧瞳孔骤缩，仓促间侧身躲闪，玉簪尖端还是擦过他的颈侧，带起一道血痕。
乐亦温一击不中，手腕旋即翻转，玉簪顺势向下，直刺百里忧心口。
百里忧足尖点地，向后飘出丈许，堪堪避过这凌厉一击。
他抬手摸了摸颈侧的血痕：“看来凝音水里的蛊息，是真解干净了？”
乐亦温步步紧逼，玉簪化作一柄长剑，挽出数道剑花，招招直逼百里忧要害。
百里忧却不与他硬拼，身形在剑光中游走，始终与剑锋保持着一线之距。
“大树！”他扬声喝道。
燕归酌闻言，立刻握紧长戟，转身朝躺在地上的叶尘希而去，显然是要下死手。
乐亦温见状，立刻抽身退回叶尘希身边，蹲下身将自己颈间的项链解下，小心地为他戴上。
“先……先生？你这是……”叶尘希虚弱地开口，眼中满是不解与担忧。
乐亦温垂眸看着他，声音平静：“魔核会护你周全。”
叶尘希微微摇头，急声道：“先生，那你怎么办？”
乐亦温缓缓站起身，一手扯下腰间的栀子玉，一手捡起地上的月栖剑，毫不犹豫用剑锋划破了自己的掌心。
鲜血汩汩涌出，很快便被栀子玉尽数吸收。
他抬眼死死盯着百里忧，一字一句：“我要杀了他！！！”
栀子玉在持续吸收他的鲜血后，瞬间爆发出刺目光芒。
百里忧看着那片光芒，不由得咬了咬牙：“啧，麻烦了。”
话音未落，栀子玉已化作一道流光，“嗖”地没入乐亦温眉心。
霎时间，磅礴灵力自他周身炸开，向四周席卷而去。
再睁眼时，乐亦温周身蓝光暴涨，如水浪翻涌不息，原本墨色眼瞳已化作剔透的水蓝，发梢更是悄然泛起一层霜白。
他整个人气质骤变，既带着水的灵动，又透着冰的凛冽。
月栖剑在他手中发出嗡鸣，剑身流转着与他眼瞳同色的蓝光，仿佛与他融为一体。
他手腕一抬，猛地下劈。
剑气裹挟着蓝光，直逼百里忧面门。
“大树！”百里忧厉声疾呼，身形急退的同时，指尖已捏起防御诀印。
燕归酌如离弦之箭般扑上，长戟横在百里忧身前，与那道蓝光剑气轰然相撞。
“铛”的一声巨响中，长戟上迸出大片火星，燕归酌被震得连连后退，虎口裂开，鲜血顺着戟杆缓缓滑落。
乐亦温毫不停歇，手腕翻转间，月栖剑再挥，数道剑气交织，将百里忧周身退路尽数封死。
燕归酌刚稳住身形，见状立刻挺戟上前，长戟在他手中舞得密不透风，试图格挡这层层叠叠的攻势。
可剑气撞上戟身的闷响接连不断，每一次碰撞都让他手臂剧震，手臂上的肌肉突突直跳，显然已到极限。
百里忧趁这间隙迅速后退，指尖在袖中翻出数枚蛊针，屈指一弹，蛊针化作几道黑影，悄无声息地射向乐亦温。
乐亦温眼皮都没抬，反手一剑扫出，剑气瞬间将蛊针尽数斩碎。
“疯了不成！”百里忧厉声大喝，眼中闪过惊怒，“以凡躯硬扛神器之力，就不怕灵力反噬，爆体而亡？”
乐亦温不答，剑势愈发凌厉。
燕归酌再次挺戟上前，乐亦温却不闪不避，回身一剑精准递出，月栖剑蓝光暴涨，“噗嗤”一声刺穿了燕归酌的胸口。
“大树！”百里忧目眦欲裂，嘶声大喊，声音里带着从未有过的慌乱。
燕归酌身形一僵，长戟脱手落地的刹那，乐亦温已错身来到百里忧面前，月栖剑直指他心口：“你的傀儡，废了。”
百里忧看着燕归酌直挺挺倒下的身影，瞳孔骤缩，脸上最后一丝从容彻底碎裂：“我……认输，先……先救人……”
乐亦温动作一顿，余光瞥见叶尘希苍白的脸，眼底闪过一丝痛楚。
“断臂还能接，我有药，现在不是置气的时候！”百里忧声音发颤，“大树他撑不了多久，你若要报仇，等救活他们，我任你处置！”
乐亦温声音冷硬，剑尖却微微偏移了半寸：“解开他身上的傀儡蛊。否则，我现在就挑断你的手筋脚筋，让你眼睁睁看着他气绝。”
百里忧浑身一颤，喉结剧烈滚动：“解……我解……”
他指尖颤抖着捏起法诀，口中念念有词。
随着咒语声起，燕归酌的伤口处浮出一只小虫——正是那枚控制他的傀儡蛊。
乐亦温眼神一厉，长剑横扫，精准地将那只蛊虫斩为两段。
蛊虫落地的瞬间，燕归酌闷哼一声，涣散的瞳孔终于有了些许焦距，只是身体依旧瘫软在地，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
“药。”乐亦温剑尖抵住百里忧咽喉。
百里忧不敢怠慢，忙从怀中掏出两个小玉瓶，双手奉上：“白色是续骨的，青色能止血……”
乐亦温一把夺过药瓶，没看他，转身奔向叶尘希。
他指尖发颤地拧开瓶塞，将药抹在那截断裂的手臂上。
叶尘希疼得睫毛轻颤，却强撑着扯出个虚弱的笑：“先生……别慌……”
“闭嘴！”乐亦温低斥，眼泪却不受控制地往下掉，“再敢多说一个字，我就故意把你的骨头接错。”
话虽狠，动作却愈发轻柔。
他又拧开青色药瓶，将药粉撒在叶尘希肩胛的伤口上，血珠很快便被止住。
百里忧趁机爬起来，踉跄着扑到燕归酌身边，颤抖着手去探他的鼻息。
摸到一丝微弱的气流时，他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大树……大树你撑住……”
他慌乱地抓起药粉，一股脑往燕归酌胸口的伤口上撒去。
乐亦温正用月栖剑将自己的外衫割成布条，一圈圈仔细缠绕叶尘希断裂的手臂。
每缠一圈都轻轻勒紧，生怕松脱。
叶尘希望着他低垂的眼睫，望着那滴落在布条上的透明水珠——不知是汗，还是泪，喉间发紧，想说些什么，却只发出一阵微弱的气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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