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百年后的现在——
叶尘希率先从混沌中挣脱出来,低头看向怀中的乐亦温,声音微哑:“先生?”
乐亦温缓缓抬起头,眸中还残留着几分恍惚:“嗯。”
叶尘希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目光落在他脸上,迟疑着开口:“方才那些画面——”
那些属于燕归酌与百里忧的过往碎片,竟是在一瞬间,硬生生砸进了脑海里。
他们此刻仍在山洞里,只是原本躺在石台上的燕归酌,没了踪影。
乐亦温抬手按了按眉心,方才涌入脑海的记忆碎片还在翻涌,搅得他太阳穴突突直跳。
叶尘希走到洞壁前,指尖抚过刚才发光的夜明珠,那里残留着一丝微弱的灵力波动:“这阵法,像是燕前辈提前设下的后手。”
“后手?”乐亦温挑眉,“他不是被傀儡蛊控制着吗?还能有余力布下阵法?”
叶尘希微微摇头:“先生,或许他后来醒过,也挣扎过……”
乐亦温微怔,想起燕归酌一心求死的模样:“的确……当时他的神智,看起来是清醒的……”
“应该是百里忧把他带走了,”叶尘希收回手,“燕前辈设下这阵法传递记忆,恐怕是想让我们明白前因后果,帮他一把……”
乐亦温走到洞口,拨开藤蔓望向洞外:“鲛人取心,当真不会丢了性命……?”
话音刚落,两人都猛地一愣,随即异口同声地低呼:“糟了!方霖!”
方才只顾着燕归酌的处境,竟忘了方霖还在珊瑚宫。
他们同时掠出洞口。
“百里忧若要取鲛人之心,必然会去珊瑚宫!”叶尘希足尖点过枯枝。
乐亦温紧随其后:“药圣说鲛人取心不至死,怕是早就算准了百里忧会信这话——哪有剜心不伤根本的道理?不过是哄他动手的幌子罢了!”
两人一前一后刚冲出鬼哭林,就见不远处,站着两道身影。
百里忧站在左侧,一双异瞳光芒流转,半边紫蓝,半边酒红,美得带着几分妖异。
他身侧的燕归酌面无表情,长戟被紧紧握在手中,指节泛白。
瞧见乐亦温出来,百里忧勾起唇角,笑意却未达眼底,语气里藏着几分讥诮:“乐前辈,我记得,你们不是说,这桩事不打算再查了吗?”
乐亦温抬手抽出发间玉簪,指尖一转,玉簪已化作一柄长剑,声音冷冽:“我可没说不查。”
百里忧眨了眨眼,抬手摩挲着下巴,目光转向叶尘希,语气带着几分玩味:“是哦,好像是这位说不查了呢。”
叶尘希抿了抿唇,没接话,只握紧了月栖剑柄,警惕地盯着对方。
百里忧双手抱臂,轻叹了口气:“你们啊,非要把事情闹到这步田地,都追到鬼哭林来了。我又没打算伤人性命。”
“没打算伤人性命?”乐亦温长剑斜指地面,“你敢说取心之举,半分不伤性命?”
百里忧“啧”了声:“药圣说了,鲛人取心不伤性命。”
“药圣的话你也信?”乐亦温冷笑,“天下哪有剜心不痛、取血不伤的道理?你不过是被他挑动了心魔,拿旁人的命,赌一场虚无的希望。”
百里忧被噎了一下,话锋一转:“不如这样,乐前辈你不是想要长生蛊吗?我可以给你炼。”
乐亦温握剑的手猛地一紧,眼中闪过一丝错愕:“你能炼?”
百里忧点头,语气轻描淡写:“自然可以。不过,我有个条件,希望你们不要再插手管这事了。”
叶尘希声音低沉:“你既能炼制,当初为何要撒谎?”
百里忧瞥了他一眼,唇角勾起一抹凉薄的笑:“我本想让你们安安分分别来掺和,谁料你偏要揪着不放。既然如此,不如做笔交易,各取所需,岂不是皆大欢喜?”
乐亦温指尖魔气翻涌:“交易?拿旁人性命换长生蛊?你当我是什么?”
百里忧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轻笑出声:“乐前辈何必装得这般清高?当初你为了凝音水囚着方霖时,可没见你有这等慈悲心肠。”
“我……”乐亦温语塞。
叶尘希上前一步,挡在他身前:“先生从前是被蒙蔽,如今已然清醒。倒是你,为了一己之私,竟要把方霖炼化成蛊,心肠之狠,令人发指。”
百里忧突然大笑了起来:“清醒?他若真清醒,就该知道,长生蛊是他唯一的活路!难道要看着自己日渐衰败,最后落得个皮枯发槁的下场?”
乐亦温呼吸一滞,指尖的魔气险些失控。
“先生。”叶尘希察觉到他气息不稳,伸手按在他的手腕上。
乐亦温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底情绪,声音冷硬:“我的活路,还犯不着用旁人的性命来换。”
百里忧嗤笑一声:“是吗?可魔核虽能护你周全,却挡不住寿元流逝。凡人的百年光阴,对你曾是弹指即过,可现在的你……还能撑几年?”
叶尘希沉声喝道:“闭嘴!”
百里忧笑得更欢:“乐前辈,失去内丹后,那日渐衰败的滋味,很不好受吧?”
他向前一步,声音压低,带着蛊惑的意味:“只要你不再插手此事,我就为你炼出长生蛊。到时候你既能摆脱衰败之苦,又能拥有真正的永生,这等好事,何乐而不为?”
