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第 159 章-61

早有传闻,慕容少主,是世间最温柔的公子。

据说他从未伤过一条性命,见谁身陷苦难,总会主动伸出援手。

他所拥有的力量,向来是为了守护而生,从不是用来沾染杀戮的。

这般温柔,不是软弱,是刻在骨血里的悲悯与良善。

可偏偏,这样一个人,生在了背负着无数恩怨与纷争的慕容家。

百里忧是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这仇,报得突然有些滞涩。

先前那股非报不可的狠劲,在看到慕容诩燃着本源,封印邪祟的那一刻,竟散了大半。

杀了那样一个人,真的能让百里家的血债得偿?能让九泉下的族人安息?

报仇?可那人刚救了大树。

不报?满门血仇,难道就这么算了?

这仇,报也不是,不报也不是,像根卡在喉咙里的刺,咽不下,拔不出,只剩下密密麻麻的疼。

回到紫兰城,百里忧守在床边,看着燕归酌苍白的脸,心里很不是滋味。

当初留下这人,不过是看中对方的武力,想让他帮忙报仇罢了。

可眼下,看着对方这副油尽灯枯的模样,那点“利用”的心思早被碾得粉碎,只剩下说不清道不明的慌乱。

那份掺杂着目的的相处,不知从何时起,竟悄悄变了质。

百里忧抬手,指尖悬在燕归酌眉心,犹豫了半晌,终是轻轻落下。

他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也不知道未来该往哪里走。

报仇的念头还在,可身边这人的安危,竟也沉甸甸地压在了心上,让他再难像从前那样,只凭着一股狠劲往前冲。

小时候,花儿陪着他,长大后,大树陪着他。

花儿闹腾,总缠着他,大树话少,只跟着他。

一个闹着要靠近,一个默着不离开。

不知不觉间,竟成了他黑暗人生里,仅有的两束光。

“大树,等你醒了,我们回白竹城看看花儿吧?”百里忧的声音很轻,“你可得醒过来啊。不然……谁陪我回去看她。”

然而,燕归酌终究是没醒过来。

气息明明还在,胸膛也有起伏,可那双眼睛,无论百里忧在他耳边说多少话,讲多少过往,都再没睁开过。

百里忧守了一日又一日,药汁换了一碗又一碗,指尖探过他的脉搏无数次。

那微弱却持续的跳动,成了唯一的慰藉,也成了最磨人的煎熬。

这人明明还活着,却又像是已经走了,把他一个人留在这进退两难的境地,连句回应都吝啬给。

他从最初的焦灼,到后来的麻木,再到最后,只剩下对着那具温热却毫无反应的躯体,无声地发呆。

他甚至开始怀疑,这人是不是故意的——故意用这种方式,逃开那些没算清的账,没说尽的话。

他试过用蛊。

醒神蛊、牵心蛊、回魂蛊……可那些平日里听话的虫子,一靠近燕归酌周身,便蔫蔫地蜷成一团,连触角都懒得动。

“你到底想怎么样?”百里忧终于忍不住,声音带着压抑的哑,“是怪我带你卷入这趟浑水?还是觉得累了,想撒手不管?”

榻上的人依旧没反应,呼吸轻得像缕烟。

百里忧站起身往外走,走到门口,又猛地顿住,声音发颤:“我去慕容山庄问清楚。你要是敢在我回来前断气……”

后面的话没说出口,他怕说了,就真的应验了。

赶到慕容山庄时,恰逢慕容诩刚能下床。

听说他来,对方披着件素色外袍,在廊下等他,脸色苍白。

“他还没醒?”慕容诩先开了口,语气平静。

百里忧没点头,也没摇头,只盯着他:“你用灵枢骨封印邪祟时,是不是动了手脚?”

慕容诩沉默片刻,轻轻“嗯”了一声:“他体内邪力盘根错节,我若不抽走大半生机做锁,怕压不住。”

“什么意思?”

“就是……”慕容诩垂眸,“他醒不醒,全看他自己。”

百里忧心头一紧:“他为什么不想醒?”

“或许是累了,或许是怕了,”慕容诩转头看他,眼神清明,“我也说不准。”

百里忧沉默了一会:“有什么办法让他醒?”

“没有办法。”

百里忧猛地抬头:“没有办法?你用生机做锁困住邪祟,现在说没有办法让他醒?”

“灵枢骨的封印本就霸道,以生机为引,更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强行唤醒,要么邪祟破印反噬,要么……他撑不住那股冲劲,当场断气。”

“那怎么办?”百里忧声音发颤,“就看着他这样……一直睡下去?”

慕容诩抿了抿唇,深深看了他一眼:“抱歉。”

百里忧攥紧了拳,指节捏得发白。

他转身就走,脚步踉跄却异常坚定。

没有办法?那就自己想办法。

回到住处时,天色已经全黑了。

百里忧刚推开房门,就见一个戴着帷帽的白衣人,正静静立在床边。

“你是谁?在这里做什么?”他心头一紧,下意识往前迈了半步,挡在了床榻前。

白衣人缓缓转过身,帷帽的纱幔轻轻晃动:“鄙人药圣。”

百里忧猛地愣住了,声音都有些发飘:“药圣?你……你是传说中的那位药圣?”