乐亦温周身魔气暴涨,将百里忧的身影逼退半步。
“收起你那套说辞,”他声音里淬着冰,“我就算寿元耗尽,烂在泥里,也不会做这伤天害理之事。”
百里忧被魔气扫得衣袍翻飞,却毫不在意地拍了拍衣襟,语气轻慢:“何必呢?你我本是一路人——你为保容貌饮凝音水,我为救人布这百年局,谁又比谁干净?”
“你不配与先生相提并论,”叶尘希拔剑,“先生饮凝音水是无奈,你害人性命是歹毒,岂能混为一谈?”
“无奈?歹毒?世间事哪有这般分明的界限。他饮下的每一滴凝音水,都浸着方霖的眼泪,难道就比我干净?
叶尘希指节泛白:“至少先生从未想过伤人性命!”
“看来废话不必多说了,”百里忧拍了拍手,异瞳中闪过一丝狠戾,“大树,让他们动弹不得就行。”
话音刚落,燕归酌动了。
一阵劲风袭来,长戟直指叶尘希心口,动作快得只剩一道残影,几乎让人看不清轨迹。
乐亦温反应极快,拽着叶尘希侧身避开,同时手中长剑化作一道黑鞭,抽向燕归酌后心。
燕归酌却像背后长了眼,回身横戟一挡。
“啪”的一声,黑鞭缠上戟杆,被他反手一绞,便断成数截。
叶尘希猛地迎上,剑光与戟影不断碰撞,溅起串串火星。
乐亦温没去插手两人的缠斗,而是身形一闪,径直冲向百里忧。
他知道燕归酌是被傀儡蛊所控,真正的麻烦是这个藏在背后的百里忧。
百里忧身形一晃,便化作数道残影,虚实难辨。
乐亦温足尖点地,身形在残影间穿梭,手中黑鞭骤然变回长剑,精准刺向百里忧的真身。
百里忧脸上却不见半分慌乱,指尖飞快捏了个法诀。
下一刻,乐亦温瞳孔骤缩,脖颈处青筋暴起,浑身像是被无数只虫子爬过,又麻又痒,带着钻心的疼。
他双腿一软,长剑脱手,化作玉簪“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先生?”叶尘希心头一紧,想抽身过去,却被燕归酌横戟拦住。
百里忧站在原地,唇边噙着一抹冷笑:“乐前辈,喝了这么久带蛊息的凝音水,如今还敢跟我动手,胆子倒是不小。”
他俯身捡起地上的玉簪:“这些年你饮得越多,蛊息在你体内扎得越深。如今我动动手指,就能让你尝尝万蛊噬心的滋味——你说,这算不算一饮一啄,自有报应?”
乐亦温咬着牙瞪他,浑身的肌肉都在抽搐,却仍强撑着爬起身。
百里忧歪了歪头,语气满是戏谑:“乐前辈,你好凶哦,瞪着我干嘛?又不是我按着你的头逼你喝凝音水的,是你自己贪那点容貌,甘愿饮下的。”
说罢,他双指并拢,凝起一道幽光,眼神渐冷:“还是说,你真想尝尝什么叫万蛊噬心?”
“啊——!”乐亦温发出一声惨叫,再也支撑不住,疼得瘫倒在地,身体蜷缩成一团。
那股痛感比刚才翻了十倍不止,仿佛有无数只毒虫正从五脏六腑往外啃噬,连骨头缝里都透着钻心的疼。
“先生!”叶尘希目眦欲裂,剑势陡然变得凌厉,剑光逼得燕归酌连连后退。
可燕归酌的长戟始终拦在他身前,任凭他如何猛攻,都无法再前进一步。
百里忧蹲下身,用玉簪挑起乐亦温汗湿的发丝:“你看,他护不住你,魔核也护不住你。就算有一堆上古神器又如何?还不是得靠我的凝音水苟活到现在?”
说着,他转了转玉簪:“不过说实话,他对你还真上心,这等神器都能为你锻造——可惜啊,神器再厉害,也挡不住我这一手蛊术,更拦不住你寿元耗尽的那天。”
乐亦温疼得牙关打颤,视线都开始模糊,喉间挤出破碎的气音:“放……屁……”
百里忧像是没听见,反而凑近了些:“你以为他真信你能撑下去?他不过是哄着你玩罢了。等哪天你躺进棺材里,他转头就能找个新的‘先生’,毕竟无情道嘛,最是凉薄……”
他故意顿了顿,用玉簪轻轻敲了敲对方脸颊:“你看你,抖成了什么样子?是疼的,还是怕的?”
“先生!”叶尘希手中长剑愈发凌厉,却被燕归酌的长戟死死缠住,连半步都难以前挪。
他喉间涌上腥甜:“百里忧!有什么冲我来!折磨一个动弹不得的人,算什么本事!”
“你看,他急了。可急有什么用?他破不了大树的防,更救不了你的命。”百里忧指尖在玉簪上轻轻一捻,一道幽光闪过。
“呃啊——!”乐亦温痛呼出声,身体剧烈抽搐,喉头腥甜翻涌,一张嘴,竟呕出了一口黑血。
叶尘希眼睁睁看着那口黑血溅在地上,瞳孔骤缩。
“百里忧——!”他嘶吼出声,剑势陡然一变,竟带着几分同归于尽的狠戾,硬生生逼得燕归酌的长戟偏了半寸。
可就这半寸空隙,燕归酌也瞬间补上,长戟横扫,直逼叶尘希腰侧。
叶尘希避无可避,只能硬生生受了这一击,闷哼一声,踉跄后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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