药圣抬手,点了点燕归酌的眉心:“我与他是旧相识。”

“什么?”百里忧眼睛一亮,“那你是来救他的?”

药圣微微吐出一个字:“是。”

百里忧深吸一口气:“您真的有办法?”

“有,”药圣的声音透过纱幔传出来,平静无波,“不过,得看你愿不愿意救了。”

百里忧几乎是立刻追问:“什么意思?救他还要讲条件?”

药圣收回手:“你可知他究竟是谁,修炼的戟法又是什么路数?”

百里忧摇了摇头:“不知道。”

药圣双手环在胸前,声音带着几分凝重:“燕归酌,屏督门大长老。他那身戟法,乃是屏督门的禁术。”

百里忧震惊地看向燕归酌:“屏……屏督门?”

“想让他醒来,得先清除他体内的邪力。而这禁术一旦修炼,便再无回头路。不过……”药圣话锋一转,“这禁术,也不是所有人都不能修,有一类人就能驾驭。”

“哪类人?”

“能让周身血液逆流之人。”

百里忧满脸难以置信:“什么?这怎么可能?这世上怎会有人能让自己的血液逆流?”

“既有你这样生而异瞳的人,自然也有能让血液逆流的人。”

百里忧目光一沉,心头掠过一个念头:“你是说,上古家族后人?”

“不错,正是上古司空一族。”

“那我该怎么做?难道要去寻司空后人?”

“不必,”药圣缓缓道,“你只需让他的血液逆流,将邪力转为灵力便可。”

百里忧沉默了许久,喉间发紧,低声重复:“让他血液逆流……”

他不是不知道法子。

寻命格相合者,种下凝露蛊温养两百年,再种下逆生蛊,将宿主炼化成活人蛊。

服其心,便可使血液逆流……

“就……就没有别的法子了吗?”他声音发哑,“这法子要耗两百年,还要……”

“归酌是我挚友,我怎会眼睁睁看他没救?”药圣忽然开口,打断了他未说完的话,“与归酌命格相合者,我已算出。”

百里忧猛地抬头:“是谁?”

“一位鲛人,”药圣顿了顿,补充道,“鲛人之心乃本命精元所聚,取之虽会折损修为,却不至于丧命。”

“鲛人?取心还能活?”百里忧满脸惊疑。

“不错。鲛人一族体质殊异,取心虽会痛彻骨髓,损耗根基,却不会丢了性命。这已是我能想到的,最两全的法子了。”

百里忧盯着他,指尖微微发颤:“当真……你没有骗我?”

药圣沉默片刻,声音平静:“我与归酌相识百年,岂会拿他的性命开玩笑?更犯不着用这种事欺瞒你。”

百里忧喉结动了动,视线飘向床榻上的燕归酌,指尖在身侧反复蜷缩。

救,就要去取一位素不相识的鲛人之心,让对方承受剜心之痛,折损修为。

不救,眼前这人怕是再也醒不过来,只能困在无边黑暗里,直到生机耗尽。

“那……那位鲛人在哪?”他终是哑声问出这句话,像是耗尽了全身力气。

药圣似乎早料到他会这么问:“慕容山庄,方霖。”

百里忧深吸口气:“他是因为我,才变成这个样子的。我不能让他就这么……困死在这里。”

什么罪孽,什么因果,都让他一个人背好了。

只要能让大树睁眼,哪怕日后坠入十八层地狱,他也认了。

药圣似乎很满意他的回答:“他如今虽醒不过来,但你可以用傀儡蛊暂控他躯体,让他为你所用。”

“傀儡蛊?”百里忧皱眉,“那是唯有至亲至信之人才能下的蛊,你确定我能下给他?”

“归酌向来不擅言辞,”药圣的声音里带了丝了然,“但他能为了帮你报仇,连邪力反噬都不顾,这份心意,你该信他。”

“傀儡蛊一旦种下,他便是任我驱遣的傀儡,”百里忧声音发涩,“这与利用他何异?”

药圣轻轻摇头:“暂控而已。待寻到鲛人,逆转血脉后便可解蛊。他此刻灵识困于体内,你带着他的躯体同行,反倒是种护持。”

百里忧沉默良久,终是抬眼看向床榻:“好。”

当傀儡蛊下到燕归酌体内时,百里忧才恍然大悟。

原来,他和燕归酌之间,早已不是“相伴”二字能轻轻带过的。

原来,这个人早已成了他生命里不能剥离的部分,哪怕剜去一分,都会痛彻心扉。

那些沉默的守护、无形的牵绊,早已在骨血里盘根错节,成了彼此性命相托的牵连。

可这份深埋的情意,他竟是到了此刻才幡然醒悟。

那些寒夜里递来的暖炉,风雨中悄然撑起的伞,遇险时挡在身前的背影,还有无数次欲言又止的关切眼神……

桩桩件件,都藏在岁月的褶皱里,被他用“习惯了”三个字轻飘飘盖过,不肯承认这份早已超越寻常的羁绊。

是啊,一个陪伴自己十几年的人,哪是说放就能放,说舍就能舍的。

“燕归酌……”百里忧喃喃自语,“还不如‘大树’好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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